若兒的身子纔是沒入了水,就覺得底下如同有千斤蠻力在拉扯着自己,整個身子沒頂而墜。
她這時還有些驚慌,懷中的千葉就是叫道:“穩住心性,切忌慌神”。和其他水質都是不同,這逆水流動及緩,水中也無活流,就是一潭死水。
唯一還能慶幸的就是,在了水底,反而比在湖面上時,視線更加開闊些,她睜眼就是能見得四周景物。
只是這水卻很是粘厚,若兒只覺得身下撲騰不得,也遊動不了,身子更是不聽從使喚。千葉也是和她一般的反應。
幻香這時也是發現了若兒的異狀,就是拼了最後一口力氣,只見它的花蕊之中又是吐出了口花霧,沿着若兒的四肢而上,若兒只覺得腦中一窒,右手鬆開了幾分。
幻香的葉子藉着這個機會,就是攀爬而上,死死的堵住了若兒的面門。隨着霧氣的擴散,若兒腦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子就是筆直往水下墜去。
恍惚之中,她只覺得腰間穩住了下墜的趨勢,一雙手就是扶了上來,身子被人輕柔地拉了過去,鼻尖只覺一陣陣輕觸,緊接着,嘴上多了股軟熱的觸覺,一口氣被送了過來。
這時的若兒卻是如同久旱的沙地遇到了甘霖,整個身子就是如同八爪般貼了上去,不留一點空隙。
腰間的手臂就是一僵,很快就是軟了下去,少女的身子如同藤蔓般,完全貼附在了來人的身上。
若兒只覺得腦中的意識慢慢地回來了,眼前又是有了光影。只是眼前的情形,卻是讓她就是亂了分寸,四眼相凝,脣齒相依,少年長密的睫就是戳着自己的眼角。
她不禁睜大了眼睛,緊貼在了腰間手禁錮在了自己的腰側,一股酥麻串了上來。
少年的白衣就是在水裡浮沉,他的脣間,帶着一絲香甜,若兒動也不動,兩人都是一瞬不瞬地將對方映在了眼裡。
若兒只覺得嘴中的氣體還是口口送來,想將他推開,又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是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右手之中,還是有着微弱的動靜,若兒這纔想起,就是這妖花本的一口毒霧,讓自己成了現在的古怪摸樣。只見右手之中,藍光大盛開,那朵妖花纔是一聲:“不要...”就是被吞噬了乾淨。
若兒只覺得手心送來一陣熱氣,身上的力氣又是回來了,她猶豫了片刻,眼眸中多了一份惱色,突地手肘一用力,將和自己密實連成一體的少年推了出去。
她的身子失了依託,就是又要往下,少年見了,身下一快,又是將她護在了懷裡。
若兒只覺得頸間滑過他的絲髮,少年的綸巾就是在水中飄落了去,墨色的發一下子迷了她的眼,心底就是軟了,若兒順從地被拉了上去。
少年的身子在了這逆水之中,行得也是很快,纔是一會兒,上面就是有了天光。
天已大亮,只見少年一個用力,兩人就是破水而出。
齊傲世這時也是有些尷尬,少女的臉上身上全是溼漉着,單衣滴着水珠,脣上還是紅腫着。
他也知道剛纔自己的一番好心之舉是唐突了別人,眼也不知該擺在何處,嘴上只能說着:“姑娘,你還好吧?”
若兒也是不敢擡頭看人,這時也是低頭看着腳下。兩人落腳地地方,和着先前的白沙灘有些相似,也是細沙鋪地,只是這些沙子,閃着的卻是銀白光澤。
她耳邊也是傳來了少年的那陣聲音,心中就是一暖,好生耳熟的話。
眼前就是一白,少年的臉就是映入了眼,只是他的臉上更是多了焦色,目光凜冽,說話的語氣也是大變:“小心。”
他這般飛身而來,拉着若兒就是往前疾走了幾步。
若兒先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緊拽着自己的那隻手一下子就是冷了幾分,前頭的少年停住了後退的步子。
她回身看去,就覺得心中驚炸了開來。方纔兩人上來的逆水湖畔,竟然是多了無數的細小蟲子。
蟲子正源源不斷地爬上岸來,她連忙往身後看去,又是發現腳下的沙子突然都是活了起來,竟然成了銀色的蟲子。
先前在水中倒是沒有發現,這銀色的蟲子也不知從何而來。
水面之上,水底之下,這種無眼無嘴的蟲子就是爬出。整個身子就是銀白色的夾克形狀,初爬上岸來,這些蟲子也只是四處亂動,分明是不能辨認方向。哪知若兒驚走了幾步,這些蟲子就是跟着也移動了幾步。
若兒和傲世相互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都是閉住了氣,地上的蟲子竟是靠着人的呼吸動作來辨識方向,他們纔是一閉氣,那些小蟲都是停住了不知如何行動的身子。
這時天空已經放白,似是受了日光的照耀,那些銀白色的蟲子一時也是停下了動作,兩人才是微呼了一口氣,那蟲子又是往前聚攏了幾分。
幾次都是如此,這時,那些蟲子已經離得及近。蟲身表面就是如同鏡面一般,很是光滑。
傲世用爲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入定”。
說完,他就是坐了下去,只見他身上先是出了一股淡紅色氣體圍繞在了一旁,隨後就是一陣子淡藍色的水汽,天空這時的日頭很是熱烈,若兒心裡也是因爲剛纔的一驚一乍還有些煩亂,只見藍色水汽纔是一到,就覺得一股沁涼之感到了心上。
傲世本還想用陰焰來掩蓋身上的本命水陰之氣,只是這裡近水,受了激發,身上的水元就是全然釋放了出來,說也奇怪,那些遇到了藍色的水元之氣,小蟲都是安靜了幾分。
他再睜開眼時,就是對着一雙幹瞪着的眼,這少女竟還未入定,只是有些惱火地瞪着自己。
他臉上雖有疑色,但是看着若兒因爲憋氣而整個人都是漲成了紅色,臉上不自覺就是帶上了幾分莞爾的笑意。
傲世只得再次低聲問道:“你爲何不入定?入定之時,氣息趨於平緩,有助於避敵,”他纔是幾句聲音落地,那些蟲子就是瘋狂的涌了上來。
傲世立刻就是站了起來,只見他手中突地就是升起了一團紅色火焰。火焰體積也不大,就是拳頭大小朝空一擲,就是往那團蟲子撲去,火苗本還不大,到了地上,很快就是劃開了一道長線,將那些蟲子阻隔在了外頭。
若兒看他動作之時,一氣呵成,身上卻無半點靈圖的跡象,臉上就是多了幾分奇色。
傲世最擅的當然不是陰焰,只是避諱着不在衆人面前太露鋒芒,也就隨手練了幾個焰火之術。
眼前那條刻意劃開的火線也只是暫時阻住了那些蟲子的去路,蟲身細小,更不敢貿然越過火線。兩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哪知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那些小蟲就是急忙聚攏起來。
只是一會兒功夫,地面上就是出現了一個人形摸樣的怪物。那怪物身上依舊是沒有五官嘴巴,小蟲湊在一起,就是沒了縫隙,全身上下看着就是如同鏡面,上面除了閃動的火光,還可以看見兩人有些失措的臉色。那人形怪物也就是成人大小。
傲世突地在腰上一抹,手上就是出了一把輕薄的防身短劍。手中熱浪而起,劍身就是如同烙鐵一般,不到最後關頭,他斷然不會泄露出水陰本元,他嘴上叫道:“退後”。
一把火劍連帶着人,白衣化影,只見那鏡人之上就是多了傲世的身影。
那鏡人雖然無鼻無眼,卻是先知先覺,一條長臂就是迎接上,它的力氣也是驚人,一下子就是將傲世震退了回去。
傲世也是不氣餒,只是長劍一振,劍身也是紅火了不少,他現在使得卻是融復海的一身硬功夫。
只見劍身再次紅起,如同先前那般的火焰連着飛了出來,若兒心裡卻想,這不是纔剛用過。她卻不知此紅火非彼焰火,只見劍上火光團團而出,噴薄着朝着銀白鏡人飛去。
那鏡人又是如先前一般,靠着身上先到的光影鏡像,舉起鏡臂就是飛擊而去,火焰共有九團,正是傲世從來沒在人前使用的九焰藏鋒。
也不知那鏡人是否有着人的思想,它也是輕敵,用着不甚靈活的手指就是要抓住那幾團來火。
傲世嘴裡只是輕唸了一聲:“爆”,只聽得那幾團壓縮的很是小巧紅焰蓬的一聲就是全部炸了開來,那鏡人一下子就是被火焰團團圍住,空氣之中碰碰的聲音清晰可見。
這怪物原來卻是寄生在了逆水底下的鏡蟲,羣體生活,羣體出動。
它們住在島上,和着幻香一般,如果是有了外來人入侵,就會毫不猶豫地從水中攀爬而出,和流沙島的密林的一道關卡的惡花相比,這君子路下埋伏了兩道關卡。
先是那吞得萬物的逆水,尋常人和獸下去都是有去無得上,就是若兒這般可以算得上半個植物人也是下水呼吸不得,也就多虧了傲世這樣的水陰之體。
他曾在水舞之中,求得世間少有的水陰之源,才能在了任何水中都是能夠暢行無阻。而第二道關卡則就是這些世上獨有的小蟲。
先前衆人之所以沒有發現鏡子蟲的蹤影,正是因爲這種鏡蟲就是寄生在了那些鬆脆的玄巖之中。
初看石柱,就是不見蹤影,反倒是有人上橋行走,小蟲就會全部浮游上來。
這些蟲子雖小,數量卻多。成蟲之後就是因爲全身無眼無孔,無縫可擊,就是一般的利器也是很難穿破刺入,又是有鏡子一般的折射作用,任何人在前迎擊,它們只需憑着鏡面的反映,就會截斷來人的攻擊。
這時空氣之中還有些濃煙,那鏡人也是如同被炸焉了一般,就是呆立在原地,身上的鏡面已經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縫,瘋狂滋長了開來,只是鏡身卻是沒有碎掉,只是搖搖欲墜了幾分。
傲世趁勝追擊,手中長劍再是一擊而出,這回劍身就是猛入了鏡人的身子。
只是鏡人雖然受了裂,那鏡片外甲卻是很是堅固,只見那長劍平日雖然是淬了火,但也是及不上這逆水下生存的鏡人堅固,只聽得鏡人就是一步步往前緊逼而來,長劍應聲就是碎了。
耳邊突地劃過一陣利風,傲世只覺得眼前一晃,只見一條子帶飛迎而上。
少女的身影更是一氣呵成,身子更是積蓄已久,只聽得裂聲就是響起,鏡人整個人開始劇烈的抖動,碎落的鏡片就是滑落在了地上。
若兒的眼裡透着一股子狠意,雙手卻是如同長鞭甩動,只是幾個來回,就是將鏡人擊打了個粉碎。
身後傲世看着她的身影,卻是愣了片刻。
兩人的身法兵器都是和小時候不同了,只能是彼此猜測着,又是各自在心裡將對方否定了去。
這時對岸的衆人也是焦灼不安,百里焰漪更是不停地說着要渡過湖去,烈明痕在旁安慰着,卻是討了一頓怒罵。
長藥臉上也是多了幾分難色。血影子和老十三也都是尋摸着想着法子。看着老十三越來越是不安,斐妄就是問道:“這君子路里頭,到底有些什麼。”
老十三隻能是搖了搖頭,他並沒有上去過。
就是這時,對岸傳來了爆裂之聲,百里焰漪連忙就是想往前而去,被一旁的幾人都是拉了住。衆人這時只能是期望夜色快點下來,等着那條古怪的橋樑再次升了上來。
到了最後,那鏡人就是再也撐不住了,只聽得碎響才起。
這逆水鏡人就是粉碎了開來,完整的人性一下子又變成了先前的細密小蟲摸樣。這時幾乎所有的小蟲都貼在了地上,只是暗自掙扎着要再聚攏起來。
傲世也是瞅準了機會,只聽得轟的一聲,一團蘑菇火雲就是生了起來。
他這時更是將火上澆油發揮的淋漓盡致,只見火苗越來越大,映襯的兩人的臉色紅白相間。火聲漸漸小掉,只聽得圍在他們身旁的無邊鏡片也是寸寸裂了開來。
傲世轉過身去,對着若兒,說道:“姑娘好俊的身手,先前也是傲...”,若兒的眼底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