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硬聲說道:“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這冰洋的水路,無論是哪條,都是靠着我們的先輩血鋪染而成,海的子民,水域的兒女,身投瀚海,就如落葉歸根,本就是我們最好的歸處。”他說得也是堅決,再無了商量的餘地。
冰原幾人還想制止,只是這時竟連船上的水手漁夫們也全都不允。這冰洋一帶的男兒雖活在了冰天雪地裡,但隨着骨子熱血一般沸騰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接受了別人的憐憫,就算是生死之間,也是不行。祖宗定下的規矩,絕不能敗。
這時,濤子憋紅着臉,悶不吭聲地搶在了那名水手前頭:“我去”。他搶過了那枚竹籤,眼裡閃着光芒。算上這次,他已是第三次跟船出海,這裡的每一個兄弟,背後都是帶着一家子的人,他那還帶着幾分少年氣的嗓音裡透着股倔意:“我家中還有兄長,而他家裡只有孤兒寡母,嫂嫂走得早,幾個孩子都還要有人拉扯”,這漢子正是他的對門鄰居,對着彼此家裡的情況也是知根知底。
那名漢子眼裡帶着淚光,嘴上卻笑道:”兄弟,怕啥,我取過媳婦,兒子也就要有你這個年齡了,日子也算過了個遍樂,你小子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前頭,一邊去。”
他們先是嘴上說着,藉着就拉扯了起來,兩人都是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老十三和其他水手,就要上前和解,忽覺身旁幾陣風動,他心知不妙,連忙轉身:“不可”。
五十,斐妄,若兒三人都已齊身躍出了船舷,幾人竟是心意相通,這些日子來,他們和這些質樸的漁民處得很愉快,聽了這番話,心除了感傷,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這些人安然的回家去。
幾人身法不相上下,還沒沾得水花,斐妄耳邊傳來若兒的喝阻聲:“你可是不想活了,火元之體,怎能近水“。
三人先前也沒通氣,就這般入海滅敵,彼此都有些意外。斐妄聽了話語,正想辯駁,只覺面前似有異物襲來。
他只覺腰間一緊,身子輕了幾分,低頭看去,一條無光的帶子束住了自己正要入海的身形,只見若兒手上輕輕一揮,他的身子就別甩回了船上,他身子纔是站定,就被後頭的老十三等人拉住。
另外一邊五十清脆的聲音傳來:“若兒,你這招對我可是不靈。看着。”
她的額間飛起了一抹青綠顏色,再見她腳下風元而起,將她的身子包在了裡頭,若兒的那*帶被推了開去,近不得她的身子。
若兒覺得奇怪,自己這子帶因爲顏色半透,常人難以發現,又是怎麼讓五十發現了。五十的聲音再次傳來:“風爲敏感之源,風勢的變動,善用則能在上陣對敵之時洞察先機,這可是我在這養傷中新領悟到的。”
五十的這招,就爲風吹草必動,在了禦敵之時,靠着隨身之風,瞭解敵人的一舉一動。
若兒再看往五十的額間,這時已經是生成了了一抹晶瑩,正是枚冰刺的圖形,刺身筆直,又閃着六色光芒,她竟和自己一般也初步形成了靈圖,這一次的冰洋之行,五十經歷了生死之鬥,也是有了頓悟。先前在了南原之中,她只是名具備了四靈滴的普通弟子,雖比了若兒要好些,但和其他人相比只能算了箇中等資質,這次的流色靈滴,若兒看了,也是替她高興。
兩人都是會心一笑,若兒身子下墜,腦中晃過那日在了冰琴洞中醒悟的那一番月影星移,那羣血鯊在了腳下,她竟是無半點畏懼。血鯊和青鯊相比,是要強上不少,往往都是生了二靈滴的。
若兒幾人這時都是已具備了六靈滴的資質,四肢、鼻、口、耳、眼之感觀都是有了一定的突破,比起那羣只靠粗淺體力的漁夫水手勝算自然要多上許多。
再見五十那邊,她靈圖顯現雛形之後,六顆靈滴之中,只見三色一閃,腳下帶風,纔剛是落在了興着波瀾的洋麪上,身子凌波微動,粗看之下,竟是凌空站立。
實則裡冰洋的水較外冰洋而言雖暖了不少,但終究還是着寒天凍地的冰洋的一部分,水中更有浮冰飄來,她仗着身子輕巧,眼力過人,落腳之處正是那無數的細小浮冰。
她自己無恙,心裡則擔心起了若兒,眼中選定了落腳冰塊後,眼忙往前方望去,若兒下腳的地方,比起自己來,要臨近血鯊許多,只怕,也要更危急些。
只是,眼前居然沒了若兒的身影,她心底一驚,只聽得船那頭傳來了陣陣喝彩之聲,再是望去,只看到瞭如同星梭般的掠動的米色衣光。
若兒腦中,不斷地回憶着冰琴洞中,她眼見傲世沉入逆水時,雖然也是知道他不會喪命了,心悲悸動,擡頭望空,冰琴洞的那幕星空,腳下和了腦中的景象化爲一致,眼前的這些血鯊,全是成了浮冰的樣子,她此時腳下如同生花,根本不將這些莽撞的畜生放在眼裡。
但在了這血鯊眼裡,自己本又是裡冰洋中的霸王,這時廝殺之心剛起,羣攻而上,只覺得眼前只有人影浮動,腦門前就被連連踩踏,它們何時受過人類的胯下之辱,都是惱羞成怒。只見水底之下,無數的紅影激流遊動,齊齊往那四處竄動的身影殺去。
若兒行的雖是精彩,卻苦於無下手之力,她這時才學會月轉星移不就,才催動了兩靈滴之力,腳下忙了,心底不敢分神,連着氣也不敢多出一口,只能是引得無數的血鯊圍着自己打轉,卻無還擊之力。
血鯊的動之靈和嗅之靈最是敏感,身法奇快,聞着人息而來,很是準確,纔是一會兒功夫,船邊的鯊羣都是被若兒引了出去。這時大夥也看了出來,那少女只有引敵之法,卻無殺敵之力,心底都是焦灼萬分。
五十在遠處看着,心裡也是急了,額間的那枚靈圖隨着她的臉上的焦色,越來越明顯,只聽得她的落腳之處,涌動起了無數水汽,水面之上,一會兒功夫浮起了無數的細密水刺,水在了她的身旁打起了轉來,她臉色一凝,成了無數的冰凍針身,比起那日來,她的手法已經是熟練了不少,眼裡也是多了幾分謹慎。
這些冰針若是若兒看到,會覺得有些眼熟,冰針和着冰裁那日使喚雨梭針有些相似,只是又有些不同,針身如同細毛般,看着更是結實了不少,也更多一些些。五十的小臉之上,已經出現了汗色,她淩水而立,高聲喊道:“若兒,避開我的雪梭漫天刺。”
若兒心領神會,腳下更不敢停下,只見無數的雪刺飛了上來,這些血鯊也是皮糙肉厚的貨色,根本就不將身後的這些比雹子還不如的東西放在眼裡,依舊大張着血口,追逐着前方更快上了幾分的身影。
若兒跑的也是有些累了,轉身之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嘶吼,一股血水涌了過來。
原來是血鯊身上雖然是厚實,血口大開的嘴卻是躲不過那些細針,五十的細針多而密,有些竟鑽入了魚嘴,這針遇到了熱,也不化開,反而是更往裡頭鑽了幾分,一會兒功夫,就將整個魚口絞得血肉模糊,巨大的魚口中流出的血水,很快在了洋麪上瀰漫開來。
血鯊羣這時已經是被若兒的迷蹤身影和着身上的亂飛毛針弄得躁動不已,更加惱得失了分寸,一聽了這血氣,平日的同伴的情意全都拋在了一旁,若兒見此,更是不肯錯過機會,腳下毫不猶豫地就是往鯊魚羣最是密集的地方跳了過去,只聽得連聲撞擊,無數的鯊魚都是圍了上來,雪刺落下,血水噴灑,洋麪上翻騰着的血腥讓得兩船見慣了捕殺慘況的漁民都是皺起了眉頭。
等到若兒和五十上船時,兩人都是癱靠在了一起,心裡舒坦了不少,
斐妄在旁看了,說道:“這威風都是讓你們倆佔全了”,他嘴上說着,就見臂膀上隱隱有了龍紋,六光閃過,只聽得火龍騰空而出,火龍這回見是真要臨敵,更是足了勁頭,只聽火身一過,焦味陣陣,海面上只留下了無數的魚屍,他笑道:“只可惜,這魚肉是不能吃了。”
兩船人馬,連忙上前,這海上罕見的血鯊羣就是被清理了乾淨,漁夫順着繩索而下,這時已經是進了裡冰洋,砍了魚翅上來,若兒幾人看在眼裡,雖然依舊不喜,但這回也只是默默看着,這世上,人人都是爲了生存,在了這漁船上,就得隨了他們的規矩。
魚翅收上來是,老十三就要送予他們,五十做主撿了其中幾枚,算是成了這次的冰原賞令,若兒雖是感慨沒能找到魚瑙,但也是覺得收穫不小。
這日晚上,兩艘船回航途中,大夥兒都是知道離別之時將至。老十三索性將船艙裡所剩的鮮蔬果實都是搬了出來,連着酒水,在了甲板上,兩船人徹夜狂歡了起來,連着五十和斐妄也被灌了個慘。
若兒避開人羣,在了艙後,看着不斷往後退去的海水,腦中思緒何止萬千,這趟冰洋之行,她再見了傲世哥哥,詭異的海溝,癡心的君懷鯉,這林林總總,人與物...懷中有了動靜。
千葉滑了出來:“霸王花大人,我們也是該分手了,千葉經過這番,決定要留在裡冰洋裡,這裡的環境比起外頭來,更適合我修煉些,更何況洞.君.島傳說真想竟是如此,我已決定要老實本分的在了冰洋裡頭修行,不再存僥倖之心”。它說完,身子就是飄零的入了海,“霸王花大人,你可以謹記,好生修煉,學着同時使用靈滴。”
若兒還想說些什麼,身後傳來一聲詢問,“冰原還收弟子麼?”她回頭看去,就見那瞭望夫站在了身後,若兒笑道:“濤子,你可是冰洋的濤子,就如若兒,也永遠是冰原的若兒,那裡不適合你。”
洋麪上興起了一陣風,空中撲翅之聲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