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孽子,”遠山城中原本破落的將軍府,這時已經重新修葺了一番。此時已是三更,宅中正廳處,鬆燈徹亮,齊放雙目赤紅,滿是焦灼之色,眼看手中力掌就要劈在了匐在地上的齊薰之身上。
齊薰之也是理虧,根本不敢反抗,只能是靠着肉身擋住齊父的這一掌。他的肩上猛地往下一錯,地上的石面也裂了開來,嘴角立時顯現了條血色,站在後頭的幾人更是不發一語。
齊天嘴角隱着些得色,假意勸解道:“爹爹,三弟也是年幼無知,才做出了這般的蠢事,你先不要動怒。這次北陸跨境而來,一定是忍受和軍需不足。等過幾日糧草和兵士都到齊了,我們再好好收拾他們。”
齊薰之臉上愈發慘白,身上的氣血也是奔騰不止,齊放的那一掌也是下了重手,沒留半點餘地。齊放怒目欲裂,看着桌上的木匣,嘴裡斥道:“都給我滾下去,等戰後回堡我再好好收拾你。”
齊天和齊薰之只得退了下去。齊天刻意問道:“三弟,爲兄身邊帶了些上好的療傷藥,可是要給你幾瓶用用?”
齊薰之轉過頭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少在那假慈悲。你和大娘的那副嘴臉,還是留着給堡裡頭那幾個老不死看吧。我將火器借出來,在鳳閭賞玩纔是一夜的時間,爹爹怎麼會立時就知道了,還不是你從中使了詐。”齊天則是冷笑一聲,拂袖而去,兩兄弟之間這時已是生了間隙。
齊家父子三人在遠山城裡等了好幾日,兵士卻是從各地集齊過來,但糧草卻遲遲沒有運送過來。遠山城本就是山城,在了豐收的年份裡,糧倉也只是半滿,這會兒兵士衆多,糧草早晚是要告罄的。
千原帶着若兒等兩人很快近了遠山城,果然看到山路上還未封鎖,想來是駐軍不敢太過招搖,往來的商隊管理也是照常通過,幾人只是沿着城外晃盪了一圈,並不入城。
若兒這才相信商頭的消息確是無誤,世間最是重要的東西看來是各類情報,無論是軍情,商情,民情,無一不是如此。
商頭隨後支取了大筆的錢財,叮囑若兒和秋膘分別到遠山城周邊的城鎮甚至是瞭蒼境內開始瞭解糧價,準備收購糧草。這時各地都還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普通的民衆和商人眼裡和平日並無多大不同,各種物價糧價也是一路平穩。
再過個把月就會有秋糧開鐮,這一時半會的,城裡人是不會留意糧草價格變動的,只是有一點,這仗必須真打了起來,幾人纔沒白費了力氣。
若兒只得和兩人分開,在各城穿梭,她照着秋膘的提醒,每到一處,就先找了當地最大的米行,買進一批糧草,再僱傭上不同的人手,叮囑着每人在一天的不同時刻,去賣上些米。如此下來,米行老闆見還沒到豐收之時,卻來了如此多的賣糧之人,還以爲是農戶們開始騰空手中的餘量,也是有心收購,糧價一降再降,很快城裡的米行也都碰到了相同的是事情。若兒只用了半月的時間,就在幾個城裡如法炮製了一遍,收購來的糧價比一般的價格要低上一半。
如此的炒米之法,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商頭和秋膘似乎都精通此道,得了若兒的好奇詢問之後,兩人都是相顧而笑,嘴裡說道:“你要學得還有很多,低買高賣,炒米只是其中一法。”
各地的米價雖然跌了下去,但是一般的農戶手中都還有餘糧,各個城裡也是暫時沒有形成恐慌。糧食是順當的收了過來,又要屯在何處?遠山城依舊是毫無戰亂的跡象,只是來往的兵士越發多了起來。
千原並不贊同在遠山裡頭城租用民宅,如此大批的糧草進城必然是要引起轟動的。他心中的屯糧之地爲花溪城,此城分城而治,也不會因爲玉闋戰事的緣故而擾了治安。
玉闋境內的糧草如何出境成了一大難題,秋膘卻笑道:“千商頭,我可以告訴你一條運糧之法,只是,這糧草的利潤我們要多分上一成。”
商頭自然是答應了下來。原來秋膘所說的正是那條懸崖地下的金紋河。糧草被偷偷地運出了境去,也是無人察覺。
千原的糧草纔剛在了河道上通過,那條金紋河上又來了一批糧船,船頭之上,齊傲世巍巍然而立,遙望着懸崖山路後的遠山城。
商頭在花溪城中,租了間閒置的貨倉,將那些糧食全部安頓妥當,幾人就天天在了舊時的百花樓中喝酒飲茶,坐等兩國開戰。
又過了幾日,北陸總算是有了動靜,北陸的軍隊如同從天而降一般,沒有從玉闕這邊行軍,而是突然從了瞭蒼這邊,往了遠山城而去,想來是從了海路借道,直接進了瞭蒼境內,早就和瞭蒼的幾郡勾結成了一氣,糧草也是準備充足。
而玉闋的鄰近幾個城鎮通往遠山的道路,一夜間被無數的巨石同壓住了去路,遠山城在了幾日之內,就成了一座四面不通的孤城。
遠山城中軍隊的駐紮地也開始鬧鬨了起來,兵士派發到的糧草一日少於一日,兵士們在了再三的管制下,纔沒有闖入民居。城裡頭,開始出現了軍隊的佈告,開始籌集糧草。遠山城裡,居民本就不多,根本沒有什麼餘糧可言。
看後援軍糧遲遲未到,齊放將齊天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們到了這會兒才知道,原本該兵分兩路運送而來的糧草,因爲齊天的貪圖省事,全部經由官道運出,哪知在一處樹林中棲息的時候,卻被人一把火燒了精光,滿城的糧草頓時化爲泡影。這會兒前路不同,後無增援,這城如同等死之城一般。
花溪城中,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瞭蒼這邊,一片安靜,玉闋的兵士也是沒有多少動靜。
商頭和秋膘這幾日在了宅院中的老槐樹下,兩人一盤棋,幾壺茶,悠然自得。
又過了三日,花溪城中也開始傳來了各種消息,城中的糧價看着也是飛漲,民衆們開始對了北邊的戰事有些焦心。
金紋鋼的消息被抖了出來,各種訊息之中,也有人說北陸會一氣攻佔玉闕全境。
金紋鋼可用於兵器的打造之上,瞭蒼算來只是用了道術,真正用武器的人卻很少,所以對了這金紋鋼的消息也是沒有多少興趣。玉闋和北陸卻一直配有大量軍隊,這才導致了這兩邊隔了千山萬水在了這遠山城裡起了衝突。
北陸的國境並不在這邊,爲何玉闋不正佔了上風麼,若兒也是不解,秋膘和商頭笑道:“這就是瞭蒼那邊的緣故了,北陸萬山千山而來,而不愁軍需,想來是有了後援支持。”
玉闋的糧源突然就被切斷已經好些時日了,城中的糧草問題日益突出,城中發出去的求救信,卻沒了音訊
秋膘和商頭還是不慌不忙,並沒有立刻將糧草賣出去,又是幾日,商頭才說道,“該是時候了。”
玉闋那邊的採糧官聽了這訊息,開出的價錢也是驚人。花溪這邊的無數的商人紅眼着傾商商,那一車車的糧食送到了遠山城,那條水路儼然成了救命之路,也儼然成了母幣財富之路。
商頭的這一暗招管用了,若兒在了城中等着消息,過了幾日商頭果然是滿載而歸,將若兒和秋膘找了過來,突然大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這趟糧草我們不算大賺,但也是小賺了一把。這黃雀還不只我們一家。我還碰上了對手了,這人,說來你們也認識。”
若兒很是不解,原來,遠山城在了糧草接濟之下,果然是士氣大震。只是糧草卻不是千原一家獨賣,而是還有另外一路,齊齊而來,才解了圍。送糧之人,正是用着瞭蒼凝海郡之名的齊傲世。
商頭經此一役,也是發現陳蒼大陸上這些年來也是積蓄了不少暗中的勢力,只是這會兒北陸和玉闋都是糧草充足,這戰事只怕一時半會兒還消停不了。
原本毫不相干的商人和軍隊,卻因爲國家戰事的緣故而聯繫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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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上頭說的似乎有些不對。”若兒取出了人之思,指着書上的“農、工、商、士”四個大字,這世上生存之道何止萬千,只用了這四字做了籠統概括很是不對,這最對的卻是“統一”之勢,這錢財好比潮水,從了這家到了那家,還不是一個道理。
若兒在旁喃喃自語,直至深夜。黑玉則是笑道:“花無百日紅,世上再是英明的君王也是有了凋零之時,再好的一本書也是不能記下天下事,你只用用了這雙眼而這雙耳,見天下事,聽天下言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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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城中雖是解了糧草之危,這會兒卻還是水深火熱着,和花溪城的寧和靜穆截然不同。
章博淵正是分析着局勢,並將凝海那邊的糧草分配都解說了一番。齊放有些忐忑地等在了正廳裡頭,旁邊還站着臉色很是難看的齊家兩兄弟。他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此次解了齊堡之圍的,竟然是被自己忽視多年的第二子。”
傲世等在了將軍府外,木、融兩人跟在了身後,都是相視而笑,齊堡,好戲纔剛剛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