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依依爲這拜蘭節細心的打扮了一番。梳了個青絲半挽髻,發間應節地點上了幾朵春杏。
一身鵝黃的輕紗籠的粉嫩的肌膚更加白淨,精心瞄制的眉角之下,眼裡含着無限的春意,湖綠色的腰綢將細腰更精緻地勾勒了出來,一步一停,三步一搖,走得婀娜無比。
“二弟,還有二妹,可是有空來我院小坐,依依在庭落裡放好了上好的琉璃燈,”她美目流轉,有些不屑地看着前頭空蕩蕩的院子。
“大嫂,謝謝你和大哥的好意”若兒立刻往兩人身前一插,她身量和南依依差不多高,這一檔,將她的視線全擋了回去,只能看見若兒有些凌亂散開的髮梢。
南依依還想回話,忽然發間的杏花散落了下來,她半是狼狽地護住了頭髻。若兒藉機推着傲世往自己院子走去去。
若兒和傲世所在的小院,是個四方的回字庭院,裡外共三層,三苑是一干僕衆的住所,二苑是平日傲世練武和文書的場所,幾名幕僚也是住在此處,自從銀若嫁進來後,傲世卻幾乎都睡在了二庭的書房裡。
內院是正經歇息的住所,銀若嫁來之時,就在這裡墾了塊土地,除了原先的那片竹林,又栽種了些花木,更將碧色送的那幾盆薔薇也種在了書房和臥房外頭,這裡雨水充足,陽光促長,一片翠竹長得很是豐美。
冰原綠色本就稀少,芳菲塢也沒見着多少竹子,芳菲塢如其名,內莊也多的是花團錦簇,林木也多是修成各色的形態,連自己小院前的竹子也是再三修剪,精緻有餘而靈氣不足。現在齊堡的竹子既是若兒親手打理,就任由它自生自長,幾月下來,竹節長短各異,顯得分外生動,春來之時,還可以看到不少冒尖的竹筍。
南依依看着前方雀躍的若兒,傲世徑直被拉着,回頭苦笑了一下,齊天對她也是不甚愛護,更在外拈花惹草,她的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她猛拉扯下杏花,丟在了一旁。
傲世纔到庭院,就聽見了“叮咚”的聲音,擡頭一看,卻是內院的門徑開始,就掛上了用竹節切削而成的竹鈴,夜風下,聲音清脆悅耳。
傲世方纔就想掙脫若兒的手,又見了她熱切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就順着她一路往了裡頭走去。
拜蘭節的夜還是有些夏日涼爽,內院裡此時卻已經換了一份摸樣。平日有些清素的院子,此時卻是截然不同,內庭的周圍此時卻已經白上了各色的冰燈。
確實在也是花燈,半人多高的燈盞亭亭的立在每個角落裡。仔細一看,燈罩居然都是用冰製成,散發着絲絲涼煙,透明的冰裡都裹着形態各異的桃梅花杏,甚至有些嫩綠的柳芽,或是花苞,或是半開,或是怒放,蕊黃,嫩粉,嫣紅,翠綠各異的花瓣葉芽透過燭光是發着細膩的柔光。
若兒見傲世摸了下冰罩,看到他很快縮了回來,想是有些冰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真冰,我是用凝冰丹做引才凝了這麼些冰燈。”
“凝冰丹?”傲世有些不解。
“是的,冰原的凝冰丹,你是知道的,我自從小到冰原,凝冰丹是冰原特有的一種丹藥,可反覆使用。尋常的水沾了,也是可以半日凝成冰,這些冰比尋常的冰更耐熱氣些,就是罩在這着燭火外,也是可以保證在天明前不化開。”若兒連忙解釋道。
“哦,冰原果然有些奇妙,這凝冰丹夏日用來倒是很不錯。”傲世想起了些什麼,接口道。
“恩,夏日的時候,可以煮些清涼湯水,”若兒盯着傲世,又想起了他不喜甜食,又說道:“還有另外一處妙用,體熱的人用來,可以凝神聚氣。”
“如此甚好,”傲世說道,盯着若兒手中的那幾粒透明丹藥。
“你若是喜歡,”若兒見了他似有些喜歡,連忙說道,“給你吧,真要吃個冷食也是方便先。”
傲世正遲疑着,只見眼晴一晃,若兒五指合攏,將東西收了回去:“等等,你看我這記性,你要許我一件事,冰原的規矩歷來是一物換一物。”
可還沒等傲世答應下來,若兒嫌凝冰丹燙手一樣塞到了傲世手中:“從今以後,每日我想你了,去找你,或者是你要來內院看我時。”若兒重重地念過這幾個字“你我都得以此竹林爲界,相送到此,然後我們才刻意各自離開。”
傲世想到太公方纔的一番刻意叮囑,又想到了國道館裡,女子青燈旁的紅色倩影,若兒在燈火中企盼的模樣不停幻變着,他有些出神,半晌才說道:“好”。
若兒一聽傲世答應下來,微涼的指尖劃過男子暖暖的手心,心底想到,傲世哥哥的手,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暖。
夜已經深了,空中的星辰越來越多,幾縷的蘭香風中瀰漫,月色正濃,燈影輕搖,傲世低低地說:“我要回去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釋珈城。”若兒看着他,突然問道,
傲世欲走的身形:“你可以不用和我一起去的,只用木叔和融伯還有幾個隨身的人跟着去就是了,這次是太上第一次分派屬城,我不知道要去多久,釋珈處在帝國的北邊,鄰近北陸,那裡人煙荒蕪,大多沒有開化,你還是留在堡裡,好照應些”。
“傲世,”若兒走到他的身旁,“我是不會給你貼麻煩的,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是冰原長大的“銀狐”若兒。我能保護自己的,”
空氣裡浮現出了一絲寂靜,“若兒”。
“說起人少,冰原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荒蕪,那裡幾乎是寸木不生的,冰海上的海盜和冰狼都很兇悍,我是冰原無雪門這幾十年來的第一個弟子,別小瞧了我。”若兒挺起胸膛,直直地盯着。
最後的一寸蘭香化成了灰燼,月的升在了正空中,幾縷竹影沙沙作響,傲世遲疑了片刻:“三日後出發”。
“傲世,就到這裡,你回去休息吧。”若兒聽到了滿意的答案,聲音裡帶上了喜悅的調子。
身後,聽到傲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連忙回頭,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在月色中慢慢拔長,和竹影跳躍着融成一體,心裡喜滋滋的,一直盯到眼睛有了酸意,她才晃動着有些發麻的四肢,回到了內庭。
“二夫人,”春韭從內門裡閃了出來。
“各色的冰盞璃燈可都送出去了,“若兒有些歉意的看着爲自己登門的貼身丫頭,她吐了下舌頭
“二夫人,我差人幾房和太上房都送了兩盞精巧的去,還將一顆凝冰丹送到了太上處。夫人這次做得極好,另外幾院的丫環使婦看到都一臉的不吭氣,家家長輩都誇小姐心思精巧,太上間裡的管事嬸嬸聽得是冰原的寶物,也是好好謝了一通。老嫗若是知道了,也是會誇小姐懂事不少。”春韭嘴上誇到,心裡想着小姐剛和二少爺很是親近,明早就通知塢裡,也讓她們放心些。
“哦,是嘛”若兒訕訕地應了一句,不禁有些臉紅。“夜也深了,春韭,過幾日我們要去少爺西邊的屬城,你可願意和我們一起上去”。
春韭眼裡並無多少遲疑,“小姐,這當然是願意的,這堡裡,實在是讓人悶得發慌。”
若兒隨手一記頭慄,“你這丫頭,也是個不安分的主,五日後就要出發了,你去整些重要的物品出來,今日就別收拾了,明早我們再整理整理。”
春韭應着,走了出去掩上了門,若兒再也按耐不住,幾步跳到了牀前,摸着胸口的黑玉,“姐姐,你說送這麼些東西給其他家去,真的管用麼。我們今多忙活了幾個時辰,你也不看看他們個今天看我們得了齊堡差事時的神情,都恨不得將我倆生生吞了。一個屬城何至如此,我看那太婆有些偏心。”
“若兒,”黑玉微微發出些許紅光,在漆黑的夜色裡現出了幾分詭異,一陣幽幽的女聲傳了出來“你這次還是開了竅,這裡是齊堡,每個人都是面熱心冷的,你想到送這些冰盞璃花燈,自然有回報。即是提醒他們,你是芳菲塢的兩名未來少主之一,冰原的高徒。這尤其是要讓齊太上有些印象。說道偏心,也不全是,屬城雖然比不上帝都精貴,但如治理妥當,以後就是你們的產業了,哪像帝都,各路勢力盤雜,很難徹底控制。”
“姐姐,做這麼些複雜的事,真不如直接解決了乾脆”。若兒悶悶地說道
“若兒,這裡不比冰原,那裡再複雜也不過是人獸之爭和師門之爭,惹得熊爬狼跑的也就過了。”女子戲道。
“其實和傲世比起來,這些都只是皮癢肉不痛的事。”若兒說着聲音暗了下來“話說我學不會閭女的勾人把戲,又沒百里焰漪的美豔樣子,但努力爭取到嫁給傲世後,我就和自己說了,要如她一般,做他最喜歡的女子,溫文爾雅,長伴君側。”
半響,若兒不見黑玉回答:“姐姐?”
“若兒,你這親事,也算是勉強得來,冰原那邊都還不知道,”黑玉突然說道
“姐姐”若兒靠着枕頭,半瞌睡地哼道:“也就是沒有告訴暴雪,算起來,他都不算是我的師父,頂多,他出關時,我給他好好遞上一杯師父茶...,”
說着說着,若兒睡着了。黑玉突然發出一陣的紅光,透藍色的身影浮了起來,女子亮亮的眸子裡帶幾分藍光,嘴角不笑而微微上揚,“若兒,姐姐,是否該告訴你,自打你嫁給齊傲世,我總有種不詳的感覺...”
女子手摸上了若兒的頰,“你的頭髮也慢慢的長長了,冰原的時候,是一直不見長長的,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模樣,我...。”
庭外的無邊黑夜裡,各色的冰盞花朵伴着風撞響的竹鈴聲散發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