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夜,寒風呼嘯,鳳章殿內溫暖如春。
明黃色的紗帳內,韓芊依偎在雲碩的懷裡,悠悠的嘆了口氣,低聲問:“皇帝哥哥,爲什麼那些大臣們非要插手後宮的事情?非要塞那麼多女人進來?他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也不惜忤逆你的意思?”
“後宮,在你我的眼裡不過是我們的家。可在朝臣們的眼裡不過是另一個朝堂。各方勢力,各大家族,他們都要力爭自己最大的權益。朝堂之上,一個內閣,都要設七個閣老,讓他們跟六部尚書互相制約,他們又豈能讓後宮裡只有皇后一人?”
“那這麼說,你我想過清清靜靜地日子是不可能了?”韓芊嘆道。
難道非要這樣嗎?她一點都不想,她只想要跟自己愛的人一起好好地過日子,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愛的人在身邊。爲什麼就這麼一點點要求都變成了奢望?
雲碩看着她看着迷茫的眼睛,忽而一笑:“看來今晚還不夠累,還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呃?”韓芊擡眼看向某人綠油油的眼神,忙拉高了被子轉身從他懷裡滾出去,“我要睡了,明天還有好多事兒。”
“能有什麼事兒啊?咱們再好好地倆聊。”雲碩上前去把韓芊的肩膀扳回來,把人摁在自己的懷裡。
韓芊擡手堵住他壓上來的脣,輕笑道:“聊什麼?都聊了那麼多了。”
“聊聊朕要過壽了,你送什麼壽禮啊?”雲碩的手指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聲音溼熱曖昧,讓原本威嚴的明黃色的帳幔也多了幾分旖旎。
韓芊眼睛轉了轉,忽然換了一副嫵媚的笑臉,捏着嗓子說道:“妾身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妾身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沒給陛下?”
雲碩明知道這是她故意的,但心還是忍不住停了一拍,然後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韓芊擡手推他,推來推去,扭來扭去好不容易有了個喘息的機會,她忍不住問:“你不是要壽禮嗎?”
“朕要的就是你。”
“……”韓芊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只要你。”
……
進入臘月之後,皇后娘娘便一個人提前入住南苑行宮,把皇上一個人留在了皇宮裡。用皇后娘娘的話說是她要全心全意的爲皇上準備壽宴,請皇上留下來專心政事,年底了,把政事都處理好,才能專心的過壽,迎新年。
雲碩開始自然不高興,但韓芊說這是她的一翻心意,所以也只得依着她了。
雖然陸皓然這個名譽上負責皇上萬壽宴的大臣,他也只是提供了一份清單和十萬兩銀子而已,其他的都是韓芊親手操辦的,何處參拜,何處燕坐,何處用茶閒聊,何處更衣休息,何處宴會,包括宴會上的騎射,冰嬉,蹴鞠等各種娛樂比賽等,韓芊全都一一過問。
看在那十萬兩銀子的份上,韓芊沒有把陸皓然安排的那些來表演的美嬌娘給咔嚓下去,這種拿銀子不幹活的事兒她也不好意思幹。對此,孫得福曾勸她,不如趁此機會給陸皓然一個下馬威,讓他收斂一下身上的那股酸腐臭氣。
韓芊只是笑了笑,搖頭不語拒絕了孫得福的提議。
其實給陸皓然一個下馬威她有的是機會,何必在陛下的萬壽節上鬧不痛快呢。
十二年了,她只想給她的皇帝哥哥好好地慶祝一個生日而已。
南苑行宮關雎宮外,穿着一等宮女服飾的顏文臻拿着一摞菜單站在宮門外朝着宮門口的小太監欠了欠身。
小太監進去躬身回道:“娘娘,顏御廚求見。”
“叫進來吧。”韓芊正看着一份名單,頭也不擡的說道。
顏文臻進來,上前跪拜行禮:“文臻給皇后娘娘請安。
“嗯,你來了。”韓芊朝着顏文臻擺擺手,“過來,你幫本宮看看這裡,這道前菜是不是可以替換一下?”
顏文臻應聲上前,把手裡的一疊菜單雙手遞到韓芊面前:“回皇后娘娘,這是文臻新調整過的菜單,請你您過目。”
韓芊一怔,把自己手裡的單子放下,伸手接過顏文臻遞上來的展開看了一遍,然後啪的一聲合上,笑道:“這樣就很好了。之前那份是怎麼回事兒?”
顏文臻福了福身,說道:“請娘娘恕罪,前面那份是文臻沒有細緻的考校。”
“你不是這樣的人,有什麼事情不許瞞着本宮。”韓芊輕笑道。
“是。”顏文臻又躬了躬身,但卻沒說話。
“你就是個悶葫蘆。”韓芊恨其不爭的點了點顏文臻,吩咐道:“你下去吧。”
“是。”顏文臻躬身退了出去。
韓芊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吩咐旁邊的香橙:“你叫人把張瑞祥給本宮找來。”
“是。”香橙答應了一聲出去。
韓芊再次展開之前的菜品安排和後面顏文臻送來的菜品單子各自看了一遍,最後生氣的把之前的拍在了桌子上。
“娘娘別生氣,仔細手疼。”旁邊的櫻桃兒忙勸道。
“這個張瑞祥,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本宮一次次給他留臉面,他竟然蹬鼻子上臉。”
看着皇后娘娘發火,旁邊的幾個人也沒有誰敢勸。孫得福,蘋果兒這兩個敢勸皇后娘娘的人都不在,剛香橙又出去了。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縮一縮肩膀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皇后娘娘心裡的怒氣控制不住撒到自己的頭上。
幸好沒多會兒工夫御膳房大總管張公公到了。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張瑞祥跪在地上磕頭。
“張瑞祥,御膳房總管你做了多久了?”韓芊淡淡的問。
張瑞祥的後背倏地一下出了一層冷汗,儘管這關雎宮裡燒着足足的地龍,他依然覺得寒津津的難受,一時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御膳房大總管的位置上做了幾年。
“嗯?”韓芊把手裡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旁邊的炕桌上,冷笑道:“該不會記不清了吧?”
“記得清記得清,只是剛剛皇后娘娘猛然問起,奴才有些懵了。”張瑞祥忙磕頭如搗蒜,牽着袖子擦了一下腦門上的冷汗,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在御膳房呆了二十一年,御膳房總管做了十年了。”
“進御膳房二十一年,這御膳房大總管的位子也做了十年了!”韓芊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冷笑道,“你這資歷可真是老啊!”
“奴才惶恐。娘娘借給奴才膽子奴才也不敢在娘娘年前擺資歷……”
韓芊不等張瑞祥說完,就把手裡的菜單子‘啪’的一聲丟到他的面前,冷聲道:“你是不敢擺老資歷,你只會陽奉陰違!”
張瑞祥一看這菜單子冷汗就順着腦門流了下來,原是他不服顏文臻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榮寵,把她在萬壽宴上安排的八道前菜給換了一半兒,換成了他自己擅長的兩道,還有別的御廚擅長的兩道。
自然,被他換掉的不只是這四道前菜,還有後面的糕點,湯品,御菜等。總之一開始顏文臻按照皇后的意思擬定的萬壽宴一百零八道菜色,他身爲御膳房大總管巧立名目軟硬兼施給換了三分之一。
原本他以爲萬壽宴的菜品安排皇后娘娘不會如此計較,畢竟一百零八道菜品呢,皇后娘娘就算對吃的在意,也沒那個閒工夫去一一查證,再說,就算查證也無所謂,本來皇后娘娘也沒指定要什麼菜品不要什麼菜品,他身爲御膳房大總管難道還沒有權利去更改一個五品御廚擬定的菜單子?
然而事情就是這麼湊巧。
湊巧皇后娘娘對萬壽宴的細節一再挑剔,湊巧皇后娘娘就真的把萬壽宴上的菜品一一推敲,湊巧他那點鬼心思就被皇后娘娘給看出來了。
“娘娘恕罪,奴才,奴才……”張瑞祥還沒想好怎麼辯駁,皇后娘娘便冷笑着打斷了他:“行了!本宮沒工夫聽你扯那麼多。這次萬壽宴的事情都交給文臻,你不要在這裡了,回去吧。”
“……啊?”張瑞祥一下子懵了,沒明白皇后娘娘這句‘回去’是什麼意思。
按照韓芊的性子是把這廝狠狠地打一頓再說,然而皇上壽辰在即,弄得這南苑行宮裡鬼哭狼嚎的也沒什麼意思,於是皺眉道:“你回宮去準備新年宴,若是再把事兒辦砸了,這御膳房總管的位子就讓出來吧。”
“是……謝皇后娘娘恩典。”張瑞祥連連叩頭。
“滾吧,本宮看着你就來氣。”韓芊沒好氣的罵道。
“是,是。”張瑞祥磕了個頭圓溜溜的滾了。
韓芊輕輕地嘆了口氣,轉頭問剛進門的孫得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娘娘,人已經來了。娘娘可以過去了。”
“好,走。”韓芊起身,從關雎宮後門出去。
……
萬壽節的前一個晚上,雲碩才從皇宮趕到南苑行宮,進了關雎宮,發現這裡靜悄悄的沒幾個人,進殿後發現屋裡也冷清清的,只有蘋果兒呆着奶孃和公主在內殿說閒話。
“皇后呢?”雲碩皺眉問。
蘋果兒等人嚇了一跳,忙起身行禮:“奴婢參見陛下,回陛下,皇后娘娘去安排陛下壽宴的事情了。”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一個壽宴而已,怎麼這麼費勁?!”雲碩不滿的皺起了眉頭,轉身就往外走。
“陛下。”蘋果兒忙上前去,勸道:“娘娘再有一刻鐘就該回來了,陛下急匆匆的過來,還是先用盞熱茶等一等吧。”這話也就蘋果兒敢說,換了旁人,皇上必然會把他拖出去杖斃。
“陛下息怒,她,她不是……”千夜看着皇上陰沉的臉,忙上前替自己女人求情。
“行了,閉嘴,都出去吧。”雲碩不耐煩的擺擺手,把千夜以及跟隨來的八個護衛趕走。
千夜出去之前給蘋果兒使了個眼色,叫她小心點。
蘋果兒便知道皇上這會兒心裡肯定不痛快,這不痛快可能源於某些朝政,當然更多的是十多天沒見着皇后娘娘了,皇上這心裡的確是煩躁。
“陛下,這是皇后娘娘出去之前叫奴婢準備好的百合蓮子粥,您先用一點。娘娘很快就回來了。”蘋果兒從宮女的手裡接過托盤,把一直青花瓷碗放在皇上手邊。
百合,清熱潤燥,補氣清心,除煩,開胃。蓮籽,養心安神,清熱益腎,益腎固精,補五臟。
這是對陛下最有益處的粥。蘋果兒從心裡默唸着。
雲碩自然無心吃粥,但蘋果兒說這是皇后娘娘叫準備的,於是耐着性子坐下來一口口的吃。
等到一碗粥見底的時候,韓芊果然回來了。
“陛下來了嗎?”韓芊進門就問,不待旁人回話,她已經一擡頭看見了他,於是輕笑着上前去彎腰湊到雲碩的面前,近距離的看着他的眼睛,輕笑道:“皇帝哥哥,你來啦。”
已然是魂牽夢縈的那張臉,只是與往日不同的是,那原本就如燦星般的眸子更加明亮,小臉被冷風吹得泛紅,身上卻隱隱冒着熱氣。
再看她身上的騎裝,雲碩擡手拂過她的臉頰,輕嘆道:“這麼冷的天你跑出去騎馬了?”
“嗯。”韓芊用力的點了點頭,大方的承認,卻沒多做解釋爲什麼會大冬天的一個人去騎馬。
“累不累?”雲碩也沒對騎馬的事情多做糾結,只關心她的身體。
“不累。”韓芊笑道。
雲碩好看的長眉挑了挑,一本正經的說道:“好,那晚上朕可以討要壽禮了。”
韓芊慢慢的想明白所謂的壽禮,一時臉頰更紅,擡手推開他,笑道:“不行,今晚不能折騰,明兒還得早起呢!耽誤了正事兒可叫文武羣臣們笑話。”
雲碩望着屋頂幽深的藻井長長的嘆了口氣:“朕過個生日爲什麼好看他們的臉色?真是……唉!”
“好啦!餓了,先吃飯。”韓芊伸手把雲碩拉起來,又吩咐旁邊的蘋果兒,“叫他們傳膳來。”
韓芊注重養生,自從顏文臻進宮後她的膳食裡一湯一菜甚至每一道食材都從養生的基礎上挑選,晚膳不宜多,不宜油膩,不宜精工細作。所以今晚的晚膳是涼拌的幾個小菜外加雜糧粥,因爲照顧到皇上的飲食習慣,顏文臻多準備了一個冬瓜盅和一盤蝦餃。
雲碩看了飯菜又嘆了口氣:“朕這生日過的……”
“還沒到呢,明兒纔是陛下的壽辰。”韓芊拿了筷子塞到雲碩的手裡,“明天會有好多好吃的,保證皇上喜歡。”
雲碩笑着接過筷子,夾了一隻蝦餃放進嘴裡——嗯,雖然沒有肉,不過這味道的確是好,這幾天在皇宮那邊一直吃那些蠢貨做的飯,吃的太鬱悶了。
第二天天不亮韓芊就起身了,看一眼還在睡的皇上,韓芊笑了笑把被子給他掖了掖轉身下牀去梳洗打扮。
她梳頭的時候,皇上也醒了。披着外袍下牀,皇上也不急着洗臉漱口,卻走到韓芊身後看着鏡子里正晨妝的她,輕笑道,“昨晚睡的不錯?氣色看上去挺好。”
“嗯。”韓芊回頭看他,輕笑道,“快去洗漱,一會兒大臣們該到了。”
“朕過壽,難道還要看他們的臉色?”雲碩孩子氣的哼了一聲,轉身去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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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芊和蘋果兒對視了一眼,悄聲說道:“你說這怎麼回事兒,明明快三十的人了,倒像個小孩子了。”
蘋果兒搖了搖頭,她可不敢對皇上妄加評論。
二人用過簡單的早膳後去永安殿接受文武羣臣的朝拜,王公侯伯加上文武大臣以及誥命夫人們加起來總有數百人呢,這一波一波的人跪拜祝壽完畢,半天就過去了。
巳正三刻,陛下賜宴南苑的梅林。衆人都隨着帝后二人離開永安殿前往梅林。
梅林是南苑行宮最精緻的一所精緻,這裡種了幾百株梅花,梅花藉着假山山勢栽種,背山面陽,即便是寒冬臘月,坐在這梅花之間吃酒也不覺得太冷。
坐下來之後,雲碩看着這一道道菜品端上來,一直陰沉着的冷臉終於漸漸回暖,浮現一絲絲暖意。
宴席是顏文臻爲主廚精心烹製的菜品,從甜點到湯品無不精緻,無不迎合皇上的口味。當然,爲了考慮到今日的時令氣候,幾道主菜都用精緻的瓦罐盛着,下面設小火爐以文火燉着,以保證菜品不會冷。
“陛下,今日陸大人安排的是歌舞和騎射,爲了祝酒興,咱們先看歌舞吧?”韓芊笑着問。
“好。都聽皇后的安排。”雲碩這會兒只要有好吃的,有嬌妻愛女在身邊,別的都不怎麼重要。
歌舞是陸皓然安排的,獻歌獻舞的是湊銀子的幾大家族各自從教坊司弄來的姑娘。這些姑娘們從小接受調教,自然多才多藝,歌聲舞姿無不絕美。
連一向不喜歌舞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說,歌姬舞姬也都是人,這冰天雪地裡穿那麼少,不怕凍壞了?”雲碩問旁邊的韓芊。
韓芊輕笑道:“陛下憐香惜玉,不忍心?”
“朕是擔心朕這生日還沒過完就凍死個一兩個,多晦氣。”雲碩擺擺手。
“呃。”韓芊擡手擦了擦嘴角,輕生嘆道:“呸呸,陛下也不避諱,什麼死啊活的。”
“隨便說說而已,哪兒那麼邪乎啊。”雲碩淡淡的笑了笑,擡眼又看了一眼臺上的歌舞,輕輕地搖了搖頭。
五個歌舞麗人,五場精彩的歌舞,把整個梅林裡的上百桌宴席上的人都看得如癡如醉。
歌舞停下之時大家基本已經酒足飯飽。
陸皓然起身向皇上躬身叩拜:“陛下,臣還安排了騎射比賽,請陛下移駕騎射場。”
“好。”一說騎射,雲碩頓時來了精神,轉身對韓芊笑道,“走,瞧熱鬧去了。”
“陛下先去,臣妾去洗個手。”韓芊輕笑道。
“好,快點過來。”雲碩擡手把韓芊身上的紫貂斗篷拉緊,然後把雪帽把她的臉遮住一半兒。
韓芊輕笑道:“知道了。”
南苑行宮設有專門的騎射場,因爲西郊獵場太遠,進出不方便,所以大雲朝歷代皇帝都會來這裡騎馬射箭鍛鍊身體。所以這裡的騎射場是大雲朝最華麗的騎射場,雖然小,但騎射場的各項設施都是最好的。
這一場騎射比賽參加的主要是武勳世家的公子們,比如寧侯嫡長孫,鎮國公嫡長孫,忠毅候,勇毅候,兵部尚書,驃騎大將軍等等人的兒子,侄子等,反正都是權貴之子。
這是陸皓然有心討好皇上所設立的一個項目,當然更多的是爲了讓那些武勳世家閉嘴——畢竟前面那些歌舞是那幾個文臣們用心安排來取悅陛下的。
陸皓然雖然是文臣,但也知道武將對國家社稷的重要,那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
“快點快點!”衛曦月拉着邵嫣然一起跑進騎射場旁邊的馬場,“我們一定要挑一匹好馬!”
“噯?你們兩個怎麼來了?”一身黑色騎裝的邵駿璁聽見熟悉的聲音,轉身皺眉看着穿着男式騎裝的妹妹和表妹,“你們兩個湊什麼熱鬧?”
“你們能去,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去?”邵嫣然不服的哼道。
“男人們的事兒,你們姑娘家跟着摻和什麼?”邵駿璁不滿的說道。
“我們孃親就在外邊呢,你有本事去跟孃親說。”邵嫣然朝着哥哥扁了扁嘴,伸手去牽了一批雪白的戰馬轉身就往外走。
“我就是覺得好玩,表哥放心,我不會跟你爭第一的。”衛曦月也牽了一匹紅馬跟上邵嫣然急匆匆的出去了。
邵駿璁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的韓鈞,低聲說道:“哪裡還有女孩子的樣子。”
“我覺得挺好的。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姑娘好多了。”韓鈞笑道。
“哪裡好?刁蠻,野性不改。”邵駿璁對自己的妹妹簡直無話可說。
“這話若是讓大郡主聽見了,有你好看的。”韓鈞小聲說道。
“好了,走吧。”邵駿璁拉過一匹黑色的戰馬,雖然譁衆取寵這樣的事情他十分的不喜歡,但畢竟是皇上的壽宴,身爲驃騎大將軍唯一的兒子,他怎麼着也得去露個臉,不然那些言官們又有話說了。
這兩位年輕的少將各自牽了戰馬出去,登時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在邵嫣然和衛曦月中間,還有一個女子端坐在馬上。
那女子旁人或許不認識,但韓鈞和邵駿璁二人卻非常熟悉。
韓芊黑緞子似的一頭長髮,不再若宮中女子那樣綰成雲髻,只於發間夾五彩絲線梳成獨辮,以十二枝赤金榴釵綰起高髻,再以繡巾橫過髻頂。一側則垂綴赤色的穗纓。身上卻是圓領窄袖的茜紅色綃繡芙蓉短衣,底下是一條方及腳面的芙蓉色撒茜絲狐皮短裙,與之前的數重穿衣,襦袖層層裙幅曳地相比,這身打扮分外的英氣嫵媚,頗令人眼前一亮。
“皇后娘娘?”韓鈞忙滾鞍下馬,跪拜叩頭。
隨後,邵駿璁也下馬來跪拜。
然後騎射場上的所有戎裝貴公子全都下馬叩拜。
“好了,都起來吧。”韓芊淡然一笑,“今日射梅做戲,不過是爲博陛下一笑而已。本宮偶然起了興致願與大家一起玩玩。不過本宮先把話放在這裡,你們誰敢放水給本宮,等回頭別怪本宮翻臉不認人啊!”
“是。”邵駿璁率先應道。
韓芊瞪了這混小子一眼,心想你個混蛋若是有心跟本宮爭,本宮肯定要出醜。不過——本宮捏着你的軟肋,也不怕你犯傻。
“等等!”背後一聲輕斥,衆人都忙回頭看,但見皇上也換了衣裳緩緩走來,因爲是壽辰,所以天子着吉服,赤底玄色夾金線繡龍紋,每一片龍鱗映着日光,在血一樣鮮赤的底子上閃爍着金芒,在如意祥雲間九曲纏繞,獰猙的龍首正好盤踞在皇帝衣襟胸口,兩點龍晴亦用玄色夾金線刺繡而成,在灼烈明亮的日頭之下,栩栩如生得便如要破錦飛騰。
“參見陛下!”衆人再次跪拜行禮,呼聲山響。
“既然皇后要玩,那朕少不得作陪。”雲碩微笑着站在韓芊跟前。
韓芊輕笑:“本來是想送給陛下個禮物,沒想到陛下卻不坐在上面觀賞,豈不是白費了人家的一翻心思?”
“坐在上面看熱鬧有什麼意思?”雲碩笑着朝韓芊眨了眨眼,“若是皇后贏了朕,就把那梅花給朕做壽禮,如何?”
“若是人家輸了呢?”韓芊扁了扁嘴巴,心想皇上可是少年時就在軍營裡習武,憑着他的騎射本事,若是不想讓自己勝,自己根本就沒有那個機會。
“輸了,晚上就聽朕的。”雲碩笑道。
“……好吧。”韓芊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想了想,又忽而笑道,“若是我贏了,皇帝哥哥可要聽我的。”
“行。”雲碩微笑點頭。從身後跟着千夜手裡接過明黃結重穗的蟒皮鞭子在手,御騎的掌令已經牽了皇帝那匹高大神駿的“追日”侍立階前,但聞場側十二面巨鼓已經捶得山響,皇帝認蹬上馬。
當射者以尊卑序列一字排開,皇帝自然位在最左,皇后則次之。
但聽清長嘯聲直上雲天,原是掌號令的尉官,已經射出了鳴鏑。雲碩不假思索,手中繮繩一鬆,雙足輕點,跨下的“追日”已經馳出,但聞蹄聲隆隆,數十匹駿馬如潰堤的潮頭,直往前洶涌而去,衆馬本是一條線齊齊馳出,不過瞬息便顯出波紋起伏來——有的馬快,已經奔在了前頭。
雲碩一馬當先,已經將衆人皆拋在身後,當下並不緩下馬勢,反手抽了箭,右手方引開了那赤漆明角揉金弦的弓,還未拉得十分圓滿,忽聞“嗖”得一聲,一陣疾風從後而至,直擦着他身側過去,激起勁風颳得人臉隱隱作痛,竟是有人搶先發箭了。
雲碩手中一箭方纔射出,驅馬狂奔之際聽得身後又是“嗖嗖”連珠兩聲,皇上射出第二箭,百忙中還瞥見搶前那枝箭去勢極快,已經射斷系紅色彩綢的那枝火紅的梅花,正是韓芊應射之梅。
雲碩頓時詫然,回頭看時,但見韓芊第一箭方射斷梅枝,第二箭已至,正射在梅枝下落之勢處,梅枝遒勁,被第二箭一激,復向上彈起,第三箭又至,梅枝躍得更高。
韓芊的馬距雲碩已不過數尺,雲碩回手便是一箭,將系黃色彩綢的御射梅枝激得向上彈起數尺,那一箭彈起梅枝後勢道不減,斜飛出去正撞在皇后梅枝之上,但見那梅枝急墜,皇帝已經輕舒手臂,去接自己那枝梅花。
韓芊急切間不及引弓,手一揚只聽啪的一聲,竟是以手擲箭,梅花距地不過寸許的那一剎那,這枝箭終於趕至,梅枝復又彈起,她的馬已經越過梅枝,身子輕巧一擰,一個倒垂簾,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她茜紅色輕縐裡裙被風勢所激,便如怒放一朵殷紅的石榴花,回身起來,那枝梅花已經被她銜在脣間。
明媚的陽光正照在她臉上,但見殷紅的一點櫻脣,橫咬着一枝梅花,迤邐絢爛,說不出一種異樣的旖旎風情,場中衆人皆看得呆了,連喝采都忘了。
雲碩只覺得心中怦得一跳,但見她一雙明眸在陽光下隱約作琥珀色,流光溢彩,明淨澈亮得竟令他不能逼視。
韓芊策馬轉了個圈兒回到雲碩跟前,手中的梅花送到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臣妾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碩失笑,擡手接過那支花瓣零落的梅花,輕笑道:“多謝皇后。”然後忽然前傾了身子,再她的耳邊補了一句,“朕今晚晚上不管用什麼姿勢……都聽皇后的。”
“……”本來就一臉紅暈的皇后娘娘聽了這話,臉色越發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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