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說道:“大哥,凡是你督辦的任何事情,一定要抓落實,對相關人員要賞罰分明。
對於因功所要提拔的官員,要親自接見。即使你的確無暇親自去接見這些人,也要派自己的親信,代表你接見他們,並且以你個人的名義對他們進行賞賜。
賞賜多少不重要,哪怕是一文錢一塊兒糖,那些基層的官員們都會視若珍寶,珍藏供奉的。
你是大唐的太子,現在的監國,是未來的皇帝。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會令這些小人物有攀龍附鳳之感。他們會自覺的將自己當做你的心腹,爲了得到你的重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承乾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心思都用在如何籠絡朝廷大臣的身上了。他現在明白了,那些大臣都是李世民的大臣,只要李世民在一天,這些人是不會真正爲他李承乾所用的。
這些基層的官員,卻會把他李承乾當做自己效忠的對象。李承乾將來可以從這些人中來選出自己的親信干將。
他點頭說道:“五弟,我明白了。”
李佑說道:“大哥,您恐怕還忽略了一件事情。”
李承乾問道:“什麼事情?”
李佑說道:“臣弟說的是賞罰分明。剛纔說的只是賞賜,用來籠絡人心。這個固然重要,可是懲罰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更重要。對於那些該處罰的人,下手一定要狠,該罷官的就罷官,該關的就關,該殺的一定不要手軟。”
李承乾有些猶豫的說道:“那不是會得罪人嗎?”
李佑說道:“您是太子,是監國,是未來的皇帝,所需要的是所有臣民的敬畏。
尊敬固然重要,畏懼也很重要。在很多事情上,尊敬你,他們纔會自覺地擁戴你。然而,當所遇到的事情,與他們自身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僅僅依靠他們自覺的尊敬是不行的。
對你的畏懼,會令他們不敢違揹你的旨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更加重要。皇權是法律的一部分,法律不是讓人來尊重的,是讓人來畏懼的。
還有,從人的心理上來說,只是賞賜沒有處罰,那些因爲擁戴你被賞賜的人,看到那些有過失或者有罪的人沒有受到處罰,他們也不會珍惜你對他們的賞賜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當好一個皇帝,只要能夠掌握好賞罰的度,基本上就是一個合格的好皇帝。
一個皇帝不可能擅長所有的事物,所謂行行出狀元,具體的事情就應該由那些人才去做。皇帝只要能夠掌握好賞罰這兩件武器,就會讓臣民敬畏,從而在你的領導下,盡心竭力去解決各種問題。”
李佑的這一番話,對於李承乾來說如同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其實關於如何做好一個好皇帝,從他當上太子的那一天起,從李世民、長孫皇后,到他經歷的一個個師傅,都教授了他幾百條方法,關於賞罰的問題也講過無數次。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夠講得如此透徹,能夠令李承乾明白自己該如何去做。
當初飛虎軍中發生的常何的兒子因爲賭博倒賣軍馬的事情,李承乾不敢進行處罰,採取了和稀泥的辦法。李佑當衆殺人,李承乾心中認爲李佑這樣的做法不妥,會徹底地得罪人的。
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卻發現,李佑雖然行事狠辣,很多做法上有些混不吝,可是他在朝野之間的威望卻日益高漲。李承乾心裡一直就不明白到底是爲了什麼?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謹小慎微一味的討好人,不敢去處罰別人,得罪人的事情儘量不去做,結果卻沒有真正的得到人們的尊敬。那些自己想拉攏的人,也沒有能夠真正的爲自己所用。
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恩威並重真正的學問,並不是說說就能夠掌握的。現在,李承乾才知道了該如何去做了。
張玄素作爲師傅,指導李承乾可謂盡心竭力,整天爲他分析朝中複雜的人際關係,告訴他應該籠絡誰,不要去得罪誰。結果搞得李承乾糊里糊塗,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去做了。
現在,李承乾基本上明白了,他已經掌握了作爲上位者對下屬最核心的處事方法。將來在實踐中不斷地總結,慢慢地就會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的。
李承乾望着李佑,真誠地說道:“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今天才知道,此言不謬。”
他對高連說道:“你去通知中書省,今天下午,所有的事情由他們分類整理,交給有關部門去處理。任何人不準來打攪我。”
高連應聲去傳諭了。
李承乾說道:“五弟,大哥有很多困惑,今天,請你爲大哥解惑。”
看到李承乾開竅了,李佑也很高興。他說道:“大哥,臣弟先說完自己的建議,然後咱們再慢慢的探討。”
李承乾說道:“好,你說。”
李佑說道:“關於培養大批基層人才的事情,眼下倒是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李承乾看到李佑說的口乾舌燥,親手爲他倒了一杯茶。說道:“五弟,歇歇,來,喝杯茶。時間有的是,今天下午大哥就聽你講解了。”
“謝謝大哥了。”李佑恭敬地雙手接過茶杯說道。
接着,李佑爲李承乾出了一個主意。
隨着朝廷拓土開疆的進一步進行,新增國土和民衆數目衆多,急需大批的基層官員進行管理。由於沒有系統的措施,採取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臨時抽調了部分官員,前往管理新開拓的地區。
這些官員不僅數量不足,而且因爲沒有經過認真挑選和系統的培訓,良莠不齊。
這個可以理解,內地的各個州府接到朝廷的命令,要求他們舉薦人才,推薦到新增地區任職的官員。他們往往會將那些跟他們不一心的,看不順眼的人推舉出來,不夠數就推舉那些候選的沒有經驗的候補官吏,這批人整體的素質相對較差。
這個問題存在很多年了,一直都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決。
比如西域,已經打下這麼多年了,從內地前往西域任職的官員,真正合格的沒有幾個,西域的管理主要還是依靠當地本族人進行管理。這樣在很大程度上,就削弱了朝廷對西域地區的真正的控制。
在西北道,以及李恪所在jiao趾地區以及林邑國,都存在這個問題。
朝鮮半島上,新羅目前是自治國,除此之外百濟和即將拿下的高句麗,都面臨這需要大批合格官員進行管理的情況。
系統培養大批的,能夠熟悉民族事務的官員的事情應該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了。
爲此,李佑建議,馬上成立一所民族事務管理學院,專門從事新開拓地區的官員的培養。
學員分爲高級班和初級班。高級班培養縣級及其以上官員,初級班培養基層官吏。
學院成立以後,還要對目前在西域、西北道、嶺南、交趾和林邑等地區的官員進行輪訓,以提高整體的管理水平。
李佑建議,新成立的民族事務管理學院由李世民擔任院長,李承乾擔任副院長,具體負責學院的管理事務。
這樣算下來,所有民族學院的學生都是天子門生,實際上也是李承乾的門生。
李世民只是掛名的院長,他不會參與學院具體的事物。這所學院實際上就是李承乾的了。李佑希望李承乾要重視學院的事物,關心學院學生們的生活。在學生入學的時候,未來前往任職的時候,都要親自接見他們。
在學習的過程中,要經常前往學院視察,並進行演講。要關心學生們的住宿飲食和學習情況,排好他們的家庭事務,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關心他們任職後的成長。那麼這一大批人,大部分都會成爲李承乾的嫡系人馬。
等到這些人成長起來之後,可以從中選拔優秀者,進入朝堂或者到其他地方的重要地方任職。這就是李承乾未來掌管天下的堅實基礎。
李承乾對於這樣的建議自然贊成,他提出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在學生挑選的問題上,如何避免長孫無忌等人插手此事,安插他們的人馬。
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因爲地方官員大部分都在長孫無忌等人的控制之下,他們安插進來的學生,是不會爲李承乾所用的。
第二個問題。李承乾畢竟是監國,民族事務管理學院的真正的執行院長該由誰來擔任?
李佑說道:“第一個問題不難解決。現在的吏部尚書是侯君集,吏部侍郎是臣弟的岳父蕭東昌,教育部長是蕭大人,他們三個都是絕對的自己人,輪不到別人來插手。
這次所有學生全部採取自願報名,由吏部和教育部聯合進行考覈的辦法,這樣就可以保證,學生們的背景是乾乾淨淨的,不是別人安插進來的人。”
吏部是負責正六品以下官員的遴選和任命的。李承乾和侯君集以前也是把目光都投放在了朝堂上,竟然忽略了手裡掌握着吏部這麼一個重要的機構。
經過李佑這麼一分析,對於第一個問題,李承乾完全放下心來。
接着,就是關於民族事務管理學院監督的人選問題了。
李佑說道:“我提議,由你的師傅張玄素來擔任監正。”
李承乾說道:“張玄素師傅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不過,不知道他是否願意擔任這個職務。”接着,他說了自己跟張玄素之間的矛盾。
這兩年來,李承乾跟張玄素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了,兩人之間時不時的會鬧出一些不愉快。現在,李承乾都有些懷疑張玄素是否跟自己一心了。
對於張玄素這個人,李佑還是瞭解的。他說道:“大哥,對於張玄素,你完全不必懷疑他對你的忠誠,他本人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李承乾問道:“爲什麼呢?他可是多次改換了門庭的?”
張玄素曾經是隋朝的縣丞,後來跟過竇建德,投入唐朝以後,成爲了隱太子李建成的師傅,現在又成爲了李承乾的師傅。按照他的履歷,很容易被認爲是牆頭草的。
李佑耐心地跟比李承乾分析了張玄素此人的情況,李承乾才放下心來。他說道:“五弟,我現在跟他溝通有些問題,這件事兒你來跟他談吧。”
李佑說道:“行,大哥,我一定會化解你們之間的矛盾的。”
接着,李承乾問道:“建立民族事務管理學院,我認爲父皇是一定會同意的,不知道大臣們會不會同意呢?”
李佑問道:”大哥,你覺得呢?”
李承乾想了想說道:“我覺得應該會。高句麗的戰事即將結束,亟需大批的管理人才。這種情況下,我想沒有人會反對這個建議的。”
“是啊,大哥,這件事情是你樹立權威的一個好機會。臣弟建議,在長安的主要大臣房玄齡、長孫無忌、曾文本、高靜明、皇甫睿等人,你要親自單獨徵詢他們的意見,到時候在朝堂上提出來,一定會一呼百應的。”李佑說道。
李佑原本想暗中替李承乾做這些大臣的工作,現在,他認爲應該讓李承乾自己去鍛鍊,決定自己不再插手此事。
李承乾很興奮,他把自己能夠想到的困惑都提了出來,李佑都一一給與瞭解答。
最後,李承乾想不起還有什麼其他問題需要問李佑的了,就把在他心中的一個難以啓齒的問題問了出來。
他說道:“五弟,我想把李泰趕出長安,你不會認爲大哥我絕情吧?”
李佑笑道:“大哥,你說的沒錯。李泰就是個蒼蠅,是個蛀蟲,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給他翻身的機會。”
李承乾聽到李佑這麼說,心情極爲舒暢。他說道:“五弟,還是你瞭解大哥,知道大哥不是絕情的人,只是這李泰實在是欺人太甚。”
李佑說道:“大哥,你待人寬厚,也是大家公認的。還是那句話,你認準的事情該做就去做,想說的話該說就去說,不要顧忌那麼多。”
李承乾說道:“上次咱們說過這件事情,我考慮了你的意見,覺得我還是不能夠跟母后去提,就按照你說的,讓我舅舅去說吧。
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父皇和母后會不會對我有看法。”
李佑說道:“大哥,剛剛說了你不要有顧忌,你怎麼?”
“啪”的一聲,李承乾在自己的腦門兒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他說道:“哎呀,五弟,我真是的,優柔寡斷這個毛病怎麼就改不了呢?好!就按照你說的,只要問心無愧,就無所顧忌,堂堂正正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李佑說道:“這纔是我大哥呢。大哥,您放心,臣弟永遠和您站在一起,天塌下來跟您一起扛。”
李承乾心中無比感動,他說道:“五弟,大哥什麼也不說了。總之一句話,咱們永遠是好兄弟。”
說完,他笑道:“行啦!五弟,大哥的心結都解開了。咱們不說這些煩悶的事情了,我宮中最近排練了一段新的舞蹈,咱們一起欣賞一下。”
“好,大哥,臣弟整天忙碌,正想着放鬆一下呢。”李佑笑道。
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他說道:“五弟,說起歌舞來了,我有個想法:李恪的南征軍也在前線浴血奮戰,我想派一個慰問團去慰問他們,你看如何?”
李佑伸出大拇指,讚道:“大哥,好主意啊。大家都知道你曾經跟三哥之間有過隔閡。你能夠這麼做,父皇和母后一定會高興的。三哥也會領你情的,大臣們也會稱讚您心胸開闊。
高,實在是高!”
李承乾的興致更高了。他吩咐道:“準備酒宴,傳歌舞上來。”
……
幾天後,西北王府。
張玄素行禮說道:“臣張玄素見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