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漁民們開始收網了,基本他們每天也只需要撒一次網就足夠了,寧守濛看着船艙上不斷跳動的鮮活的魚心中有一股豐收的喜悅,有些魚長相奇怪是什麼品種寧守濛也不知道,反正他是從來沒有見到過,所有的船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劃了回來,每條船上看樣子都是收穫頗豐,他們將網結成一疊疊放在船上,然後提着戰利品開始往回走。
寧守濛想到今天可以品嚐到自己親手撈起來的魚,心情大好,想着回去以後一定要自己親自做一頓飯來讓他們嚐嚐。他生長於客棧之中,有時候伍凌在廚房做菜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常常叫他幫忙,耳濡目染之下烹飪技術倒是還不錯。
到了村裡,各人都回到自己的家中,到了午飯時候他們都會聚集在任伯家中,他們約好了今天全部到任伯家中吃飯。
任伯將手中提起的袋子放到地上,從懷裡掏出了一把鑰匙,開門之後他習慣性的巡視了屋裡一眼,他在尋找天兒的身影,房間本來不大,幾乎能夠一眼望盡。
“天兒。”任伯喊道。
屋裡卻沒有回答的聲音,若是在平時,在他踏進門的時候天兒一定會蹦蹦跳跳的到他面前喊聲爺爺,可是今天卻沒有他的身影,任伯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心頭。
此時的寧守濛看見屋裡面空無一人倒沒有什麼感覺,他覺得天兒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天性喜歡玩耍,一定是又從密道中鑽到外面玩去了,一時間忘了回家而已。
正在此時,外面不知哪一家屋內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叫聲,任伯聞聲飛快的往外跑去,寧守濛也跟在任伯後面,他們一起朝着發出叫聲的屋裡跑去。
寧守濛被這屋裡的場景驚呆了,他看見了天兒,一個披頭散髮的天兒將一個成年人壓在他的下面,天兒臉上盡是猙獰之色,如同鬼魅一般,他的嘴角殘留着一團鮮紅的血液,在看那壓在他身下的那個人的手臂上有一處如拇指般大的傷口正在汩汩流血,那傷口誰都看得出是何人所爲,寧守濛還在沉浸在驚恐之中,卻見任伯口中大叫了一聲:“天兒。”然後他一個箭步衝到天兒邊上,此刻所有的人都已經聞聲而來,他們站立在門前同寧守濛一樣的神情。
“你們還不快過來,將天兒拉開呀!”任伯對着滿面驚悚的衆人喊道。
寧守濛第一個反應過來,也不管心中對天兒此刻的表情有多恐懼,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幫助任伯一起拉天兒的身體,在兩人的合力之下天兒竟然沒有一點移動,寧守濛有些驚訝,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小孩子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竟然讓兩個成年人都無法撼動,緊接着在外面的人也開始反應過來,他們都衝了上來,但是位置也就只能站四五個人,年輕人如小春、阿水等,力氣稍稍大點的就自動站了前來和寧守濛任伯一起抱住天兒
往後面拖。
“吼!”此刻的天兒像是發了怒,他朝天吼了一聲,雙眼通紅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任伯見罷舉起了手掌朝着天兒的後腦勺重重的揮去,天兒終於倒下了,倒在了任伯的懷中。
衆人急忙上前扶起被壓在地的那人,那人不知是被壓的還是被嚇的臉色煞白。“你們先幫他包紮傷口,我馬上就過來。”任伯吩咐道。寧守濛看得出來在這羣人心中任伯具有很高的地位,他們似乎很對他言聽計從。
寧守濛看那人的傷勢並沒有想象的嚴重,那傷口經過簡單的清洗過後可以看見一排牙齒的痕跡,從天兒口角上的血跡可以斷定這一定是天兒的齒痕。
“天兒怎麼突然之間變成那樣了呢?”寧守濛想到剛纔天兒猙獰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在衆人手忙腳亂的替傷者包紮傷口的時候,寧守濛安靜的退了出去。他來到了任伯的旁邊看着任伯細心地照料着天兒。
“伯叔,天兒這是?”寧守濛問道。
任伯揮了揮手一臉的無奈表情,過了很久他才問道:“怎麼樣,傷口處理好了麼?”
寧守濛點了點頭道:“已經處理好了。”
任伯憂愁的面容稍稍的有了些緩和,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天兒然後轉身對寧守濛說道:“我們去看看吧!”
寧守濛又不得不跟着任伯一起回到傷者的房間,還沒進門寧守濛就聽見屋裡傳來一陣談話的聲音,寧守濛不由得看了一眼任伯,他看見任伯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任伯頓了頓然後推開了門,寧守濛跟在任伯身後,他明顯感覺到任伯此刻行走的步伐有多沉重,他們在門口都聽見了屋裡人所說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是一顆細小但是尖銳的針插入任伯的心臟。
屋裡的人看見任伯的到來都停止了說話,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些尷尬,任伯握緊手至脣邊輕輕的咳了咳然後徑直走到傷者的身邊輕輕的問道:“怎麼樣,好些了麼?”傷者躺在木牀上嘴脣有些發白,他無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任伯感覺到身後有很多雙眼睛盯着自己,這些眼神充滿了埋怨,就如同蓄勢待發的洪流一般,只還差那麼一點點的推動的力量就會排山倒海般的淹沒一切。
“伯叔,我們只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有人說道。
“對,伯叔,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有一天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有人跟着說道。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任伯知道,這一天還是來了,自己原本想一直隱藏的秘密終究還是藏不住了。
任伯仰頭輕嘆,他緩緩地道:“你們真的想知道麼?”
沒有人回答,任伯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是白問了,因爲他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是一種對秘密的好奇
與期待,任伯知道自己已經是非說不可了,這裡的人都是他的族人,他們有權利知道族裡發生的一切事情。
“天兒,其實並不是我真正地族人,或者說,天兒身上流的並不僅僅是我一族之血。” 任伯緩緩地說道。
衆人似乎沒有明白任伯的話,都帶着一種疑惑的目光,齊刷刷的看着此刻正面容窘迫的任伯。
“伯叔,我們當然知道,天兒並非我族真正族人,乃是您八年前外出路旁拾遺之子。”有人說道。
“並非如此,是我隱瞞了各位,其實天兒乃是孽子與中原女子所生,他身上不僅僅流着我神疆一族的血液還流着中原人的血液。”任伯說道。
“什麼?那就怪不得,怪不得了。”衆人有些不可置信,一副驚訝並且無比惶恐的表情。
寧守濛不是漁農神僵族人,他不明白爲何任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衆人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安靜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何爲。
“小春!”任伯叫道。
“伯叔!”小春應聲從人羣之中走了出來,走到任伯的身後。
“你去將應庛鞭請來吧。”任伯道。
“伯叔,這……”小春頓了頓。
“去吧,我有違族法,無臉踏入祖宗祠堂,你去吧!”任伯說道。
小春想了一陣然後轉身出了門,沒大一會,只見他雙手恭敬的將一條黑色的藤條舉過頭頂緩緩的入內,寧守濛看見藤條的把柄上刻着些許優美的條紋,如同是大海的一條條波紋。
任伯對着小春手中的藤條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下,每磕一下寧守濛都能聽見額頭與地面碰撞發出的那種鈍重的聲響。三下之後任伯的額頭已經有鮮紅的血液在汩汩流動。
磕完了頭,任伯沒有站起來,他將自己的上身衣服褪的乾乾淨淨。他舉起左手在空中自上而下的畫了一個波浪符號,然後雙手交叉靠近胸膛,他緩緩地說道:“漁農神僵第三十八代族長任伯,有違祖宗戒訓,今日甘受族法訓斥。”
“起……神……鞭……”任伯大聲的喊了一聲,然後緊閉雙眼,口中如同唸叨經文一般不停的細語唸叨着什麼。
小春聽見任伯的喊聲,微微的怔了一下,但他終究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於是他舉起了鞭子對着任伯的後背一鞭一鞭狠狠的打了下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小春的心中默默的數着數字。每一鞭子下去任伯的後背上都會出現一條深深的血痕,及至一百,任伯的後背已經是血肉模糊。
這鞭笞之刑終於是結束了,任伯站了起來,接過小春手中的鞭子恭敬的擺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然後面對着衆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春緊緊地扶住任伯急聲道:“伯叔,您這……我們如何敢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