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由就坐上了開向郊區大學城的地鐵,還頂着兩隻喜聞樂見的黑眼圈。
昨夜裡,他誓死保住了他死守了二十七年的貞|操,但過程就甭提了——鬼大概真的想跟他發生點什麼,但在他堅定不移的意志下失敗了。
什麼?一個正常男人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怎麼忍得住?
那還用問嗎,鬼身體冰冷啊!不是一般的冷,而是那種幾乎要凍掉皮的冷!回想起來都要打哆嗦,更別提興奮了!雖然皮膚觸感挺不錯的……
呃,想歪了,打住打住!
事實上,就算是蘇由也得承認,這鬼的身材絕對沒得挑。雖然瘦,卻是骨肉停勻的那種瘦。皮膚白得和玉一樣,甚至還有點反光。臉就更不用說了……
啊呸呸!最最重要的就是臉!這鬼頂着他乾弟弟的臉,他能起來纔有鬼!而且,一個人他都不考慮,更何況和一隻鬼ooxx?
蘇由這麼吐槽完纔想起來,賭咒發誓的“纔有鬼”什麼的已經成了真,不由得更加抑鬱。希望小齊那裡沒事吧……他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這時候咱們就有必要隆重介紹一下江思齊。
此人性別無疑爲男,外婆家和蘇由家住對門兒。在蘇家還沒遷出農村的寒暑假,年紀只夠上幼兒園的江思齊已經跟在江湖一霸蘇由屁股後頭打天下……咳,是小孩子打鬧了。
江思齊人小,但架不住嘴甜又鬼精鬼精,在一大票至少大他四歲的男孩子中間混得非常好,稱兄道弟的。哥們兒講義氣,最典型的就是蘇由。江思齊一門心思跟着他,一口一個哥叫得歡實,他也就自詡大哥,事事罩着江思齊。
時過境遷,當年那撥兒熊孩子早就散得七七八八,就剩一二個還有往來。要不是蘇爸工作調動、全家遷到了平城,兩人不見得能到現在依舊保持聯繫。
當然了,世事沒有如果。事實就是,蘇由進了城,新家和江家一個小區,正好造就了有死忠小弟一起狼狽爲奸——啊呸,兄弟情深——的機會。
彼時,蘇由念高二,江思齊讀小學六年級。兩家父母親近,走動頗多,比如江媽給蘇家帶個果籃、蘇媽轉頭就提一箱子牛奶回去這樣的。
這來來往往跑腿的功夫,蘇由沒少做。實際上他還挺喜歡去江家,因爲江思齊在他面前可乖巧,讓幹嘛就幹嘛,極大地滿足了他作爲乾哥哥的虛榮心。而且江思齊十分會看人眼色,個子又瘦高。兩人在街上一起走,別人看不出是高中生和小學生,倒更像兄弟。
之所以要反覆強調江思齊乖巧,是因爲他在江爸江媽眼裡可不是個省心貨。也不是說江思齊總惹禍,但他就是脾氣犟,認定的事十頭牛拉不回。
從這個觀點來說,蘇由大概也屬於江思齊犯犟的一方面。所幸,雖然蘇由平時大大咧咧,神經粗得能跑馬,但勉強還算穩重靠譜,帶江思齊出去玩前至少會讓江思齊把作業做完。江爸江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兩人混一塊兒去。
平城是個大城市,教育水平相當高,最好的當屬平城大學。蘇由就是這學校畢業的,他現在要去的也是這學校——江思齊一定要和他一個學校一個專業,對此江爸江媽簡直沒轍了。
蘇由知道的版本是這樣,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江媽已經忍無可忍地和蘇媽吐槽:“照這樣子下去,我家小齊早晚得嫁給你家由子!”
所謂無知者幸福,今天的蘇由也在無知地幸福着。
不過其實也不那麼幸福,誰讓意圖對他x騷擾的鬼長了一張江思齊的臉?換成別人,他分分鐘無視;但對他視作寶貝弟弟的江思齊下手,簡直分分鐘噩夢!
蘇由心塞得不行。奇了怪了,他可以用人格保證,他從沒有產生過此方面的聯想,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沒法解釋啊?而且不是說他八字硬嗎?這鬼看起來根本不怕他!果然老人們的話都是不可信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蘇由抵達了地鐵終點站。這地方他住過四年,又沒什麼大變化,他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學院實驗樓。不過他畢業好些年了,學生卡早沒了權限,只得掏出手機召喚芝麻開門。
不到一分鐘,江思齊牌芝麻就推開了那扇電子控制的玻璃門。“哥,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是工作日嗎?”他語氣裡帶着驚喜。
蘇由看了看。江思齊身上套着一件白大褂,簇新干淨,比他之前那件沾滿機油的好多了。嗯,不錯,小夥兒看起來很精神,朝氣蓬勃的樣子。
“怎麼,沒事我就不能過來了?”他揚眉問道,順帶揚了揚手裡的一大包東西——男孩子胃口大,他特意買了不少江思齊愛吃的水果。
“沒有的事!”江思齊目光落下去,頓時眉開眼笑,一把接了過去。“哥誒,您可真是我親哥!”
“這話我愛聽。”蘇由再次感覺到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去吧,我在校園裡逛逛,等到時間了叫你吃午飯。”
“其實我現在就可以……”江思齊試圖討價還價。
但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由打斷了。“去去去,我還不知道你小子?麻溜兒地把實驗做完了再來,不然我不扒你的皮,靳勝也得扒了你的皮!”
靳勝,性別男,第一重身份是學院的實驗助理,負責帶本科生的實驗;第二重身份是蘇由當年的大學室友,狐朋狗友——也就是死黨——級別。
“好吧。”想起那個戴無框眼鏡的狐狸男,江思齊皺了皺嘴脣,不甘不願地妥協了。“那你可得等我,哥!別和上次一樣,我到了你都把菜吃完了!”
“都哪年哪月的老黃曆了,你還拿出來翻?”蘇由作勢要打他,“小兔崽子,皮癢了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思齊嘻嘻笑,一下子蹦進了大門。“我知道啦!”他在自動合起的門後朝蘇由揮手,“謝謝哥!”然後他又特地補了一句:“我這就去氣死靳老師!”說完,他就乾脆利落地給蘇由留了一個晃悠着水果袋子的背影。
蘇由好笑地搖了搖頭。“靳勝說得沒錯,你小子就是被人寵壞了!”他嘀咕了一句,絲毫不檢討自己在其中的作用,而是轉身去遛彎兒了。
平城大學依山伴水,風景不錯。辦公樓前頭的廣場圍繞着一灣湖水,清凌凌的,看着通透。蘇由大學時就喜歡在湖心島上散步看景兒,這會兒直接奔着就去了。雖說一個大老爺們有這愛好似乎有點娘們兒,但誰也架不住他喜歡啊!
湖心島上擺着幾張石椅,蘇由挑了個柳樹下的位置坐了,心思又轉了回去。他原本真擔心江思齊有個什麼岔子,但今天看來是他想多了。如果江思齊見過那隻鬼,別人不說、也肯定會告訴他的。
蘇由暗自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那鬼衝着他來總比衝着江思齊來要好。唯一的問題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他要怎麼解決這件事?
正值入夏的明媚時節,離考試周也還有幾個星期,湖邊的人不多不少。蘇由毫無頭緒,注意力不免轉移。他先是盯着水裡來來去去的幾條鯉魚發愣,然後聽到邊上傳來背英語的聲音。那女聲清脆悅耳,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下,但只看到一個長髮及腰的背影。
事情到這時候還很正常。但等蘇由把臉轉回來時,異變就發生了——
原本清澈的湖水裡冒出來一絲血紅,而後愈來愈多,直把整個湖水都染成了絳紅!水位也開始高漲,漫過湖邊,淹過草坪,慢慢地逼近蘇由腳下——
它看起來就和血沒區別,奇怪的是沒有血腥氣,卻有種難以言訴的迷醉氣味。平靜的水面上泛起波紋,晃動着,形成了兩個筆畫細長的大字。
蘇由用力地吸着鼻子,又沒忍住打量周圍,發現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了這種景象。
難道他在做白日夢?
這個想法剛產生,一聲手機鈴就響了起來。蘇由嚇一跳,睜開了眼睛——
湖水依舊清澈透明,哪兒來的滿目赤紅如血?
肯定是昨晚太坑爹,以至於他做了個噩夢!蘇由一邊吐槽,一邊手忙腳亂地接起了手機。
“聽說你回來了,中午一起吃個飯?”靳勝第一句就這麼問,一點沒客氣。
兩人熟得都能穿一條褲子,蘇由自然沒有異議。“當然行,但你別故意逗小齊生氣了。”
“哈,你這弟控,我剛說了一句話!”靳勝很有意見。“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小齊了?明明是他欺負我好嗎?”
換做是平時,這種沒營養的嘴炮蘇由也一定嘴炮回去。但他現在沒那個心情,只含糊道:“那就老地方,叫上小齊一起去。”
靳勝勉強放過他。“行,等吃飯時再說。”
電話掛了。蘇由按掉手機屏幕,突然注意到左手掌心冒出了一條極細的血色紋路。不過兩秒鐘,它就蔓延成了兩個字的形狀,看起來正和他夢裡的字一模一樣。
再看一遍,蘇由連蒙帶猜地得到了一個答案——
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