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幕, 均都歷歷在目,他爲何在四年前輕而易舉地放開了她,如果他堅持, 他是否就會知道她離開他的原因, 那麼他們就不會白白錯失了四年, 任兩人在四年時間裡百受煎熬。
想到這裡, 他的心痛得無法抑制, 手緊緊地揪着胸口處。
敲門聲響起,他也無心去搭理,就任一陣一陣的敲門聲持續着。
一會兒, 門叫人推開,謝之夢進了來, 將手裡的禮品擱置桌上。
她看了看牀上靠着的男人, 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語氣關切, “池墨哥,你好點了嗎?”
池墨睜開眼, 看是她,眼裡突地便冷了下來,語氣冷淡,“小夢,我沒事, 你回去。”
謝之夢被他冷峻的眼神嚇得一怔, 然後心不甘地, “我纔來呢, 你怎麼就趕人家走。”
“回去!”依然是冰冷的語調。
謝之夢咬了咬脣, “你爲何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池墨閉着眼睛不語,但臉色很是難看。
“我不!”謝之夢的脾氣徹底地上來了, “我與你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心你是知道的,爲什麼你要一直拒絕我?”
謝之夢看池墨一直沉默,情緒到底還是控制不住地激動了起來,“爲什麼?爲什麼你對她的感情這麼執着?十年前是這樣,七年前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我哪方面不如她?智慧?樣貌?還是僅僅是因爲她救了你兩次,所以你對她的感情是心懷感恩?”
池墨的態度在聽到她的那句,“因爲她救了你兩次”終於做出了反應,目光凌厲,“你剛剛說的她救了我兩次是什麼意思?”
謝之夢愣了一下,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掩飾,“沒有,我沒那麼說過。”
“謝之夢!”池墨低喝了一聲。
謝之夢渾身一震,看向池墨冰冷而脹滿怒意的眼眸,到底是懼了,咬了咬脣,“十年前在東漁鎮,你下海救人那次,是她救的你。”
謝之夢說完,許久未見池墨有反應,“池墨哥,你對她的感情是因爲感激對不對?”
池墨擡頭,沒看她,卻是看向窗外,“小夢,你內心還是個善良的姑娘,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因爲嫉妒再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寒音寺的事情,王副局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出現。”
謝之夢聽了,滿眼震驚,她沒想到那兩件事情,池墨都知道是她做的,繼而是驚慌,“池墨哥,我——”
“小夢,前兩次的事情,我沒找你,不代表我不知道,也不代表我原諒了你,而是看在你爸媽、你哥哥的份上,我選擇不追究。但是如果再有下次,小夢,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不確定在她再次受到傷害的時候,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池墨的表情依然冰冷,語氣也是冷漠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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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思覺得她一定是又在做夢了,因爲只有在夢裡,那個眉眼溫和的少年才這般一遍又一遍不知倦地換她,“小入,小入……”
她醒過來的時候,是距離出事的第五天了,她在牀上昏迷了五天。睜開眼,入眼處便是牀邊男人低埋着的頭,短髮烏黑,是她熟悉的樣子。手叫他緊緊地握住,她不再掙扎,而是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髮。
埋首的人被她的動作弄醒,擡起頭,看到她的一剎那,眼眸裡閃着驚喜奇異的光,“你醒了?”
她看着他,慌忙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這一動作引得池墨本來喜悅的眼眸突地暗淡下去,但只是一瞬間,他看向她,“我記得我在百靈河昏迷的時候,某人答應我的,不管什麼世俗的看法——”
“阿池!”入思聽他這麼說,趕緊出聲打斷他後面說出來的話。
池墨看她故意避開話題的樣子,內心笑,臉上的表情卻是濃濃的失望,“噢——,原來我被忽悠了,難怪我的頭突然痛了起來。”
“哪裡痛?”入思聽聞他頭痛,眉眼間盡是緊張,探下身去看他頭上的傷。
池墨藉機站起來,將她擁入懷裡,聲音低柔,“別再離開我了好麼?”
入思的心在這一刻柔軟了下來,在他懷裡點點頭,像是終於做出什麼決定般,“阿池,我再也不離開你了。”經過了那天命懸一線的生死,她突然便想開了,人生在世,意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來臨,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重要的,雖然這個眼前人在世俗的眼裡是不被允許的。但是又怎麼樣呢?愛了便是愛了,有血緣關係又怎樣?他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兩人相愛,就足夠了。
池墨聽得她這麼一說,表情又是吃驚又是欣喜,居然孩子氣地問道,“你說話算話?”
“嗯。”她蒼白的臉因爲他的孩子氣的疑問,笑了起來,臉上微微有些許的紅暈,他就這麼看癡了,情不自禁地朝她低下身過去,在她眉間輕輕地印上一吻,心裡說道,“小入,你放心,你顧慮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雲玲在門外,透過玻璃窗看裡面的兩人的親暱的舉動,情急,要推門而入,被沈林攔住了,“阿玲,如果這是思思想要的幸福,我們有什麼權利去剝奪呢?”
在護士的通知下,方家人都過了來,方謹晟此時走到雲玲跟前,本來欲言又止的神情,此時看到雲玲痛苦的眉眼,低聲在她耳邊說出了口,“玲瓏,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什麼?”雲玲吃驚,看向方謹晟,見到方謹晟示意小聲的動作,生生將即將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方謹晟表情嚴肅,聲音依舊低低,“玲瓏,你只要相信我說的就行了,至於原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雲玲聽了,看了看方謹晟,又看看病房裡的兩人,心,到底還是落了地。
她繼而看了看方謹晟因爲輸血而依舊蒼白的臉色,滿眼的感激,“謹晟,謝謝你冒着生命危險給思思輸血。” 轉而看到不遠處的方家的一衆幹人,臉色到底是不自然了起來。
這樣的神色落入方謹晟眼裡,語氣無奈,“玲瓏,這句道謝的話,這幾天你已經講了很多次了,思思是我的女兒,我這麼做是應該的”說着看了眼病房,“玲瓏,思思的身世我已經跟方家講了。”
雲玲苦笑道,“我知道,在他們來到這個病房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們怎麼會平白無故地關心一個沒有關係的孩子呢。”
方謹晟的神色暗了下去,再次無奈道,“玲瓏,方家人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堪。”
雲玲並沒有接話,因爲她看到方瑜山等人走了上來。
方瑜山拄着龍頭柺杖,表情像是在審視,“你就是雲玲瓏?”
方瑜山旁邊的老太太程幕蓉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後既是歉疚又是安慰地拉住雲玲的手,“原來你就是玲瓏。”她想起在東漁鎮時雲玲招待她去家裡吃飯的事情來,“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分啊,上次去你家吃飯時,冥冥之中就註定了的啊,入思是個好孩子,我沒想到我程幕蓉會有那麼大的福分,有這麼一個孫女,只是這些年,你們母女受苦了。” 程幕蓉說到最後,便抹起了眼淚。
雲玲看着眼前曾經有一面之緣的老婦人老淚縱橫的樣子,到底不忍心,將紙巾遞了上去,“您別這樣,身體要緊,這些年,因爲有我的丈夫的照顧,我們母女過的挺好。”雲玲回頭看了看站在她身後的沈林,說道。
程幕蓉看了眼沈林,眼中是感激,“真是謝謝你了。”
沈林睨了眼旁邊的方謹晟一眼,語氣客氣周到,“老太太,思思是我的女兒,何來感謝呢?”
程幕蓉深深打量了沈林一眼,也不再說什麼,朝不遠處的方謹棋,語氣凌厲,“謹棋,你還不過來!”
一直未再有機會開口的方瑜山開口了,“幕蓉,你要做什麼?”
“我做什麼?” 程幕蓉表情微怒地看了眼丈夫及女兒,“你們當年做了什麼,現在就爲做了什麼道歉!”
“你——”方瑜山憤怒地瞪了眼妻子,但終究還是被噎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方謹棋看着母親,再看看有二十多年未見的雲玲,到底還是開不了口,選擇沉默着。
雲玲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聲音也是淡淡地,“不用了,我們一直都過得很好,過去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會是,只要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們就行了。”
“不要打擾?”方瑜山語氣冷冽了起來,“入思是方家的骨肉,自然是要回到方家的,方家的血脈怎能流在外?”
“她是我的女兒,你們不能這樣做!”雲玲沒想到方瑜山會說出這番話來,失聲道。
沈林抱緊了失聲痛哭的雲玲,話是說與方瑜山聽,眼睛卻是看着方謹晟,“方老先生,您確實沒有資格這麼做,這還得看思思的意願,最重要的是,謹晟,你會這麼做嗎?”
方謹晟看了眼父親,“爸,您確實不能這麼做,我答應過玲瓏的,不會將思思帶走。”
“謹晟說的對,我們方家對思思根本沒有任何的養育之恩,這些年全靠了玲瓏和沈林,我只要知道有這麼個孫女就行了,只要她健康快樂就好。”程幕蓉凝眉表態。
方瑜山怒目瞪着妻子與兒子,最終還是無可奈何,“我想去看一下她。”
池墨恰在這時推門出來,聽了方瑜山的話,神情冷淡但是禮貌地頜首,道,“她睡了,大家還是不要打攪她了。”
池墨環視了一眼方家人,最後看向方謹棋,“媽,我想把爸接來這邊,這樣我好時時陪在他身邊,這樣對他的恢復有益。”
方謹棋看了兒子堅定的眉眼,無奈地點了點頭,知道向來只要他做的決定,是沒人能反駁得了的,他這麼知會她一聲,已算是對她有幾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