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流嵐看着慕容瑾一臉要殺了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音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御花園裡,就不用再裝他的正經皇子了。
“薛流嵐,你這算什麼?”
“打算娶你。”薛流嵐說得天經地義,還順便看了一眼旁邊月下的花影。花前月下,還真是好景緻,只是可惜了面前這位紅粉佳人此時完全是一副不解風情的架勢。
聞言,慕容瑾眯了眯眼睛。熟悉慕容瑾的人都知道,她眯眼就代表着她要發怒,而且怒火很大。
果然,薛流嵐還沒有明白過來慕容瑾要幹什麼,就已經被慕容瑾反剪了手抵在旁邊的樹杆上。
“喂,幹什麼?謀殺親夫啊你?”薛流嵐任她這麼壓着,一疊聲的叫道。
“閉嘴。現在回大殿說你不想娶我,請皇上收回成命。”皇上親口說不會在婚姻之事上勉強薛流嵐半分,那麼爲今之計也就只有讓他說不願意了。雖然傳出去的確名聲不大好,但是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你這麼兇,要是再被我退婚可就真嫁不出去了。”薛流嵐忽略手臂上的痛楚,依舊是嬉笑的口吻。
“不關你的事。”慕容瑾手上力道重了一份,藉着月光看見薛流嵐疼的五官都要扭曲在一起了。
“難道你已經和那個左尋蕭私定終身了?我這好意反倒成了棒打鴛鴦?”
“你給我閉嘴。”慕容瑾踢了薛流嵐腿彎一腳,聽到他悶哼了一聲之後滿意的挑了一下眉頭。“到底去不去說?”
“當然是不去。我要是真去了,豈不是辜負了你的父親,我的表舅一番好意了?”
慕容瑾手上一滯:“你說什麼?”
“娶你是你父親的主意。”趁着慕容瑾愣神的功夫,薛流嵐掙脫開她的手,斜靠在樹幹上,一面揉着自己的肩膀。“你怎麼這麼大的手勁?”
慕容瑾緊緊的盯着薛流嵐:“你剛纔說的什麼意思?我父親的主意?”難道他指的是父親與慕容皇后的約定?
“當然是慕容巖的主意,一封信送到我手裡,寫的那叫一個言辭懇切。要不是看在你父親,像你這麼兇的女人,就算是再怎麼傾國傾城我也絕對不會娶。”薛流嵐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慕容瑾垂了眼眸略微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攤在薛流嵐的面前:“口說無憑。”
“沒帶在身上。”薛流嵐自顧自的揉着自己的肩膀。忽然手頓住,迅速的握住慕容瑾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用力將她攬在進自己的懷裡。
慕容瑾沒有防備,加上薛流嵐怕她躲開所以用了極大的力,她的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薛流嵐的肩頭。
“你……”慕容瑾才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個字,就聽見薛流嵐伏在自己的耳邊,聲音溫柔而深情。
“放心,既然對你一見鍾情,日後我就一定會好好的對你。”
一瞬間,慕容瑾震驚的僵直了身體,忘記了反抗,任由薛流嵐緊緊的擁着自己。
不遠處的迴廊下,左尋蕭的拳重重的打在迴廊的柱子上。沉悶的聲音彷彿心口的感覺,鈍而緩慢的延伸到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驀然轉身,左尋蕭再無法將這一幕溫馨看入眼中。
等慕容瑾從薛流嵐一時間的不正常中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薛流嵐放開,與他對面而立,臉上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
“看不出,你偶爾也會有點女子的樣子。”
“我……”慕容瑾語塞。“出來久了,我該回去了。”
“你是被我當衆拉出來的,就算是不回去父皇也不會怪罪你。”薛流嵐悠然的笑着,一雙明眸映入了清澈月色,流轉彷彿清泉。“不過說真的,我很好奇你和左尋蕭是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和左尋蕭算是慕容巖的左膀右臂,慕容巖對左尋蕭和親生兒子沒什麼兩樣。按說,以左家將門的地位和你倒也是門當戶對。”
慕容瑾靜靜的站着,聽着薛流嵐緩緩說完這一席話:“這與你無關。”
“又是這一句。今天之前還真就是和我沒有關係,但是你現在可是我未過門的妃子,我這個做丈夫的有權知道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人的關係吧?”
“閉嘴。”慕容瑾食指直直的指向薛流嵐。“我不是你妃子。”
“慕容瑾,是你說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現在想要反悔了?”
慕容瑾深深的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動氣。她是個帶兵打仗的將軍,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是日常的基本功課。
“若果然是我父親的主意,我自然不能違抗。但是現在真僞難辨,希望你不要信口開河壞了我的名聲。”
薛流嵐玩味的看着慕容瑾:“好,明天金都成悅居,我拿證據來給你,如何?”
如此爽快,看着不像是假的,這下慘了。慕容瑾心中暗自想着。
“莫非是等不及,想今晚和我回府?”
“薛流嵐,不要以爲你是皇子我就不敢將你怎麼樣。”慕容瑾狠狠的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背後,薛流嵐嘴角揚起一段不明意味的笑意。原來慕容巖並沒有告訴慕容瑾太多的事情,這等白臉竟然留給他來唱,是覺得他背的罵名多不差這一個了不成?
一路走着,慕容瑾的心也漸漸的從無所適從變得平靜。她雖然從不曾參與權術籌謀,甚至不識朝堂上的重臣,卻並不代表她真的對朝堂上的事一無所知。
慕容皇后病逝之後,皇上不顧“皇后出慕容”的祖訓,一意孤行的立了當時的鄧妃爲後,隨即在鄧欽堯聲名鵲起的時候,慕容家家主,世襲了靖北將軍的慕容巖決定離開金都戍邊,這一去就是近二十年,連皇上封賞謝恩都不曾再回金都。
慕容家是一定會輔佐慕容皇后嫡子薛流嵐爲君的,現在的他不爭氣,那麼慕容家就有責任讓他變得爭氣。
“哎呦,小慕容將軍,您可讓奴才好找啊。”忽然,一個明顯諂媚的聲音驚動了正在沉思的慕容瑾。原來是今日在朝堂上侍奉在皇上左右的那個太監總管。
若是沒記錯,他應該是皇上的寵臣,內侍總管,黃門衛郭尚忠。
“內侍大人有事?”慕容瑾報以一笑。郭尚忠雖然是個太監,但是看得出身份不低。皇上因爲寵信他而特地在宮中設立了黃門衛一職,專司內外傳報通信,大臣們的奏摺都要經過他的手。
郭尚忠賠笑道:“皇上見小將軍久久不歸,派了奴才來尋。”
“原來如此。”慕容瑾勉強笑了笑。“那麼,有勞內侍大人帶路。”
“不敢不敢。”郭尚忠躬身走在慕容瑾的右前方,一面笑道:“五皇子不曾和小將軍在一起?”
“他……”慕容瑾猶豫了一下,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匆匆而來。
“不是說讓你等我一下嗎?我纔去折了花,轉過頭你就不見了。”薛流嵐一面嗔責着,一面走到慕容瑾面前,伸手將手上開得正好的一朵桃花簪在慕容瑾的鬢旁。打量了一下笑道:“郭公公,怎麼樣?可好看?”
“好看,好看,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呢。”郭尚忠符合着,忽然又嘆了一下:“可惜小將軍今天穿的是甲冑,和這桃花兒不配啊。”
“嗯。”薛流嵐點了點頭,手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下,忽的笑道:“走,咱們換了衣服再回大殿。”
“啊?”慕容瑾從薛流嵐過來開始就一直都沒有插嘴的機會,竟硬生生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演了一出恩愛的戲碼。此時手被他握着,當着郭尚忠的面又不好讓他下不來臺。
畢竟,這混蛋以後可能是自己的夫君。
“我母后的宮裡有幾件舊時的衣服,約莫你能穿。”薛流嵐自顧自的拉着慕容瑾走,還不忘了回頭揚聲對郭尚忠道:“有勞郭公公先回去,我們一會兒就去。”
“好。”郭尚忠識相的先行退下了。昏暗的燈光下,隔着月色迷離,又只剩了薛流嵐與慕容瑾兩個人。
“厚顏無恥。”慕容瑾甩開薛流嵐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隨便你怎麼說。以後的日子長着呢,足夠你把我這厚顏打磨成薄顏了。”薛流嵐渾不在意慕容瑾的怒氣衝衝。“走吧,去我母后的宮中給你換身衣服。”
“這樣很好,慕容瑾從來只着甲冑。”
“因爲彼時你是慕容將軍,現在你是未來的五皇子妃,我薛流嵐的人怎麼也要能拿得出手吧?”
“薛流嵐,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就算是我父親的主意又怎樣?你我心裡都清楚我父親此舉何意。”
“哦?”薛流嵐疑惑的笑了一下,略略挑釁的看着慕容瑾。“我怎麼不清楚慕容巖是何意?”
“慕容皇后有子如你,可真是可惜了她一世英名。”慕容瑾恨鐵不成剛的道。
薛流嵐聞言,嘴角笑意稍稍落了些許,目光一瞬間有些遊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有種哀傷的氣息細細密密的將他環繞在其中。
沒有人能夠穿透這哀傷看見他心中所想,慕容瑾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