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雲州城,哪裡還有此前的繁榮景象?走在大街上,只有來回的士兵,婦孺們躲在屋裡沒有一個人肯出來的。偶爾有膽大的孩童剛剛探出一個頭來,就被家中的大人喝止住,悻悻的縮了回去。
此刻太守府裡聲音是一浪高過一浪,無不在指責李肅的不識擡舉不通事理。
安墨端坐在椅子上,將領們已經將話題轉移過來。按照上安的意思,他想將滿城的婦孺通過地道能送多少送多少出去。只是這麼一來勢必要撥出一隊人來護送,本來雲州守將就不多,怎麼一來就更顯得的人少。
人少,實在是慶屬兩國之間的大問題。並不是慶國沒有那麼人,而是慶屬開戰,邊境上還有其他幾國虎視眈眈,難能那麼輕易的將所有的底牌壓上?
進入雲州城,安墨便不再管事,畢竟他只是監軍一個。到是裴然一包好傷就拉着上安在一邊嘀嘀咕咕,安墨也不管他們,裴然這次吃了大虧,依着他小氣的性子,他怎麼能輕易放過秋涵?
屬國大帳裡,秋涵站在榻前,心裡百般念頭轉來轉去。手指打在立起的木架上,本來陰霾的臉色竟然在這一刻有了一絲的動容。背叛他的人絕對不能活下來,可是要是故人之女呢?
真好笑,現在他居然還有一個妹妹,竟然還成了慶國皇宮的御侍。秋涵打了個響指,外邊拖進來一個鞭笞多遍的男人,面上疤痕縱橫交迫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生肉從裡面翻開,哪裡還分得清原本的模樣?可是如果細細端詳他的眼睛,除去眼珠上的死灰,勉勉強強還是能看出些舊時的樣子。秋涵頗爲得意的看了一眼,他正是暗查安墨的首領。
“怎麼樣?孤的刑法可還受的住?”秋涵輕聲問道。不知道是對着趴在地上的人說還是對躺在榻上的裴承說。裴承經受了裴然幾劍,胸前腹部都讓裴承身子大損。再在秋涵若有若無的示意下,軍醫手下幾番誤點,裴承不覺之時已經註定了下半輩子會躺在牀上。
首領粗粗的吸了幾口氣,嘴巴漸漸張大,可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嘖嘖,真可憐,你說你要乖乖聽孤的該有多好,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都盼着你呢!”秋涵往榻上一坐,衣袍上的繁紋落在首領形同虛設的眼睛前,揮手道:“行了,讓他在這裡礙侯爺的眼,拖出去找個地方好好安葬,莫讓他寒酸了。”
裴承一聽,眼睛嗖的瞪大,眼裡流露的恐懼更甚。秋涵指尖的薄繭清楚的傳到裴承的腦裡,“侯爺怕什麼?侯爺是功勳之後,難道害怕孤這麼對待侯爺嗎?放心侯爺這樣子註定是沒了後嗣,孤再怎麼狠心也斷不能對侯爺不好。”秋涵扯開嘴角:“孤一定會讓你們母子平平安安的走。”
秋涵說完,也不管裴承會是什麼表情,那根本就已經不重要了。秋涵步出大帳,心情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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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的女人長舌?小小素咬着牙瞪着眼前的倆個老男人狠狠的罵道,沒看到老頭也有夕陽紅嗎?沒見過男人碎嘴實實在在是沒見識啊!
歷叔和華南翼頭次有說有笑的相處。心上嘴裡都表達了一個想法以後到底是誰來照顧小世子,至於世子在哪裡,他們有選擇性的暫時遺忘。
歷叔本來就盼着小世子,本來還在琢磨怎麼讓小素兒和殿下的關係更上一層樓。哪裡還想到這邊上還有個抱着多年憾事的華南翼。小素兒是什麼?那是一早就知道他心裡最大遺憾的人,還是當着大家面叫他叔叔的人,更不用說他還幫着小小素回皇宮。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啊!要是有了小世子,怎麼能不讓他好好看看?滿足他多年的夙願。
“好你個華南翼,你竟然敢打小世子的主意,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你也不看看小世子是多麼精貴的人,你那粗手粗腳適合當木匠的手能抱小世子嗎?”歷叔一點華南翼,毫不客氣的扯掉華南翼臉上的笑,他是怎麼看都覺得難看!
“你就行了哦?誰不知道你老主子就沒有看上你,不然怎麼不早讓你進宮?”華南翼一點也不留情的扯出當年舊事,直插歷叔心中陰暗處。
小小素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一個死活要照顧她的兒子,一個死活要觀察她兒子的成長曆程。可是,鬼知道她什麼時候生下兒子,又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個兒子。更何況,小小素拿起一邊早就被拋棄的信封,這裡都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難道他們想讓她利用自身的眼睛耳朵手完成任務嗎?
“我說。”小小素陰惻惻夾在兩人之間,“歷叔和華南先生當真是想讓小小素來做這些事情嗎?”小小素伸手拍了拍手下的信封,“瞧着歷叔和華南先生是一點兒也不關心這些事情吶。”
歷叔華南翼相視一眼,隨即各自坐下。一個拆信一個磨墨,看起來是一派的和諧有愛,哪還有原先的各不相讓?小小素怪異的看着歷叔,歷叔臉上的小張揚過頭擺明就是來炫耀的!
小小素不知道,從她一開口,歷叔就得意的看了眼華南翼:怎麼着,小素兒口口聲聲都是歷叔歷叔,而你還是華南先生。想到這裡,歷叔的嘴角又向外扯了扯,心裡的小人就差仰天長嘯,指着華南翼嘲諷。
華南翼擺着一張晚娘臉,半天都沒有恢復過來。時不時幽怨的傳給小小素一個眼神,眼底濃濃的委屈就差白紙黑字的寫出來。
小小素越看越詭異,託着茶盤撒腿就往外跑。
而此時,歷叔手上攤開的正是安墨在雲州的處境,以及傾樹陽近日來的動作。歷叔原先還帶着笑意的臉慢慢冷了下來,帶出了長年處事精明的頭腦。華南翼瞧着歷叔這邊變臉,當時就往後一退,恰恰好看到歷叔手上的書信。
好一個二皇子,竟然趁着安墨遠在雲州,就此痛下殺手,看他人前那番和善樣,華南翼無端的覺得噁心。歷叔手上的毛筆殿上書信上的幾個字,喚了一聲,只見幾道影子就出現歷叔面前。
慶王的身體越來越差,傾樹陽已經將雲州邊上的親兵暗自給召了回來,慢慢的往皇都這邊靠。傾季默也是個不安穩的,但是好歹這幾日裡沒有想出太多的花招,但是府裡的那些女人。歷叔摸了摸鼻子,還是小小素好啊!歷叔交代一番打發下去。
華南翼一本正經的道:“左相那邊分明是已經知道二皇子云州地圖被盜,那個婉也有多日沒有出現在皇都裡邊,二皇子這次想通過左相千金將左相牽進他手下,可是陛下都還沒死,也真不知道二皇子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他還真以爲沒人知道他那些個事情?”
從外邊返回的小小素一聽,頓下腳步。歷叔也並沒有攔着小小素讓小小素對皇都裡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小小素一直都有個鴕鳥的心裡,外邊發生再大的事情,她沒聽到是不是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一切如故?
“哪裡管的了這麼多?反正我只要把殿下照顧好,對的起老主子。荊南巫族可只有殿下這一條血脈,夫人也挺說不好起來,這念頭讓我老頭子煩心的事情真的多。”歷叔搖搖頭,嘟嚷起來。“哎,我是聽說你最近跟三皇子門下的人走的近,居然還拜把子,你給我收斂點,三皇子門下也不是什麼傻子!”
“我看你真是想的開,安墨那小子不是在雲州嗎?據說秋涵也不是個吃齋菜當和尚的。”華南翼想了又想,看歷叔按在桌上的腦袋是一點兒憂愁都沒有,不禁問出。他不是最爲在意安墨的嗎?怎麼安墨此次在雲州就沒見到歷叔一點兒擔憂樣?
歷叔支起頭:“我們殿下那是個有福的,歷海歷雲跟着呢!殿下那邊要出了什麼事情,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們!”歷叔惡狠狠的宣告,那模樣就像已經發生在他面前一樣。
……
真不知道歷海歷雲是不是從乞丐窩裡抱來的?聽到自己老父親這麼說又是怎麼個表情呢?華南翼暗自決定一定要把這話轉個歷海歷雲倆小子聽。
屋外,空蕩蕩的院落裡沒有一個人影。
小小素在聽到秋涵這個名字就已經跑開。秋涵在雲州,安墨也在雲州,小小素無端端的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總有一幅陰雲壓頂的畫面。裡面只有濺起的水花,洶涌的河水打着旋兒的往下流。小小素緊緊閉上眼睛,好半天才回到皇宮,躺在牀上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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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幾天,一匹又一匹的快馬帶着雲州城的近況直達皇宮。
“雲州那邊,屬國君主御駕親征,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據說那城牆都塌陷了一半。四皇子還在雲州城裡,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陛下召集所有文武大臣速速進宮,幾派大臣在朝上就吵了起來,說是和談還是繼續打下去。陛下當時就氣着了,狠狠的訓斥了一番。”
“今天看到沒有,右相下朝時臉都是紅的,也不知道是怎的,貴妃娘娘砸了不少好東西呢!單單那些東西都足夠我們活上一輩子了。”
小小素暗暗聽着別人的閒談,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那副情景就像是影子一般時刻都跟着她,喘不過一點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