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良夜(求月票!)

姜真人就是一愣:“不是,剛剛不是你說——”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我是說修業不能放鬆,我沒說過年也不讓放鬆啊!你看看你,還把安安叫回來,真是!”葉真人嚴肅地批評了姜真人,看向姜安安又換一副和藹表情:“沒事,你繼續去玩耍。修行的事情,年後再說。”

很明顯,在險些陷入留守老人獨自過除夕的境遇後,葉閣主是痛定思痛,來玩拉攏分化那一套,要重新歸幫分派了。

姜安安已不是七八歲的時候,當然曉得葉伯伯的狡猾,但得到玩耍的允許,總歸是好事。遂是偷偷一笑,瞧着自家兄長。

姜望一臉無奈。

姜安安順手在兄長的餐盤裡拈了一片年糕,喚了聲:“蠢灰!”

蠢灰一口將面前的飯盆吞乾淨,搖身一躍,化成一頭四爪踏焰、眸騰黑氣的巨犬,長毛垂下如灰緞,橫在星空下。

姜安安一躍而起,駕乘此獸,又行空遠去了。

姜望是個輸得起的,被葉小花設了套他也認,只怪自己未提防,不怨對手太狡猾。

但葉青雨拿起酒壺,給老父親倒酒,卻是不輕不重地提醒了句:“差不多得了啊,大過年的。

“你們看看,這丫頭說的什麼話?”葉真人看了看祝唯我,又看了看向前:“好像我欺負人似的!

最後看向姜望:“我有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與葉真人可是忘年之交,哪裡用得着“欺負這個詞?”姜望主動道:“來,我敬您一杯,感謝您這麼多年的照顧!

“謝我對誰的照顧?”葉凌霄不動聲色地問。

若是謝葉真人照顧姜安安,那這杯酒不必喝,凌霄閣宗主照顧凌霄閣門人,哪裡需要誰來謝!

若是謝葉真人照顧葉青雨……說不得大過年的,這仙都就要開個瓢!

“感謝您對我的照顧!”姜望老老實實躲過致命一問。

兩人便飲盡了。

如是碰杯數次。

葉真人帶着三分酒氣,好像真有幾分醉意似的,搭着姜望的肩膀,擺出掏心窩子的架勢:“望啊。你可能對我有點誤解!”

姜望眨了眨眼睛:“我一直覺得您胸懷寬廣人格偉大卓爾不凡超逸絕倫……應該沒有誤解吧?

“你看人很準!”葉真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可能對我的行爲會有誤解。

“怎麼說?”姜望很配合。

“我也不是不讓你進門。”葉真人語重心長:“我一直很欣賞你,你忘記了在是太虛閣員,你肩負重責,衆望所歸啊。你要公平公正,你要絕對中立,你要注意影響。你說你成天往雲國跑,這合適嗎?雲國大小也是個國家,傳出去旁人這免費領幣所勾結。這不是敗壞老夫名聲嗎?我不是把你拒之門外,我是維護你的名譽。我的良苦用心,你可懂得?”

“爹,你喝醉了!”葉青雨伸手過來,摘掉他的酒杯。

我平時都不好意思說,怕傷了年輕人的心,今天喝多了,總不會怪我?

葉真人臉上確有幾分酡紅,含着酒氣道:“喝醉正好,所謂酒後吐真言!這有些話

葉青雨欲言又止,您老人家雖在酒後,哪有一句真言!

“我理解的,葉閣主。”姜望很懂事地點頭:“您爲我們晚輩操碎了心,也是時候好好休息啦!來,我再敬您一杯。”

“酒就不喝了,我不勝酒力。”葉凌霄眯起了眼睛:“你想我去哪裡休息?

姜望一臉純良:“鄙院有客房。”

“是嗎?”葉真人眼神危險:“我怎麼聽到了弦外之音呢?”

“您一定是誤會了!”姜望質樸地笑道:“我都不會彈琴,弦都找不着,何來弦外是嗎?”葉真人笑了起來:“我家青雨琴彈得如何?

姜望誠懇盛讚:“如聞天籟,如癡如醉!”

在那架焦尾送來之前,咱的寶貝女兒可是從來沒有摸過琴啊。

葉真人保持着笑容,仰望夜空,道了聲:“好月色!”

姜望搜腸刮肚地附和道:“真好看!”

葉真人收回視線,慢慢地落在姜望臉上:“如此良辰美景,咱們何不切磋一場,以饗此興?

姜望下意識地就要平步青雲,但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已是當世真人……..

今時不同往日了!

憶昔當日毆,切齒如在前。

他躍躍欲試,但又警醒地道:“只是切磋助興的話,我用不着搬出太虛閣吧?

葉真人聽出來這是點自己,傲然一笑:“大家徒手相搏,不借外力,雅事耳!

祝唯我默默地往邊上站,向前還順便把火鍋端走了。

咚!

葉青雨的酒杯,不輕不重地頓在了桌上,她在月色之下,露出一個皎潔的笑容:

要不我走,給你倆騰個打架的地方?

“什麼打架!你這孩子!”葉凌霄笑着坐下來:“我說的是猜拳行酒,切磋這個,你扯到哪裡去!爲父是那麼不矜身份的人嗎,一大把年紀了,還與年輕人毆鬥?”

姜望也是滿臉帶笑,很是積極地挽袖子:“葉伯父,今天咱們就喝個痛快!”

他又拿眼去瞧端着火鍋的向前:“你是不是打算換一鍋?”

向前眨了一下死魚眼:“是…….吧。

那還愣着幹什麼?”姜真人擺擺手:“就在隔壁,快去快回。”

院落很快又活泛起米,猜拳聲,碰杯聲,喧譁長夜。

新春之月,不獨懸照一方。

轉過年就是莊歷啓明四年,新安城裡同樣萬家燈火。

黎劍秋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文士服,獨自走在長街。

前方廣場剛剛放完一場盛大的焰火,歸家的人潮散向各方。他正在其中一條街,與其中一股人潮相對……在人們興高采烈的前行中,他彷彿在倒退。

迎面的人影都是模糊的,闌珊燈火在搖曳。

笑語歡聲在耳邊,如在天邊。

這一生中許多的時光,在追憶之時,就開始流動。

他常常會覺得,他會死在某一個除夕夜。平靜得像是點亮一盞燈,一盞燈又熄滅。

他常常會想起那個夜晚,董阿讓他離開,送一塊牌子去邊城。

那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那好像亦是除夕。

“喂!

前方有一條小巷,略窄而長,斜出來一支酒旗,飄揚在風中。

老舊的酒坊是閉了門,也熄着燈,並不待客,但窗子後面卻響起聲音。

黎劍秋回過神來,循聲看去,下一步便踏進小巷,穿入酒坊裡間,在一張條桌前,斯文地坐下了。

沒有燭光的房間裡,滿臉絡腮大胡的莊國大將軍,正在陰影中坐着。條桌上擺着幾個下酒菜,以及一碗米飯,一杯白水。

“大過年的,你在外面瞎轉悠什麼?”杜野虎先問道。

“總要時常出來走走,看看大家生活得怎麼樣。”黎劍秋道:“改變不了自己的愚蠢,至少做決定之前能多想一想。”

“在這裡看可沒什麼意義。”杜野虎毫不委婉:“首都哪裡看得到真正的生活?”

“你說得對,平時我也不在這裡走。或許是因爲,今夜總歸是除夕,下意識的不想走太遠…….”黎劍秋正襟而坐:“你呢?怎麼沒去雲國?

“下面好多弟兄都在值崗呢,我哪裡能走。”杜野虎甕聲道:“以前只管打仗,只治一軍,不知要負責的軍隊多起來,是這樣複雜的事情。老段當初也只教了我一部分,說我沒必要學太多——誤你說他當初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大將軍?”

黎劍秋只是淺笑。

“我也不相信的。”杜野虎自己也在笑,咧着嘴:“我的才具很普通啊,腦子也不夠靈光。要更努力一點,纔對得起那些相信我的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一起吃個年夜飯?”

當今新莊的國相大人,默默看了一眼簡樸的桌面:“就喝白水嗎?

“一個人的時候不能喝酒。本來看書就費勁,喝了酒更看不懂。”杜野虎熱絡地道:“我給你拿一罈?

“不用。喝水就好。”黎劍秋本想問問爲什麼不點燈,但最後只是道:“說起來,這大過年的,你怎麼會一個人選這麼個地方坐着呢?”

“這酒坊老段以前帶我來過幾次,酒很好。我買下來沒再開張,偶爾來坐坐…….這不是除夕嗎?我讓近衛都回家了。”杜野虎拿了一副碗筷,放在黎劍秋面前:“湊合吃點。咱們也算聚在一起跨年。”

黎劍秋笑道:“算是鄉黨!”

“我讀書雖不多,也知若在朝以鄉爲黨,大概不是好話。”杜野虎哈’了一聲:“但很適合我們。

自莊高羨授首以來,整個莊國迎來戰略上的大轉折,中止了全面擴張的步伐。

莊國國力是必然不如先前的,但少了四面邊釁,軍隊專注於守關,新生的莊廷盡心於國家建設,新政之下,百姓的壓力確實是大大減輕。

當然,幸福是有實感的。莊高羨當朝之時,國家也是一天好過一天。新朝與舊朝要體現差別,還得是在獸巢制度上。

而它的改革,並不順利。

改革凝聚的民心,一時還不能體現意義。但開脈丹產量的驟減,是直觀地自削了國家的戰爭潛力。

他們是採用境內分區的政策,用優渥的條件讓人自願選擇是否生活在巢區。但無論條件多麼豐厚,人們都普遍不願意面對危險。

總有些人不得不遷往巢區,也因此漸而代表了社會底層。巢區居民和非巢區居民,漸漸產生分化,加劇了社會矛盾……而要緩解這種矛盾,目前來說最有效的做法,就是削減獸巢。

新政施行這麼久,才迎來矛盾的爆發,已是黎劍秋他們極力挽救的結果。

事實證明新莊朝廷的政策雖是經過反覆斟酌,仍然過於理想化。

理想因爲過於理想,而被現實磋磨,這亦是現實的模樣。

迄今爲止新莊的獸巢是在逐漸衰減的,境內百姓生活是安穩了,對外的聲音卻越來越弱,三兩年還看不太出來,因爲當初的軍隊都還在巔峰。但等個十年八年,很可能就看到斷崖式的結果。

朝野間是有不少批評聲音的。

諸如“崽賣爺田不心疼”,已算不得難聽。“國賊”之說,也偶有提起。

“這幾年的實踐至少證明了一件事。”黎劍秋道:“解決不了開脈丹的問題,一切就都是細枝末節,怎麼修剪都於事無補。免不了一朝根朽樹老。”

“那怎麼辦呢?總不能放棄吧?”杜野虎夾一塊紅燒肉,扒了一大口米飯,咕噥着道:“總要再試試。”

黎劍秋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來,笑了笑:“當然,天還沒亮呢。”

年輕的掌權者們以“啓明”爲國號,但天邊熹微尚早。

路長夜深,又是一年。

“又三更!

“倚紅偎翠非年少,是昔日少年心不老。”

欲叫甚麼染鶴髮,是章華月、雲夢柳、郢城花…….

戲臺上唱詞咿呀。

戲院中坐滿了人。

一位面容端麗的女冠,緩緩走進過道里。

明明十分擁擠的戲院,她所行之處,總能出現縫隙。就這樣目標明確地走到了倒數第三排的位置,繼續往裡走,最終在白髮男子旁邊坐下了——此處本也沒有空位,但在她走來的時候,就已經出現。

“認識你這麼多年,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女冠左右打量着嘈雜的環境,語氣隨意。

白髮男子淡淡地說道:“天下真人算力第一當面,世上還有你不能想到的事情嗎?”

自餘北斗死後,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自他晉級衍道那一刻起——天下真人算力第一的名頭,就已經換人,落在天機真人任秋離的身上。

來者正是任秋離。

“在這新春佳節,大年初一,你一個人跑到楚國大城的戲院裡,擠在人堆中聽戲——”她嘖了兩聲:“真的很像那種老無所依的孤寡老人。

“是嗎?”白髮披肩的陸霜河淡聲道。

“到底是易勝鋒的死,讓你感到孤單了嗎?”任秋離問。

陸霜河靜靜看着戲臺,甚至不去否認。當然也絕無可能同意。

“好吧。”任秋離頗感無趣地道:“是我這個做師伯的比較難以忘懷,他跟着我的時間比跟你多。”

“這不是時間的問題。”陸霜河淡淡地道:“情之一字本就不必,你更不必記得一個無情的人。

易勝鋒是極似陸霜河的人,到現在任秋離也不知,自己偏愛這個師侄,是否因爲那如出一轍的無情。

卦師都是智者,唯獨難以自測。

最後她問道:“天地紅塵藏殺念,你要這樣養自己的劍。那個人真的帶給你這麼大的壓力嗎?

“無關於他。”陸霜河平靜地道:“只是對於我自己的那一刻,我必須要用最強的狀態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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