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拆開信封之前,威廉姆斯參議員心中設想了無數次可能。
雖然之前從來沒有和報紙記者們接觸過,但是因爲這段時間以來,報紙上關於議員們的各種醜聞層出不窮,因此上,他並沒有喪失應有的警惕。
那句“防火、防盜、防記者”的名言,據說是出自聯軍司令官洛林洛爵爺之口。而且隨即就成爲了一衆議員們的座右銘。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這信封裡面也可能是一張金票。而眼前這個笑起來很討人厭的記者說不定是來收買自己的。
但是可能姓卻並不大。
參議員們說起來挺威風,其實權利不大,他們也許能制約住政斧,不過也僅此而已。
從最近一段時間《每週電訊報》上的內容來看,它打着中立的旗號,卻大報議會的醜聞,顯然是偏向支持政斧的,那麼眼前這個傢伙來者不善。
威廉姆斯參議員迅速地在腦海中將自己當上參議員之後做過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
他當上這個參議員之後,自然不會光顧着爲閃族人民服務,在公務之餘,威廉姆斯參議員,也會幹一點私活。
畢竟阿卡德琳的米挺貴的,在這座城市裡生活殊爲不易,尤其是作爲一個公衆人物。
謀到參議員的位子花了他不少錢,老家的田產也按照法律被政斧徵收了,並且補交了欠稅。
爲此威廉姆斯參議員幾乎花光了他的積蓄,此外他得參與應酬和社交活動,和派系內的同志們拉關係,爭取他們在黨內的支持。
有事沒事兒的時候,也得奉承黨內的大佬們。這些狗崽子們一個個眼睛裡從來都不揉沙子的,說兩句漂亮話,拍拍馬屁。根本不管用。
這些大爺們全都是要乾貨的主兒。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生曰、節慶,和議員們的婚喪嫁娶,付出的紅包也是一個大數字。
更何況,他手下還養着一支十二個人的團隊,一輛專車,幾匹好馬。儘管這些是由政斧買單,不需要他付工資,但是爲了籠絡人心,也得時不時的給他們發幾個獎金什麼的,這可是得他掏腰包。
光靠參議員那點工資,還不夠請下屬吃飯的,更別說他還包養了幾個情婦——這年頭你要是沒幾個情人,都不好意思出門和人打招呼。
這也是爲什麼政治和窮人無關。
在靈閃的法律上規定,只要擁有資產證明,你擁有一頭驢子,就有資格競選議員,甚至競選總統。
但是那卻只是法律上的規定而己。要知道,政治是昂貴的。
威廉姆斯雖然貴爲參議員,但是也不得不爲了生計想辦法。
其中最簡單的,是給承包商做中間人,承接政斧工程,收取回扣,行規是工程款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
但是大家都這麼幹,又不只他一個人,這是議會中的潛規則。縱然洛爵爺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這記者看着年歲不小,不會這麼傻的去捅這個馬蜂窩。
威廉姆斯暗暗思忖:“如果不是回扣,那就是自己匿名舉報被人發現了?”
佔領阿卡德琳之後,他曾經暗中舉報過自己的幾個仇家,對方被中情局抓走,狠狠折騰了一番,這倒是有點麻煩。
不過他自覺做的很隱秘,對方就是察覺,也拿不到證據。
威廉姆斯暗自盤算了應對的說法,準備沉着應戰,他連馬多林斯都不怕,這點小風浪還嚇不倒他,一個小記者他更不害怕。
參議員直覺最大的可能是,被這幫狗仔抓到了他的婚外情,他和辦公室的兩個小妖精時常在賓館開房鬼魂,有心人一查就知道,花點錢就可以擺平這幫小報記者。
這個時代,包養情人威脅不到他的參議員地位,就算被報紙抖出來,大家也哈哈一笑,讚歎一聲:名仕風流。
頂多就是點麻煩,家裡的黃臉婆又該鬧騰了。
大家都這麼幹,連老百姓自己都習慣了。
從來沒人敢說情人多的人人品不好,拿這個攻擊人,首先打的就是洛林爵爺的臉,他老人家不光女朋友多,而且各個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在各個行業都是獨當一面。
要說起來,威廉姆斯也不愧是一個政客,腦子轉的端地是飛快。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個呼息的時間,但是他卻已經將自己的事情,在腦子裡轉了一個遍。
確定自己沒有什麼把柄在人手上,這才大着膽子拆了信封。
但是威廉姆斯參議員卻沒有想到……
他看到居然是在舊政斧時代的一樁生意糾紛。
他侵吞了合夥人的貨物,逼得對方自殺,有詐騙嫌疑,是刑事犯罪。
雖然這是在舊政斧時期的事情,但是這種刑事犯罪,縱然新政斧也得要認帳。如果對方抖出這些證據,法律機關也得出面。
參議員以爲這件事情早就隨着舊政斧垮臺被人遺忘了,想不到這記者的狗鼻子着實是靈敏,居然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將這個陳年往事給摳出來了。
一時間,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着實難看。
本特利欣賞着參議員臉上精彩的表情,心中暗暗得意:我怎麼可能會用那些小事情來釣你這條大魚。
能挖出這種隱秘大事的,也只有掌握着靈閃貴族秘聞的秘密警察們,在他們檔案庫的故紙堆中,不知道埋藏着多少秘密。
這些原本是舊政斧首相馬多林斯收集過來,打算收拾那些不聽話的傢伙的。但是不等他動刀子,自己就先垮臺了。於是就白白地便宜了新成立的聯邦調查局。
不過,這些檔案太過混亂,聯邦調查局爲了找出這些黑材料,也沒有少下工夫整理。
威廉姆斯參議員的神情來回變換了幾次,將便箋扔在桌子上,擡頭死死的瞪住本特利,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金牌記者本特利一攤手,道:“明天參議員閣下您會在報紙上看到一個新聞,是叫黑色的雙手在投票,或者還是叫正義的背後好呢?”
這兩個標題都是在諷刺威廉姆斯參議員。
威廉姆斯參議員臉色鐵青,不知不覺間捏緊拳頭。
這個職位,他可是千辛萬苦才搞到手的,絕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此時,本特利眼神在他的拳頭上停留了一下,看到威廉姆斯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跳起,突然微微一笑,輕聲說道:“當然,也可以不登。”
威廉姆斯參議員冷哼一聲,向後倒在椅背上,注視着本特利記者,道:“直說吧,你什麼意思?”
雖然話語依然強硬,但是卻讓人聽出了其中色厲內恁的味道。
本特利心中已經在揮舞勝利的旗幟,他也不急着說話,而是掏出一支香菸,悠悠然地點燃了,深吸了一口,然後噴出了一股濃濃的煙霧。
隨後,透過了煙霧,好像貓戲老鼠一樣,看到威廉姆斯的神色,然後這才緩緩地的道:“我們主編很關注這件事情,指示我親自來找參議員覈實一下。這件事,可以登,可以不登,就看參議員你的了?”
威廉姆斯冷冷的道:“你們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錢?”
“哈~!”本特利嗤笑一聲,道:“你太小看我們了,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承諾,您知道,多倫尼先生對我們報紙很關注。”
“多倫尼~!”威廉姆斯參議員心中劃過了一道閃電,立刻就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這一切行動,都是布拉德身邊那個該死的多倫尼幕僚長搞出來的,他心中一沉,暗暗想道:如果是他,那可不容易對付~!
多倫尼是一個聰明而且狡猾的傢伙,而且後臺十分硬,像一隻扎手的刺蝟。
一開始,本特利拋出了文件之時,威廉姆斯心中極其的震動,曾經打算過了破財免災的念頭。但是隨即冷靜下來,卻是想着殺人滅口——參議員大爺的哪一分不是血淋淋的,豈是一個死記者能敲詐的~!
隨便打一個電話,就有好幾家的公司集團願意提供這方面的幫助,說不定請的還是頂級殺手,保證是乾乾淨淨,不留下點兒馬腳。
但是現在,牽扯到了多倫尼……這情況就極其的複雜了。幹掉一個該死的記者和幹掉總統身邊的首席顧問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最多也就是一個刑事案件。
而後者,是一個極其嚴肅的政治姓案件。萬一布拉德再發了神經,以爲有人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打算謀朝篡位,到時候展開大規模清洗……
馬多林斯製造的恐怖纔剛剛過去沒多久。所有人對此都是記憶猶新的。
見參議員已經動搖了,本特利決定再加上一個砝碼,壓垮這位可憐的議員,彷彿是很隨便地說道:“哦,對了,我們昨天會見了麥克文尼參議員,他對媒體態度十分讚賞。”
“什麼~!”威廉姆斯猛然一震,麥克文尼可是黨內一派的大佬,比他厲害的多,心中暗道:連他那麼德高望得的人也背叛革命,投靠總統了?
這些議員們不買大總統的帳,和總統對着幹,是因爲他們的眼光盯着未來的總統大選,要從現在開始積攢聲望和勢力。
但是現在,由不得他不屈服,醜聞一旦被曝光,他的黨派會就像是挖掉一個膿瘡一樣毫不猶豫的犧牲掉他,這就是殘酷無情的政治。
而他背叛黨派,投靠布拉德的代價也是十分高昂,最少也會被黨派踢出他們的圈子,任他自生自滅,直到他找到一個新的靠山,或者慢慢從政壇上消失。
威廉姆斯參議員的腦海中兩種思想激烈交鋒,最終明哲保身佔據了上風,他點點頭,嚴肅的道:“我也非常歡迎報紙對我們的監督,我們閃族需要更多像《每週電訊報》這樣優秀的報紙。”
那派頭就像一個下去視察的參議員一樣。
本特利終於露出勝利的笑容,兩個人打了一圈啞謎,卻都準確無誤的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他站起身,向參議員伸出手,和他用力的握了握,道:“我們也隨時歡迎參議員大人,對我們的工作提出建議。”
威廉姆斯苦笑一聲,指着桌上的便箋,道:“這個您不拿回去嗎?”
本特利哈哈一笑,道:“您留着吧,我們那裡還有很多。”
說着得意的轉身出門而去。
威廉姆斯怔了一下,摸不清他話裡‘還有很多’是什麼意思,這讓參議員心中十分不安:對方是不是還捏着他的把柄?
氣惱的參議員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漂亮的白瓷杯發出一聲脆響後碎成一片一片,將匆忙走進來的小秘書嚇了一跳。
她粉嫩的臉色嚇得刷白,驚惶的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威廉姆斯參議員頹然倒在椅子上,沮喪的道:“我被總統的手下給要挾了,這羣該死的狗崽子~!”
漂亮柔弱的女秘書如乳燕一般,投入參議員的懷抱,緊緊抱住參議員,彷徨的道:“沒有辦法嗎?我們要不要報官?告他們詐騙,黨內的人會支持我們的。”
聽了她白癡一般的建議,威廉姆斯參議員長嘆一聲,但是爲了避免這個蠢女人自作主張,勇敢地挺身而出。當下只得是耐着姓子解釋道:“沒用的,這傢伙是報社的。
他和指示他的人都是報紙的,就算我們說出來,總統的人也可以說是報社的個人行爲,是新聞自由。
牽扯不到總統頭上,黨派不會爲我出頭的,而我這個議員就當到頭了。”
威廉姆斯很清楚,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參議員”這個身份帶給他的。如果沒有這個身份,他只是東部省鄉下一個只有三百畝地,兩千金幣存款的小地主。
無論如何,他要保住他的政治前途。
陷入困境的威廉姆斯參議員開動腦筋,心中暗道:也許應該先找麥克文尼談一談。反正大家將來很可能都是要被黨派踢出去的。也算同病相憐,不如藉機會重組一個新黨派出來。
說不定到時候,這新黨派人多勢衆,還能成爲議會的一大黨派……
在報紙和聯邦調查局的雙重打擊之下,炎熱的八月對參衆兩院的議員們,卻如嚴冬一樣寒冷刺骨。
躲在暗中的敵人如同一條條潛藏在草叢中的眼鏡王蛇,在他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向他們發動攻擊,噴灑致命的毒液。
政客沒有清白的。縱然有,也被其他人給染黑了,如果真的有那種出污泥而不染的,大家更是不能放心,非得要齊心協力將那狗崽子踩翻在地不可。
因此上,他們也就沒有多倫尼抓不到小尾巴。
很多隻發生在密室中的隱私,議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記者們給挖出來曝光。
而比曝光更可怕的,是拿着黑材料上門要挾,要他們乖乖聽話,一時間人心惶惶,議員們人人自危可,聽到有記者上門採訪就嚇得腿肚子只打哆嗦。
議員們全都陷入被動,紛紛感嘆:這大總統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無恥陰險之徒。
布拉德總統那個衆人心目中綿綿軟軟的老好人,變身成了魔王,記者們就是他手下的惡魔,拿着魔鬼的契約,要他們出賣靈魂。
特務政治顯示出了它強大的威力,布拉德感慨,真是太好用了,原來政治也可以這麼玩。
甚至有些着迷,儘管他知道特務政治是會上癮的毒藥,但還是很喜歡這種對方隱私艹縱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一個個熟人的秘密被撥開暴露在他面前,再看着他們道貌岸然或者義正嚴詞的表演,布拉德總統覺得十分好笑,就好像看一幕精彩的戲劇一樣。
同時這也讓布拉德總統重新充滿了信心,他的對手原來也不過如此,都是一樣的愚蠢和軟弱。
突然雄起的大總統,改變了共和政斧內的政治勢力,向有利自己的方向發展。
整個過程中,洛林爵爺只是冷眼旁觀,既不縱容,也不阻止。
特務政治自然有他的用處,不見大明朝第二勤政愛民的皇帝崇禎,上臺廢除了皇家密探錦衣衛和制衡官員的東西廠,然後徹底被文官們艹縱糊弄,最後將自己給玩死了。
佔據了優勢的布拉德大總統乘勝出擊,打着聯絡感情的旗號,在總統府宴請學習班的總督們。
嗅覺靈敏的三十多位總督很清楚,最近一段時間阿卡德琳的政海風波,布拉德大總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佔據了主動。
總督們審時度勢,知道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頭了,說不定布拉德手中就捏着自己的黑材料。
宴會無一人缺席,就連個中暑的老先生也被人攙扶着前來赴宴。
華麗的宴會廳和美味的菜餚並沒有總督們安心,他們心神不寧的注視着大廳的門。
隨着侍從一聲嘹亮的“閃族總統陛下到”,大廳內瞬間安靜下來,衆人起身肅立,布拉德大總統健步走了進來。
這是大家在學習班開課儀式上見了一面之後,第三次見到布拉德總統。
眼前他春風得意的樣子,讓人無法將他和上個月被議會打出來的狼狽像聯繫起來。
在宴會上,總督們恭敬的向他們的上司敬酒,低頭聆聽布拉德總統的教誨。
小弟們的良好態度,終於給了布拉德一種總統的感覺,布拉德心中感慨:真是不容易,在家裡,不管是他老婆,還是他女兒就沒把當作一個閃族元首。
布拉德總統在宴會上舊事重提,要求各種總督爲了共和政斧的大業,協力出兵剿匪。
總督們無不是慷慨應允,紛紛表示,值此危難關頭,方顯忠臣本色,爲政斧分憂是我們地方官的本分,而且我們自負軍費,不用中央政斧再掏錢了。
宴會之後,布拉德總統帶着醉意倒在椅子上,耳邊聽着幕僚們的恭維和馬屁,心情愉快的好像飛上了天。
但橢圓辦公室的大門卻突然被撞開,一個幕僚驚慌的闖了進來,焦急的叫道:“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