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圖書館是最忙的？自然是期末, 如果期末加上臨近畢業季，那就真的是擠都擠不進去啊。
姚婧挑了要用的專業書，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去尋了一圈, 看看有沒有空餘的位置, 看着這坐的滿滿當當的, 放棄了, 就要走時, 餘光看到最後一排書架後的角落裡，居然還有個空閒的位置，果然還是得攢人品啊, 一到用時它就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啊, 她立刻抱了書走過去。
剛坐下, 就看到桌上一杯未開封的奶茶, 是有人佔座了嗎？就知道人品這東西有時候不一定管用，她正要走, 看到那杯奶茶壓的紙條來，她四周看了看，大家都低着頭，便抽出了那張紙條來。
‘美麗的小姐姐，請回頭看一眼。’
恩？姚婧下意識往後頭的桌子看了一眼, 只見身後從書叢中露出張臉來, 笑的十分開懷的瞧着她, “我佔了好久了, 小姐姐你終於來了。”真是賺到了。
“你是有多無聊啊。”姚婧將紙條連着奶茶一併擺在了身後的書叢上, 轉過身去戴了耳機，翻開了書, 不由用力壓了壓，真是無聊，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不要臉。
不過不要臉這個詞，對於江洋來說，真是一點程度都不算。人的臉還能厚成這樣，簡直心大如海，姚婧這幾個月來幾乎把所有難聽的話都撂了出來，可無論她多麼氣急敗壞的罵他，說他，轉過身，他就又笑着出現在眼前。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昨天在食堂她才衝他發了一通的火。
姚婧今剛借了隔壁寢的相機，答應了全班，要拍出明信片風的C大畢業風景留影，剛掛着相機走到齊英園，相機還沒調試好。
江洋就從齊英園的白卵石道上走來，擡頭正對上姚婧望過來的視線，臉上的錯愕與驚喜一覽無餘，摸了摸後腦勺，解釋道：“就要畢業了，就來看看，真巧。”
姚婧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可沒空來看看，忙着呢。”真是心大，反正快要畢業了。
江洋一路跟在她身後，“你什麼時候離校？”
“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姚婧舉起相機，聚焦到藍色花楹樹冠後的白色建築物上，“別擋光。”
江洋往旁邊退了幾步，聽相機終於‘咔嚓’響起，又笑：“昨天，高中班羣裡說到五十年校慶，就在我們離校期後面沒幾天，你……”
“沒興趣，別跟着我了。”姚婧翻看了幾張照片，不錯，光影和構圖都十分到位，繼續沿着小路往裡走。
“你高中不是英語課代表嗎，英語老師還說起你了呢，問你會不會回學校。”江洋默默跟了上去，聲音有些放輕：“班主任也說起你了……”自然是問起他和她的事。
“英語老師是說起你吧，”姚婧走到橋邊，從這邊拍齊英園，再帶點水中的倒映，真是好看到不行，“我就是掛名的課代表，誰不知道你是英語老師的掌中寶。”
江洋低頭笑了笑。
姚婧找好角度拍了幾張，收了相機拿在手上，見他還杵在一旁，一手輕輕拍了拍石橋，“你爲什麼不去首都外國語大學？”
高中畢業那時候，無比代入狗血小說的女主，看到喜歡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攪在了一起，更慘的是對方連孩子這種狗血標配都有了，只覺人生大抵也就這樣了，哭了好幾天連填志願都不願去了，都是她爸一手包辦，後來從高中同學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他沒有去原定好百分百可以去的首都外國語大學，還真以爲是老天太有眼。
等了一會也沒等到回答，姚婧目光遙遙落在如煙如霧的藍色花楹樹冠後C大立着的幾棟教學樓來，應該是信工的？她舒了口氣，“不想說就算了。”
“不是，”江洋走近了幾步，近到可以看到橋下兩人的倒影，她微微偏着頭就像要靠在他肩上，江洋握緊了手，“我有一件事，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很想做，就是從來沒那個膽子。”
姚婧皺了眉，去看他，怎麼話題能扯到他的夢想？正想說這有半毛錢關係，就見他定定看了過來，一向帶着笑意的眼睛含了些看不懂的深意，他身後是如霧如煙正在花期的藍花楹，姚婧視線落在那花上片刻，再回過神來時，那雙眼就突然被放大在她眼前，脣上無法承受的灼熱，將她或要說出口或要罵出的話全然堵住。
近到可以看見他緊緊閉上還微微有些顫的眼睫，姚婧楞了好幾秒，纔想起要推開他，卻被他伸手輕輕按住了頭，平常她都能輕易推開他，這次怎麼也動不了半分，反而還被他順勢緊緊摟在了懷裡。
“又賺到了，”江洋在她徹底生氣前，又緊緊抱了抱她，彎腰將頭抵在她肩上片刻就鬆開。
姚婧狠狠擦了擦嘴，喘着氣推了他一把，“艹！你有病啊！”轉身就往寢室方向跑了，不拍了不拍了！
大概是八百米也沒這樣的速度，從齊英園跑回寢室，狠狠一把重重關上門。
“哇，你跑步去了？不是去拍照嗎？”二貓從電腦面前挪開臉去看她，“你臉怎麼這麼紅？”
“大四老學姐最後的倔強，”姚婧擦了擦嘴，“八百米我依然是第一。”
二貓放下耳機：“至於嗎，我們都要走了，跑什麼八百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姚婧喘了口氣，坐會座位上，“反正說了你也不懂，明年校慶我們就不在了。”
叮噹洗了把臉出來，“怎麼就突然說到校慶了？我們就算不在學校了，校慶還是可以回來的，你看每年校慶回來的有多少學姐學長。”
爲什麼突然說到校慶，姚婧倒了杯水喝，“就是突然想到了，突然就……四年了。”
想想好像也是這樣。有些事已經不是當初的那些事了，多年後的自己再來完成，感覺還是一樣的嗎？人呢？也一樣嗎？
C市夏天一向來的早，陽光總是極其明媚，四年前來的時候也是一樣，四年後走的時候也是一樣。
昨日還在學校嬉鬧着混日子，眨眼就要畢業，所以說，最神奇的，確實還是時間，四年前在實驗劇院接受新生報告，四年後在這裡爲大學生涯畫上個句號。
還有相伴了四年的人。
吃了也許是來C市以來最好吃的一頓火鍋做晚飯，就是火鍋一如既往的辣，走出來時，都辣出眼淚來了。
“一定唱到天亮，”單意揪着包上的絨球，“反正事妖精付的錢，不唱到天亮太浪費了。”
姚婧笑：“你沒有門禁了？”
單意：“……今天沒……呸，我一直都沒有！”
二貓和叮噹跟在身後笑：“不知道誰啊，上次我們一起去網吧，還沒23點呢，就被追到網吧來了？你可抓點緊，趁着我現在還沒多少工資交份子錢，發個99塊的紅包意思到了就行了啊。”
單意瞬間囧了起來，就要追着她倆了，姚婧不由跟着笑起來，慢悠悠走到公交車站，就聽幾人的笑鬧聲突然按了暫停，自動分開了條道來，她就看到了，自某天后更不想見的某人。
氣氛冷了幾秒，要坐的公交車正好到站了，姚婧想邁出的腿頓了頓。
單意左右看了看，拉了叮噹，說：“就兩站的路，我們先去那裡等你吧，來的時候帶幾瓶飲料啊，KTV的太貴了。”就先上了車。
姚婧抿着嘴，看着公交車絕塵而去，呼了口氣，收斂了表情去看他，努力讓語氣冷一點：“你又幹嘛，有事說事。”
江洋低頭笑了聲，“是有一點事，不知道同桌的小姐姐，做了語文作業嗎？”
切，姚婧背過身去，真是煩，太煩了，用力抿緊了脣邊的絲絲笑意來：“不好意思，她沒做。”
江洋貌似遺憾的嘆了聲氣，“那可怎麼辦呢？”笑道：“語文老師上課的時候肯定要說了，怎麼又是你們。”
怎麼又是你們。
兜兜又轉轉，怎麼還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