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韋司興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瞪着張浩天道:“本幫之人入門時有終生護幫之誓,若非特殊情況不得退幫,而且必須說出合理的退幫理由,否則以叛徒而視,張浩天身爲行三的桓侯,不思龍頭大恩,反而在本幫大敵當前之時做出退幫之事,動搖幫中兄弟士氣,而且退幫理由含糊不清,通篇胡說,實當應該重罰,本堂決定,照祖宗的規矩,請紅棍。”
說到“請紅棍”時,他的聲音加大了,只聽下面有人答應着,沒一會兒,就有六名身形彪悍,穿着紅衣的執事弟子走上堂來,手裡拿着的,正是酒杯大小,塗着紅漆的長棍。
等到六名執事弟子拿着紅棍走到了張浩天的身邊,韋司興便大聲道:“按祖宗家法,張浩天退幫,執行九棍之刑。”
他此言一出,各位堂主眼神中都流露出了驚色,要知道九棍之刑是紅棍之刑的最高懲罰,六名大漢,每人九記重棍,就是鐵人也要被打爛啊。
就在這時,卻見一人匆匆站了起來,向着龐統勳鞠了一個躬道:“龍頭大爺,祖宗雖然傳了九棍之刑下來,但據幫中的典籍記載,從來就沒有一人因退幫受過此刑,張浩天身爲桓侯在本幫大難時退幫雖然不對,但念他在邱光等叛逆拉攏利誘之下並沒有背叛本幫,而是按規矩遞上了退幫狀,實在罪不至此,而且恐怕幫中的兄弟知道了,心中會有不服,不再按本幫規矩做事,當此時刻,動搖軍心,是兵家的大忌,龍頭大爺,你萬萬要三思啊。”
說話的,正是當初主持過張浩天入門大禮的右聖賢大爺謝餘才,他並不是龐統勳的人,只不過因勢而附,有無可奈何之舉,對幫中之事也從來不多發話,但敬服張浩天是條漢子,這九棍之刑執行下來,不死也要殘廢,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說情了。
張浩天對於謝餘才的說情,自然心情感激,不過他也實在沒有想到,龐統勳居然會不顧一切的對他下毒手,可說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爲,與龐統勳平時陰沉善謀的性格完全不符,難道他是算錯了,結果讓自己在此丟掉了性命。
就在這時,卻見龐統勳道:“謝大爺,我知道當初張浩天入門是你主持的,而且還贈他‘帶翅’入門,但國有國法,幫有幫規,我雖然身爲龍頭,也不能干涉刑堂大爺執法。”
說到這裡,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說起來張浩天的確是一個人才,我向來對他非常賞識,要是因爲受刑而死,我也心痛得很,這樣吧,我壞一下規矩,向韋大爺求一求情,讓他執法時,選擇一下部位,不至於讓張浩天死在這裡。”
韋司興聞言,但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龍頭大爺求情,張浩天,算你走運,這次行刑,就背擊六棍,胸擊三棍,你服是不服。”
見到龐統勳與韋司興假惺惺的一唱一搭,張浩天心中當然清楚,就算謝餘纔不站出來替自己求情,龐統勳也會發話,這胸背之中有肌肉可以抵禦緩衝棍勢,但是,人身體間的五臟六腑都在其間,在這五十四棍之下,必然會受重傷,龐統勳不希望自己死在這裡,可是要是回去之後幾個月傷重不治,那就與他無關了。
對於龐統勳的陰險,張浩天早有領教,冷冷一笑,也不說話,忽然間脫去了上身,跪在了萬洪幫祖先的靈牌之前。
謝餘才當然也猜得到龐統勳的險惡用心,長嘆一聲,就回到了座位上。
此刻,在場的衆人見到張浩天雙臂粗大,胸腹間肌肉凸起,胸前的一頭仰天而嘯的血狼猙獰可怖,當真是一條極難得的漢子,無論與他是敵是友,眼中都流露出了讚歎之色,而龐統勳的眼裡更是掠過了一絲難喻的色彩,這樣的漢子不能爲自己所用,的確是非常遺憾的。
韋司興向靈牌敬了九柱香,這才拉長着嗓門,大聲道:“行刑,背擊六棍。”
隨着他的聲音,六名執事弟子就走了過來,從第一人開始,高高的舉着紅漆木棍,大喝一聲,就向着張浩天的背部狠狠擊了下去,這執法弟子有故意放水者以身代替並處於兩倍刑罰的規矩,就算是熟識的人,也是不敢有半分留情的。
此時,張浩天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運緊背部的肌肉,抵禦着這重擊,今日這一關,他必須咬緊牙熬過去。
在萬洪幫的歷史上,是很少有人退幫的,而且有典記載的也絕不會超過三棍,九棍之刑可說是形同虛設,可是今日張浩天卻嚐到了滋味,縱是他肩寬背厚,抗擊打能力極強,但這酒杯粗的木棍打下來,每擊一下,便如有一個悶雷在五臟六腑中爆炸,火辣辣的好生的難受。
打到第五下時,就聽到“噼啪”一聲,那紅漆木棍因用力過猛,竟然從中而斷。
那執法弟子連忙向韋司興望去,而韋司興冷着臉道:“換棍,繼續打。”
於是便有人匆匆出殿,很快拿來了新的紅漆木棍,那弟子接過,打了最後一棍,這才退到後面去了,然後由第二名弟子接下來繼續打,打到第四棍時,手裡的紅漆木棍一樣的斷折了。
就在這樣,六名執法弟子六六三十六棍打下來,竟有五人將棍打斷,而張浩天的背部早就是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目睹。
此時的張浩天,背部的感覺便如負了一座大山,而這座大山還燃着熊熊的火焰,讓他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而且胸口發悶,喉口發甜,自然是已經受了內傷。
見到張浩天背部的血一直流在了大殿的地板之上,但仍然面對着祖師靈牌直跪不屈,就連那韋司興的目光裡也流露出了驚駭之色,跟着就大喝起來,道:“胸擊三棍。”
那些執事弟子從擔任這個職務以來還沒有執行過紅棍之刑,而且也明白自己等人剛纔的力道有多大,因此連棍子都打斷了,瞧着張浩天直挺如故,人人敬服,實在不想再打下去了。但聽着堂主吩咐胸擊,卻不敢違抗,只好拿着紅漆木棍走到了他的前面,由第一人大吼着,開始行刑。
這胸擊之刑雖然只有三棍,但胸部遠比背部抗擊打的能力要弱得多,剛纔每一擊有如悶雷在五臟六腑裡爆炸,而現在,第一擊都如雷霆入體,整個五臟六腑都在震動着,在焚燒着,便如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起來。
當第二人的三棍結束,他忽然覺得喉口一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已經吐在了地上,內臟已經受了重傷。
見到張浩天吐血,行刑的弟子眼裡都露出了黯然憐憫之色,但堂主沒有叫停,誰敢住手,於是仍然一個接着一個的打了下去,而張浩天吐了第一口血之後,承受能力已經越來越低,在擊打中又吐了四口血,不過還在拼命的聚集着胸腹間的力量,因爲他深深的知道,如果一但放棄抵禦,那麼他受的傷將嚴重到無法恢復的程度,此時,必須要用毅力來抗拒痛苦,絕不能放棄。
最後兩名執事弟子見到張浩天身子上已經染滿了鮮血,但雙脣緊閉,死死的咬着牙堅持着,又是驚駭,又是佩服,雖然不敢放水,可是動作卻慢了一些,這樣可以讓張浩天多一些時間時間準備。
等到倒數第二名執事弟子打完第三棍,就見到張浩天嘴一張,這次不再是吐血,而是噴出了一股血箭,直濺到了一米之遠,供着靈牌的香案腳下,而他的人,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
最後一名執事弟子見到張浩天倒地,便不再上前,而是望着韋司興,等着他指示。
韋司興瞥了一眼龐統勳,見他沉着臉望着渾身是血仆倒在地的張浩天沒有發話,便轉過頭來,大聲道:“來啊,把張浩天架起來行刑。”
幾名執事弟子只得答應着,然後有兩人想去將張浩天架起,然而,就在此時,張浩天的身子竟然慢慢的蠕動,跟着一點兒一點兒擡起,他的腰雖然已經無力再挺立着了,但他的頭卻高昂着,要承受這最後的三棍。
在這一時刻,祖殿裡是鴉雀無聲,那些執事弟子自不再提,便是那些大爺,每一個都是在黑道中混了數十年的老手,狠角色也看過不少,但受了五十餘棍,不停的吐着血還沒有倒的漢子,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不能不能讓人心凜難禁。
最後三棍終於打下去了,不過這執事弟子的力道卻沒有背擊時大,這倒不是他故意放水,而是看到渾身是血,但眼神中卻仍然露着堅毅之色的張浩天,駭然之下,手臂已經禁不住發軟了。
然而,饒是如此,等到最後一棍打下來,張浩天的精神一鬆,再次噴出一口血,便仆倒在地,雖然還有知覺,但一動也不想動了,此時的他,已經感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是無力,只想好好的睡一覺,而他的眼睛,也漸漸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