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張浩天下了命令,陳凌龍沒有再說話,而緩緩的抽出了那柄龍形刀,然後將刀鞘遠遠的扔到了一邊。
張浩天也抽出了狼王寶刀,不過他並沒有像陳凌龍一樣將刀鞘扔在地上,而是拋給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江勝,這刀鞘是歐鐵梅精心做成,他尊重這位大姐,同樣也尊重她做的刀,而刀鞘與刀本就是一個整體,只有尊重它,它才能夠給自己回報。
此刻,陳凌龍做出了起手式,雙手抱刀,高舉於頭頂。
而張浩天也同樣做了起手式,右臂向下,將狼王寶刀斜橫着。
默默的對視着,在數秒之後,兩人幾乎同時發出了吶喊之聲,腳步移動,片刻之間,兩柄刀就交觸在了一起。
“錚錚錚錚”,四聲清脆而急促的兵器撞擊之聲後,北雄幫的人頓時歡呼起來,而天狼幫徒的神情卻有些擔憂。
原來,當陳凌龍與張浩天兩刀相接,每擊一刀,陳凌龍就前行一步,而張浩天便後退一步,在氣勢上,無疑陳凌龍已經勝了一籌,也似乎說明他的臂力比張浩天要強。
聽着手下發出了歡呼之聲,陳凌龍的臉色卻詫異起來,因爲他已經看到,厚重寬大的龍形刀刀刃之處,出現了四道極小的缺口,竟是被對方的刀砍出來的。而這龍形刀是其父陳青山求了極好的鐵英,然後請名師所鑄,前後共花了五百多萬元,自詡爲當世第一寶刀,但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四刀之下,竟然會有了缺損。
這時,陳凌龍沒有再進攻,而是停住了腳步,看着張浩天手裡帶着弧形的刀,忍不住讚了一聲道:“好刀。”
在上次與陳凌龍比刀時,雖然在刀法的變化圓熟上比不上對方,可是兩刀硬拼之時,張浩天的臂力是絕對不吃虧的,因此最後他揮刀想與陳凌龍強行硬拼,而陳凌龍則步步後退,想等他力竭時反攻,幸虧黃彪經驗豐富,看出了他的劣勢,急中生智救下了他。剛纔這四刀,絕不是他有意的想保存實力,讓着陳凌龍,而是出現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就出現在他這柄狼王寶刀上,狼王寶刀一個人揮展之時,只能感覺到出刀的速度比普通的刀要快一些,而在剛纔他與陳凌龍硬拼之時,這才發現,由於狼王寶刀韌性極強,當被人用力撞擊之時,會產生一股巨大的反彈力,這種反彈力很大程度上消減了對虎口的震勁,但也牽引着他向後退。因此,雖然張浩天的氣勢看起來要弱一些,但握刀的手卻不會由於力與力的硬拼而發麻痠軟,而這樣的反彈之力,正是他施展旋風刀法最需要的。
不過,張浩天深知陳凌龍比自己多練了十幾年的刀,對刀技的變化及判斷在他之上,而這是一種循序漸進的功夫,自己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超越,所以,他如果要勝陳凌龍,就唯有出奇制勝,而他的奇兵有兩樣,一樣就是有着超強韌性與超強減震力的狼王寶刀,而另一樣便是旋風刀法,所以他必須隱藏實力,消耗陳凌龍的體能,給他最後的致命一擊,這是一場生死決鬥,在廝殺的過程中是不是漂亮瀟灑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夠活着見到明天的晨光。
見到陳凌龍不急於進攻,停下來稱讚自己的刀,張浩天卻不想讓他歇着,沉喝一聲,又揮刀大力劈去,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陳凌龍與自己拼刀,那樣不僅很耗體力,而且一但虎口被震得麻木或者握刀的手臂痠痛起來,對於刀法的影響會非常大的,那就是自己的反擊之時。
然而,陳凌龍知道張浩天的臂力在自己之上,被逼得後退估計有什麼陰謀,再加上忌憚他這柄新鑄的寶刀,並不與他硬拼力量了,見到他攻來,身子一側,避過了這一刀,跟着伸出手臂,直向着張浩天的胸口刺去,當真是又疾又狠,讓人很難想到,用這麼一柄厚重的大刀,可以使出劍一般的靈動的招式來。
張浩天立刻回刀斜格而去,陳凌龍的刀倒也沒有完全閃避,被他一格,順勢一揚,竟挑向張浩天的下巴,這也是“借力打力”的法門,而陳凌龍用得極爲嫺熟,完全到了隨心所欲,變化無礙的境界。
張浩天知道,在招式的變化上,自己的確是無法勝過陳凌龍的,經過上次的廝鬥,他雖然對陳凌龍的刀法有些瞭解,但同樣的道理,陳凌龍對自己的刀法也是心中有數的,而且也必然針對他的刀法獨自思考練習過破解之術。
果然,在張浩天后退避過上挑之刀後,陳凌龍甚至不等他的腳步站穩,龍形刀如行雲流水般的舞動,招招都攻向了他的必救之處,這樣做無疑就是一個目的,不讓張浩天將威勢逼人的王家刀法順利的施展出來。
知道陳凌龍對於王家刀法已經不陌生,便是用出來也不能勝他,反而多一些觀摩的機會,張浩天干脆連一招都不用了,而是開始了專心的防禦,注視着陳凌龍手裡的刀攻來的方向,要麼格擋,要麼閃避,絕不進攻一招。
這麼一來,無疑在場面上張浩天就顯得非常的被動難看了,五六十招過去,陳凌龍的一柄龍形刀在他身子的上下左右雪光霍霍,呼嘯盤旋,好幾次都差點兒砍中了他。
瞧到這樣的情況,北雄幫人自然不時的發出歡呼之聲,而對面的天狼幫徒瞧着幫主被敵人的刀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手之力,誰還說得出話來,只是緊張的瞧着場內,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焦慮擔憂之色。
轉眼之間,又是三十招過去,此時兩人已經鬥了大半個小時,瞧着張浩天不攻一刀,身手好像比上次兩人相鬥時還差些,陳凌龍猜到了他是想消耗自己的體力,忽然大喝一聲,刀法頓時有了變化,變得飄忽靈逸,虛實相間,讓人很難猜到他落刀的部位。
這一下,張浩天就難以防禦了,陳凌龍的刀明明向左,可是他的刀勢並不用老,當張浩天向右閃避的時候,在空中忽然轉向,朝着他閃避的方位攔去,對力度的掌握,實在到了讓人嘆爲止觀的地步。
鬥得十招,張浩天無法判斷出他這種虛虛實實的招式,一次避得慢了,右腰被龍形刀的刀尖劃破,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卻出現了一條兩寸來長的口子,一縷鮮血順着他的腰浸溼了深藍色的長褲右側。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浩天自然沒有辦法一味防守,大喝一聲,狼王寶刀揮出,如風涌浪卷般的攻向了陳凌龍的頭部,正是王家刀法中的“空中雁出頂上飄”。
見到張浩天終於用出了王家刀法,陳凌龍頓時冷笑着叫了一聲:“來得好。”手中的龍形刀自下而上猛的刺出,他每揮出一刀,都正好擊在了張浩天的刀身上,把那狼王寶刀遠遠的蕩了開去,沒有辦法落在他的頭上。
張浩天見到他破解自己的刀法更快捷而有實效了,心中暗暗佩服,但手中不停,王家八式源源不斷的施了出來,只聽得刀風呼嘯,雪光一片,甚是凜烈逼人。
然而,對於張浩天的刀法,陳凌龍顯然是胸有成竹的,龍形刀也隨之揮展而出,或格架,或反攻,總之張浩天攻出的每一招,他都有應對之法,腳下沒有任何的閃避。
這樣一來,龍形刀就不免要與張浩天的狼王寶刀兩刃相撞了,而此時陳凌龍也不再吝惜。一柄有缺口的刀,一樣可以殺人,而且用這樣的一柄刀來換張浩天的命,除掉他忌憚的心腹之患,從此打通一統南北,君臨中國黑道的路,那是千值萬值了。
酣戰之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招,兩人的額頭上都浸出了汗珠,這樣的激鬥,實在是太消耗體力了,張浩天的體力雖然在陳凌龍之上,但由於在他的一柄龍形刀下顯得左支右絀,所費的力氣要多出對方,因此在體力上並沒有絲毫的優勢,而且陳凌龍招擡緊逼,已經完全把他壓制住,隨時都有可能一刀要了他的命。
此時,無論是北雄幫人還是天狼幫徒都看得出張浩天盡落下風,中刀身亡,輸掉這場生死之鬥是遲早的事,北雄幫的人自然是個個帶着得意之色,而天狼幫徒卻開始面面相覷,不願意見到幫主屍橫當場的情形。
四角明燈如晝,張浩天從陳凌龍臉上看到了貓戲老鼠般居高臨下,自恃已經掌握了全局的表情,而這種表情,就和他上次要戰勝自己時一模一樣,然而,所不同的是,上一次他已經沒有底氣,再想不出任何的變化,只有眼睜睜的等着失敗,而這一次,他還有那奇妙的旋風刀法沒有用。
正在思索在什麼時機開始用旋風刀法反擊,就聽到後面有人高喊:“住手,住手。”
張浩天聽得清楚,這聲音是江勝發出來的,雖然估計他要做什麼,但還是連着後退了好幾步。
陳凌龍見他後退,並沒有追趕,而是將龍形刀負在背後,然後用無比輕蔑的眼神望着他。
明白陳凌龍眼神中的含意,張浩天回過頭去,便見到江勝一臉焦急的匆匆走了過來,然後將嘴湊在他的耳邊用很低的聲音道:“張盟主,我已經接到了消息,我們對北雄幫各個據點的襲擊取得了大勝,一部分天狼幫的兄弟正趕過來增援,雖然江湖上的信諾很重要,但人要是死去,就什麼都沒有了,我看你今晚很難戰勝陳凌龍,不如想辦法改天再戰,大不了我們把姓陳的放走。”
張浩天還沒有說話,五米外的陳凌龍已經滿臉鄙夷的笑了起來,好一陣才搖着頭嘆息道:“張浩天啊張浩天,我還真是看錯了你,以爲你是一條漢子,答應了生死決鬥便會遵守下去,但看來你又想故計重施了,說吧,這次又有什麼藉口,是不是又想說你的這個手下和我父親有什麼交情,求你放我一馬。”
張浩天沒有去應答他,而是用低沉的聲音道:“勝哥,多謝你的好意,我也知道自己若是死去,什麼都沒有了,但有些事情既然答應了,就是死也要撐下去,更何況的是,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你先退下去,只需要觀戰就行了。”
說着這話,他又橫起了刀,朝着陳凌龍走去。
江勝雖然沒有學過專門的刀法,但精通搏擊,對於張浩天與陳凌龍之間決鬥的優勢已經看得很清楚,心裡甚至認定張浩天再戰下去並非九死一生,而是有死無生,對於這個年輕有爲,各方面都極優秀的黑道大哥,他向來是欣賞而敬佩的,實在不忍心他就這樣死在敵人的激將法之上,見到情況緊急,才忍不住出聲打斷兩人的廝鬥,但不想張浩天還是執迷不悟,堅持自己遵守承諾的信念,不由得長嘆一聲,緩緩轉身向後返回,心裡已經在思索等會兒張浩天戰死,自己又該怎麼辦。
瞧着張浩天把江勝叫退並重新向自己走來,顯然是想一戰到底,陳凌龍的眼神裡掠過一絲陰狠的得意,但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貌似佩服的敬意,點頭道:“我收回剛纔的話,張浩天,你是一條漢子,不是縮頭的烏龜。”
張浩天當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捧自己,然後讓他死於龍形刀下,而現在也是施展出旋風刀法的時候了,無論成功與否,都將是他與陳凌龍在人間的最後對話,當下凝視着他道:“陳凌龍,無論你我誰生誰死,我想告訴你的是,你一直是我心中想超越的人,無論是你的刀法,還是你的勢力,可惜我倆不能成爲朋友,否則或許可以暢飲一場。”
聽着張浩天的話,陳凌龍的目光也聚在他的臉上,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是,非常可惜,既生瑜,何生亮,你是我最大的敵人,也是最想戰勝的敵人,你我之間,在這個世上只能有一個存留,不過你想喝酒,我倒可以滿足。”
說到這裡,他便大聲喝道:“來啊,去給我和張盟主倒兩碗烈酒來。”
隨着他的聲音,北雄幫的人羣之中就有一個壯年男子跑了出去,沒過多久,用一個紅木漆托盤端了兩碗白酒回到了場中,走到了陳凌龍與張浩天的之間。
陳凌龍用左手先拿起了一碗酒,擡到了胸前,望着張浩天,卻什麼都沒有說。
張浩天明白他的意思,也用未持刀的左手端起了酒,上前一步,和陳凌龍的手同時遞出,兩隻白瓷碗在空中相碰,發出了清脆之聲,兩人跟着仰起了頭,“咕嚕嚕”的一口氣將酒喝了下去。這酒的確是烈酒,而且差不多有半斤之多,但對於兩人的酒量來說,絕對不會一飲而醉。
當兩碗酒喝完,兩個碗也同時被摔在地上變在碎片,陳凌龍先揚起了刀,說了一聲:“請。”
張浩天也橫起了刀,嘴裡道:“請。”
兩個“請”字出口,但兩雙眼睛卻暴射出了殺機,各自吶喊一聲,瞬間又戰在了一起。
這一次再戰,就像是田徑賽場上的選手知道到了最後一圈要做最後的衝刺一樣,張浩天與陳凌龍都拼盡了全力,你來我往,刀來刀去,比剛纔更快捷猛烈,但是,沒過多久,陳凌龍便又佔了上風,一柄龍形刀逼住了張浩天所有的招式,讓他從攻少守多漸漸的到了只守不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