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火紅的太陽剛出來,葉子上抹上了金子的顏色,露水在枝頭上晶瑩閃亮,麻雀嘰喳滿天飛,喜鵲停在九天宮的百年桂花樹上亂叫,宣告着婚禮大典的如期而至。國都明城四處彩旗飄揚,人們都穿上最美最好的服飾涌上王城四周的主幹道上。宮廷已在四個宮門外擺下百里筵席供人們免費食用。
用上好的紫檀木製作的馬車嵌着大顆的寶石、珊瑚,掛着精美異常的軟煙羅停在九天宮的宮門外。
九天宮中寬大的客房裡,摩奧心情萬分沮喪着站在水晶穿衣鏡前,由侍官伺候着穿上禮服。
禮服全白。先穿上亞麻制的小尖領長袖襯衣,扣上珍珠白金衣釦,繫上一條白綢頸帶整理出褶子用白金碎鑽鈕釦別緊;再穿上一條白緞制修腿長褲,腰間用軟皮腰帶;最後是一件白緞制長至膝上的外衣,左幅上繡着精美的玫瑰花枝蔓。
侍官正爲摩奧扣上白金琥珀鈕釦時,牆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悶響,象是有東西被猛力砸到了牆上。緊接着隔壁的房間裡傳來了瓶瓶罐罐被掃到地上的聲音,發出“乒乓”的哀鳴聲。
摩奧知道隔壁就是賽典的寢宮,他問道:“出了什麼事?”一位侍官連忙應聲出門詢問,很快返回來向摩奧施禮稟告道:“大人,剛纔王后派人通知公主說:考慮到國王的身體狀況,只能讓國王參加婚禮的宣誓部分。公主正爲此事惱火。”
“明白了。”摩奧當即明瞭。這對父女感情很好,從昨夜國王的話語中就能清楚這點,而婚禮上賽典肯定希望能得到國王的祝福,王后如此阻撓,這恐怕是王后一個小小的報復,但王后的報復肯定不止於此。牆上又傳來悶響聲,摩奧擰起眉頭,大步出了客房轉身來到賽典的寢宮門前,也不敲門就推門而入。宮人們嚇得驚呼,急忙上前阻止:“大人,大人!請您按禮儀來,婚禮前請不要與公主見面!”
摩奧毫不理會,也不管宮人們的阻止徑自往裡走,繞過一座香緣木金香玉屏風,穿過落地欄杆花罩和一座博古架,走到賽典的面前。就見賽典已經穿上了白色緞制露肩一字領拽地長裙,裙上繡着並蒂蓮枝蔓,上百顆圓滑的珍珠閃閃發亮;她的秀髮梳在頂上盤成花環形髮髻,幾縷細發垂在臉龐邊和細白的頸上。
“大人,您不該這個時候來。”貴迪子見到闖入的摩奧一驚,上前要請他出去。
摩奧冷冷地命令貴迪子道:“讓開!”然後他一把奪下賽典手中的青玉銀託蓋碗,盯着她氣得刷白的俏臉,說道:“我還認爲你的脾氣很冷靜一直能沉得住氣,想不到這個時候你還能演出一出鬧劇!”
賽典美目一瞪,正要頂回去,但瞬間冷靜了下來。她明白摩奧說得在理,這是塔澤的報復她居然入套了。深吸一口氣,賽典側過身去說道:“你不該這個時候進來,出去吧!”
摩奧放下青玉銀託蓋碗,看看正在收拾殘骸的宮人們轉身離去了。
賽典冷着臉重新坐到梳妝桌前,貴迪子上前爲她佩戴頭飾。在她的腦後別上一隻蝴蝶簪,兩邊髮鬢處彆着如意雲頭形簪子,髮髻前端是一個珍珠鑽石小王冠。宮人們拿來華美的緞制寬袖掐腰短上衣爲賽典穿上,腰間再繫上一條細絹制長腰帶,腰帶上縫着一對青玉魚和無數細鑽直垂到地面。貴迪子拿起一條藍珍珠項鍊掛在賽典雪白的頸上,禮服便已穿戴完畢。
禮官進來詢問,得知一切妥當後來請一對新人出宮上馬車。內法爾捧來一條緋紅色薄紗罩在賽典的頭上蓋住她的花顏,用兩支鳳尾白玉簪別在髮髻上固定住輕紗。貴迪子上前輕扶賽典的手肘,將她引出宮門外。摩奧已站在馬車邊等待着,見到賽典伸手將她扶入馬車內,自己也隨之登上馬車。
禮官一聲唱賀,禮儀隊伍浩浩蕩蕩繞過三左宮上了靈璧石主幹道,出了親元門沿着大甬道進入政和門。政和門內主幹道兩側搭着精美的花棚,棚下整齊站立着文武百官、各國使節元首、公侯伯子男爵們,政和門上的鼓樂隊奏起了喜慶的禮樂。車隊行至含極德慶殿的崇臺前,崇臺上擺放着摩奧的求婚禮。禮官上前來請新人下馬車,換乘步輦。侍官們擡着步輦上了崇臺來至大殿的門前,一對新人下輦,摩奧牽着賽典的手兩人一同跨進大殿高大**的大門。殿內異常寬敞明亮,正中央是一座華貴寬大的白玉珊瑚臺基,臺基上放着國王、王后的寶座,寶座後是一張六扇黃金座屏,上面嵌滿了無數的珍寶。寶座頂上懸掛一盞罕見豪華的三層水晶彩色夜明珠吊燈,大殿八方均有一盞雙層水晶夜明珠小吊燈。
國王與王后身着最隆重的禮服端坐在臺基王座上,臺基下左側是禮官,右側站着身穿伴郎服的歐華士和釋東、身穿伴娘服的兩位年輕美麗的公爵夫人。大殿內的禮樂奏響了《喜昇平大典樂》。一對新人踏着精貴無比的地毯來至臺基前,禮官唱禮,一位公爵夫人端來金盤上面放着兩隻小水晶杯盛着香甜的玫瑰酒,杯腳用金線系在一起。兩位新人各執一隻水晶杯共飲。禮官又唱禮,另一位公爵夫人端來玉盤上面一隻秘色瓷小碟盛着一塊花形玫瑰糕,賽典與摩奧分吃了一口。禮官第三次唱禮,宣詞官登上臺階,新人下跪相互宣讀誓詞,之後歐華士和釋東一人捧着一個戒枕跪在新人身旁,摩奧拿起月光石珍珠白金婚戒爲賽典戴上,賽典也爲摩奧戴上了婚戒。
一切看似順利,塔澤突然起身中斷了婚禮。“國王陛下身體不好,時間長了恐承受不住。現在,公主也交換婚戒了,就請國王回月光殿吧,身體重要。”她站在臺基上,柔聲細語地說着,一雙眼示威似的冷冷盯着賽典。
賽典的手一顫,馬上被摩奧不露聲色地緊緊抓住。衆人恭送國王,國王在被擡着經過賽典的身邊時,笑道:“女兒,如今大了結婚了,就快樂地生活着,我相信摩奧大人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賽典的紅脣一顫像要說什麼,國王已被侍官們擡了去。
“婚禮繼續吧,禮官。”塔澤笑靨如花,傲慢地坐下了,脣邊的笑異常燦爛。
賽典輕咬脣。禮官宣佈交換婚戒後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摩奧伸手取下賽典腦後的兩隻鳳尾白玉簪,拿下緋紅色薄紗,俯首在賽典的臉龐邊低聲道:“你的臉色很難看,應該收斂一下。”他輕輕在她的耳邊警告道,隨即挺直了身板。
宣詞官捧上一份賀詞遞與塔澤,塔澤起身將對新人的賀詞和祝語宣讀了一遍。
禮官宣告禮成,請兩位新人出王宮登上王城的南宮門樓接受百姓的祝賀。摩奧扶起賽典,兩人出了含極德慶殿,踏着一地的花瓣,在文武百官、各國使節元首、王室成員的祝賀聲中出了政和門上了馬車出王宮來到王城南宮門上。賽典接過早已候在此處的貴迪子遞來的百合花球向城樓下拋去,那些未婚的女子、男子們競相爭搶熱鬧非凡。王宮中香韻門內的鼓樂殿、衆樂堂裡擺下豐富精美的婚禮盛宴,請所有的貴賓入席。筵席之後,衆人又隨王后移駕悅舞宮邊吃着精緻的糕點邊觀賞頂級的歌舞表演,一直歡騰到入夜,婚禮盛典才告結束,一對新人坐着馬車被恭送回九天宮。在宮門口,一隊由十位宮人和十位侍官組成的禮儀隊伍已等候在此,他們引導着新人進入裝飾得喜慶光鮮的九天宮。
進入宮中,十位宮人引領着賽典前往新房的浴池,摩奧被侍官引領着前往客房的浴池沐浴更衣。
灑滿了花瓣的橢圓形溫水浴池中,摩奧看看手指上的婚戒心中一份落寞。真是上天捉弄人,他滿心歡喜地前來求婚,卻最終落個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換來了一份有名無實的婚姻。賽典究竟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除掉塔澤?不管怎樣,他現在已是局內人,只要他努力推進這件事,也許就能儘早結束掉所有的一切。他拿起玉瓢舀了一瓢水當頭淋下,如今得好好配合賽典的腳步以求水仕仙的平安。抓起玉碗中的白朮胰皁洗淨身子,他起身出浴拿起浴巾擦身。侍官們上前恭敬麻利地用乳膏給他擦上,爲他穿上初夜服—— 一件白色敞胸無繫帶荷葉袖邊紗制薄衫,一條白色貼身綢褲。
摩奧彆扭地扯了扯衣服,擰眉壓下心頭的不快。侍官們引導着他出了浴室,穿過客房的小廳,右轉來到一扇上等白色杉木的門前,打開門進去,已經進到了新房裡。
一眼就看見已經沐浴更衣的賽典坐在寬大柔軟的銀白色楠木牀尾上,穿着一件露肩白色裹身絲裙,勾勒出她苗條婀娜的身姿,從裙底向上到胸部用金絲線繡了兩朵交纏在一起的並蹄蓮,烏黑半長的秀髮披在玉肩上,一雙玉雕似的足踏着羊毛毯。正忙碌着的宮人們見到摩奧進來,紛紛對新人施禮,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直到空曠的新房裡傳來關門的聲音,站在門邊的摩奧這纔開口:“這下你滿意了?”
側着臉的賽典正過眼看他,冷聲道:“這纔剛開始,閣下。”
摩奧雙手環胸,倚在門邊,回視着賽典冷冷的雙眸,兩人較着勁。
賽典方纔發覺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他了。他比一年半前更加的沉穩出衆,一張顛倒衆生的俊美容顏,一副一米八多的高大健美的黃金比例身材,一身王者之氣讓人終生難忘。“這身衣服很適合你。”注視半晌,她竟然冒出這麼一句。
摩奧一臉尷尬,這身衣服讓他渾身上下彆扭得很,她竟然蹦出這麼一句。臉上忽紅忽白,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口不擇言:“你……你的衣裙也很合身。”
憑心而論,賽典也是位極其秀美的女子。如果說水仕仙是一朵芬芳迷人高貴的極品蘭花,那麼賽典就是一支報春的白梅,雖沒有蘭花的芳香濃郁和高貴無比,卻有着抗風冒雪的錚錚傲骨。一張雅麗絕倫細緻白晢的臉龐,一雙閃着智慧光芒的清亮雙眸,筆直的鼻嫣紅的雙脣,柔滑的下巴,肌膚如羊脂白玉,纖長柔軟的十指,身上散發着一股脫離塵世縹緲虛無的超凡氣息。正是這股氣息,讓摩奧久久注視,脫口嘆道:“這就是月神的氣息麼。”
賽典一怔,別過臉去,兩人陷入沉默。默然良久,賽典站起身建議道:“我們應該爲我們的合作喝一杯。”說着她走到門旁的一張雞翅木圓桌邊,拿起金壺倒了兩杯果飲來到摩奧的面前,遞與他一杯然後向他舉杯。
摩奧與她碰杯後冷冷地說道:“應該是我祝賀你威脅成功了。”不滿地仰首飲下。賽典也不回嘴,飲下果飲後收回杯子放回桌上,對他說道:“你打算怎麼睡?我想你肯定打心眼裡不願意與我同睡一張牀。就只剩窗下那張乘涼竹榻了。還好現在已是春末,應該不會着涼。”
摩奧沒接下話,從牀上收拾了一個鵝絨枕頭和一張錦毯,和衣躺在竹榻上。賽典將室內的夜明珠燈罩上,就着月光躺上牀。
半夜裡,摩奧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半醒着,恍惚看見寬大的牀上月光裡賽典的身上竟罩着一層朦朧的月色,這層薄薄的月色將她緊緊地裹住彷彿在保護她一般。她的睡容安靜柔和,與白日完全判若兩人,想不到拒人於千里之外冰冷的她竟會有這樣安詳嫺靜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