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萬坐在馬車裡,閉着眼睛,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緊握的雙手卻是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馬車平穩而快速的行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之時,馬車卻突然猛地停了下來。
袁叔萬睜開眼睛還未開口,卻聽到常福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三爺,吉祥姑娘……”
常福的聲音還未落下之時,卻突然戛然而止。
而袁叔萬突然從馬車裡站了起來,掀開了馬車簾子,而看到車外的景象之時,袁叔萬也明白了爲什麼常福的聲音會突然戛然而止。
這會兒的馬車,其實已經進入了袁家的地界,卻並未到袁府裡,只因爲馬車被堵在了路上,而包圍馬車的人,卻足足有四五十人,個個黑衣蒙面,卻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還算是人來人往的大道之上,竟然就敢這樣圍了他們的馬車。顯然便是對於京城裡的護衛巡兵不放在眼中,或者是篤定對方這個時候不會過來。
袁叔萬的目光掠過那些手拿刀刃的黑衣人,卻又將目光落在了黑衣人後邊不遠處,只瞧見一個身穿青綠衣裙的女子正被捂着嘴巴抓在了後邊,距離有些遙遠,可是一眼看去,卻是吉祥的摸樣,不僅僅是對方身上的衣飾,髮髻甚至連身形、眉眼,都是十分相似。
看着抵在吉祥脖子下的那把閃着鋒利白芒的刀,袁叔萬的瞳孔忍不住縮了一下,他的手,也忍不住握的緊緊的。
“袁大人,我等知曉您身邊定然跟隨着高手,我等就是再多上數倍人,恐怕也不一定能夠敵得過您,不過今日我等並不想傷人性命,只要您自己砍下一隻手,我等便將吉祥姑娘放了。”
領頭的黑衣人雖然讓其餘人緊緊的包圍住了袁叔萬,但並不上前,只是開口如是說着。
而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躲在暗處保護着袁叔萬的人,也都現了身,護在了袁叔萬身側。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重點並非是雙方各自的武力比較,關鍵還在於被黑衣人抓在手中的吉祥。
即使袁叔萬的人武藝再高強,可是吉祥在黑衣人的手中,那麼若是袁叔萬並不打算按照黑衣人所言照辦,只怕他手下人速度再快,也比不得抵在吉祥脖子下的刀刃。
可是,若是按照黑衣人所言,袁叔萬真的傷了自己,黑衣人也不一定會放了吉祥。
其實選擇很簡單,可是在這個時候,袁叔萬卻並沒有開口。
而常福在一旁聞言卻是有些驚慌的看向袁叔萬,開口道:“三爺,不行,您別聽他們的。”
雖然常福與吉祥的感情也很好,但對於常福而言,袁叔萬是他的主子,是絕對不能夠讓袁叔萬爲了吉祥而自傷,不然便是他這個做隨從的無能了。
“三爺,他們的人並不一定能夠比得過我們,而且,吉祥姑娘是他們手中的籌碼,他們不一定會傷了吉祥姑娘的。”
常福瞧見袁叔萬不開口說話,只以爲袁叔萬是打算照辦,不禁開始急了起來。
而袁叔萬隻是目光淡淡的掠過了那些人,雖然揹着手藏在身後的手依然緊緊握着,可是他面上卻沒有顯露一絲的慌張。他走下馬車後,朝着那些黑衣人的方向,或者是劫持了吉祥的方向走了幾步後,聲音十分平靜的開口道:“莫說我真的自傷一臂後,你們是否會依言將人放了,單說如今,你們將人藏得這般遠,我如何知曉你們抓着的人,便是真正我要救得人。”
黑衣人聞言,並不驚慌,只是開口道:“袁大人果然沉着,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考慮的這般周詳,想必袁大人也該知曉我們身後的主子。既然如此,便知曉我們的目的,主子還要用大人,並不希望傷了大人的性命,只是如今,卻並不希望大人有餘力做些別的。至於吉祥姑娘會不會在我們的手中?大人想必比我們還要清楚。當然也可以將人帶到大人面前給大人瞧瞧。可是大人身邊臥虎藏龍,我們也只能夠選擇安全的距離,以免一時不慎,失去了吉祥姑娘這麼好的人質。”
說完這番話,黑衣人卻直接將一把刀扔到了袁叔萬跟前,自己並不上前,只是開口道:“還請大人及早做出決定,我等也知曉自己不好在此地多待,若是大人遲遲未能做出決定,我等也只好先卸了吉祥姑娘的一條胳膊。”
說完這話,黑衣人朝着身後人打了一個手勢,而站在被綁的吉祥邊上的一個黑衣人,卻是已經高舉起了大刀,朝着吉祥的方向揮了過去。
“慢着!”
袁叔萬目光緊緊的盯着吉祥的方向,直到看到黑衣人的刀停了下來的時候,他方纔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方纔發話的那名黑衣人。
而那名黑衣人只是用一張臉上僅僅露出的那雙眼睛看着袁叔萬慢慢開口道:“怎麼,袁大人下定決心了。”
袁叔萬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撿起了被扔在腳邊的那把大刀,慢慢站起身來,看着那名黑衣人眼裡帶了一絲嘲諷,然後慢慢出聲:“郭懷遠,你最好依言行事,我可不相信趙慎會真的想要傷害吉祥,便是我,若是你敢不信守承諾,我也不會放過你。”
黑衣人聽到袁叔萬的話時,眼裡閃過了一絲慌張,不過他也很快鎮定了下來,在這個時候,他本來也都已經於袁叔萬鬧翻了,根本不差這麼一樁。
他只是冷笑着:“袁大人,以彼之道還以彼身,這滋味不好受吧!”
當初,在圍獵過來的路上,他被衆多高手圍攻,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砍成了重傷,甚至一隻手,到了如今,都握不住刀劍,也就是養傷的那段日子裡,他幾乎成了一個廢人,手中的權利被盡數奪光。雖然如今因爲趙慎手下實在無可用之人,也將僅有的一些勢力都交給了他,可是,哪裡比得上他先前得到的。
趙慎如今缺不得袁叔萬,需要袁叔萬安穩着朝中各方勢力,也壓制着其他蠢蠢欲動的勢力助小太子趙簡坐上皇位,可是趙慎卻又不希望讓袁叔萬徹底把持住朝政,最終又設了他和果郡王二人同爲顧命大臣。
可是,這等於是將他和果郡王架在了火上烤,果郡王還可以保持中立,可是他從一開始時,便只能夠做保皇黨,只能夠與袁叔萬做對。
袁叔萬隻怕也會最早除了他。
除非,袁叔萬能夠在新帝登基之後,無法馬上抓起朝中大權,或許他還能夠得到一線生機。
當趙慎提出要重傷袁叔萬以求得時間與他和果郡王發展勢力之時,郭懷遠幾乎是第一個答應。
甚至明白此次由他親自帶人領了這個任務,可能會直接與袁叔萬對上,他也願意冒着這個風險,以確保萬無一失。
當然,郭懷遠此時此刻心中,也是十分忐忑,對於趙慎,心中埋怨頗多。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或許便是他如今心底裡最迫切所想的事情。
郭懷遠看到袁叔萬的手已經拿起了那把刀,眯起了眼睛緊緊的盯着,嘴裡催促着:“袁大人,我的耐心有限,希望您別糊弄我。”
郭懷遠看着袁叔萬隻是拿起刀,並沒有其他動作的時候,正要伸手朝着身後再打一個手勢之時,
袁叔萬卻突然冷笑道:“郭將軍,不必如此,我既然答應了,便不會食言。”
他舉起了自己的左手,正要揮刀砍去之時,郭懷遠卻突然叫住了他,冷笑着:“袁大人,我要的,可是你的右手。”
“是嗎?”
袁叔萬將刀換了一隻手,而常福和其他人,在這個時候,卻早已經急了,常福更是不顧冒犯,直接跑到了袁叔萬身邊,拉住了他的手開口道:“三爺,不要!”
袁叔萬並沒有去看常福,目光仍然盯着自己的手。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輛馬車由遠及近行來,趕車之人在看到這邊的情形之時,卻是加快了馬車的行駛速度。而在這個時候,馬車的車簾被掀開,從馬車裡走出了一人。
而這個人,卻是讓郭懷遠不禁瞪大了眼睛,掩藏於布巾之下的面容,更是臉色大變。
“她怎麼可能會出現?”
郭懷遠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看着馬車上的人,卻是深吸了一口氣,自己拿起了大刀,直接衝到了袁叔萬面前,朝着他的手臂毀了過去。
而在這個時候,其他的黑衣人也動了。
吉祥看着不遠處朝着袁叔萬揮去的那一刀,面上露出了驚色,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站在袁叔萬邊上的常福也欲用自己的身軀去擋之時,突然袁叔萬伸手一把推開了常福,將方纔握在了左手之上的那柄刀,恰到好處的抵在了郭懷遠那一刀上。
郭懷遠臉上露出冷笑,只覺得不自量力,他正要再使力朝着袁叔萬砍去之時,卻突然被袁叔萬的刀反抵着後退了三步,最終袁叔萬手中的大刀,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刀深入骨,刺骨之痛,饒是郭懷遠這般硬漢,都忍不住悶哼出了聲。
“哐當”一聲,郭懷遠的刀掉落在地上,他緊緊捂着如同噴血般的傷口,眼裡冒着血光看向了袁叔萬。
而袁叔萬的刀正好抵在他的面前。
郭懷遠冷笑站立着,他閉上了眼睛,也準備等着袁叔萬將這一刀刺在他的胸口處。
而在這個時候,袁叔萬卻突然收回了那把刀。
郭懷遠眼裡閃過一絲異色,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他也來不及多想,便撤回了已露敗勢的衆人,轉身逃離了此地。
郭懷遠的落荒而逃,使得袁叔萬這邊士氣大振,常福更是開口道:“三爺,是否去追?”
袁叔萬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向了站在馬車上,臉上還未褪去擔憂驚慌之色的吉祥,搖了搖頭開口道:“將此處收拾乾淨。”
說完這話,他徑直大步朝着吉祥的馬車走了過去。
不等吉祥焦急相問她有沒有事情之時,他突然一把將吉祥從馬車上抱了下來,甚至在大庭廣衆之下,抱下馬車後,也沒有將吉祥放下,直接朝着袁府裡走去,直至走到了玄玠居,到了吉祥的房間。
吉祥只覺得,自己雖然方纔沒有被袁叔萬發生的那一幕給嚇壞了,可是也被袁叔萬現在的舉止給嚇壞了,她開始時還小聲的叫喚提醒着袁叔萬,等到沒有用的時候,她乾脆伸手捏了捏袁叔萬手臂上的肉提醒他,誰知道,袁叔萬竟然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卻是讓吉祥愣了一下,也不敢再說別的了。
最終她只好將頭埋到了袁叔萬的胸前,不露出自己的臉蛋分毫,想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好讓別人不要認出自己。
一等到了屋裡,終於被放到了榻上,吉祥鼓着臉,一臉不忿的看着袁叔萬。
而袁叔萬看向吉祥的目光裡,也露出了一股複雜的情緒,他的眼神十分複雜而且濃烈,讓吉祥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也讓吉祥心中原本興師問罪的心思淡了一些,她抿了抿嘴巴,只是輕聲道:“剛纔,若不是我趕回來,你是不是真的要被騙的砍了自己的手,你傻啊,那個人根本不是我,你都不看仔細嗎?”
吉祥一想到方纔看到的情形,心裡不由來了一股的氣。其實,對於袁叔萬對她的重視,她心裡是十分感動,甚至有一種愧疚的感覺,可是她也生氣,生氣袁叔萬對自己的不珍惜。
她甚至還有點後怕。
先時陳全兒將她送出來的時候,她的確是動了念頭,想要一走了之,去過自己的自在日子,可是心中猶豫再三,她最終情感戰勝了理智,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若是當時,她沒有回來,袁叔萬是不是要被騙的砍了自己的手。
一想到這一點,吉祥的心裡就覺得心有餘悸。
而袁叔萬聽着吉祥的話許久之後,突然開口說了一句:“你沒離開?”
吉祥眨了兩下眼睛,擡頭看向袁叔萬,似乎有些不解。
而袁叔萬卻突然一把抱住了她,開口道:“爲什麼不離開?”
“……”
吉祥聞言,愣了一下,似乎對於袁叔萬這個意外的問題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她抿了抿嘴,最後輕聲道:“就算離開,我也要和你道別吧!而且我的賣身契還在你這兒。”
到了這個時候,吉祥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她總不能夠說,自己其實是想到了他纔會猶豫,纔會選擇回來吧。
這話,等於是直接告白了。
吉祥臉上有些發熱,她的心底裡也有些羞澀,感覺自己實在是說不出來。
“只是回來道別,問我要賣身契?”
袁叔萬眼裡已經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仍然認真的看着吉祥。他開口道:“好,別也道了,賣身契,我給你。”
袁叔萬的回答,讓吉祥真正覺得猝然不及。她目光怪異的看着袁叔萬,這是想趕她走?
她咬了咬牙,想要從袁叔萬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出來,可是袁叔萬的面色淡淡,瞧着卻是十分認真。
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綻,吉祥心裡是不相信袁叔萬想讓她走的,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卻感覺到了一股較勁的感覺,也讓她有些不甘心,她伸出手,嘴裡也認真道:“好,你給我啊!給完我就走,也不用你給我遣散費,要不要我把當年你們買下我的十兩銀子還給你們!”
吉祥說着說着,孩子氣似得,心裡不高興極了,袁叔萬和她說這話什麼意思,今日,又不是她主動跟着人的,她是被劫走的。如今自己主動回來了,他反倒是和自己生起氣來了!
吉祥的手一直攤着,袁叔萬看着她那隻小小的手掌,卻突然笑了起來,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開口道:“沒有賣身契。”
吉祥看了他一眼,沒領會袁叔萬的意思,不過並不妨礙她與袁叔萬較勁,所以她沒有說話。
而袁叔萬又笑着道:“賣身契,我已經毀了,在官府裡的記錄,我也銷燬了。你早就不是袁家的丫鬟了。”
“……”
吉祥擡起頭,吃驚的看着袁叔萬,而袁叔萬卻緊緊抓着她的手,又輕聲道:“不過,即使是如此,你也不能夠離開袁家,你是我袁叔萬的女人,這輩子,只怕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
“你……我纔不是!”
吉祥聽着袁叔萬這不算告白的告白,心裡只覺得有一種害羞的感覺,只是她還是開口道:“我纔不是!”
她說完這話,也感覺到了自己語氣裡的欲蓋彌彰,她想了想,又開口道:“袁叔萬,你還沒有回答我方纔的問題,不許顧左右而言其他,你不是一向都很精明瞭,怎麼今天就傻得不行了呢,人家隨便找了個人,都能夠糊弄你。”
袁叔萬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替吉祥捋了捋她的頭髮,只是說了一句:“我不敢賭。”
“不敢?”
吉祥看向袁叔萬,開口反問。
“是,今日一聽底下人通報說你被捋走了,我便到趙慎處去要人,可是趙慎告訴我,你要送走你,我聽了之後,心裡很亂,不敢去想你是不是真的走了,也不敢想其他的。”
“而被郭懷遠拿來要挾我的人,與你長得很像,趙慎這一次用的手段,和當初我對付他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你,的確是被趙慎的人帶走了,所以我不敢賭。”
“皇上,他不會傷害我的。”
吉祥嘆了一口氣,輕聲開口說着。這一點,吉祥幾乎沒有任何的懷疑。
而袁叔萬聞言點了點頭,又道:“的確,趙慎不會傷害你,可是當時抓着你的人,是郭懷遠,即使趙慎會下命令不許傷害你,我也不敢擔保郭懷遠不會這般做。不過事實上,趙慎也不信任郭懷遠,或者對你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過所預計的。”
其實,今日趙慎的這個計策,若是再心狠一些,或許這個時候,他也的確是會自斷一臂了。
可是趙慎對吉祥太重視了,重視到寧願找一個可能暴露的假替身,都不願意真正用吉祥。
倘若今日郭懷遠手中的人是吉祥,袁叔萬決計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趙慎今日的確不是要他的性命,他也知道,趙慎如今還要擁着他來壓制着朝中蠢蠢欲動的其他人,好讓自己的太子順利坐上皇位,頂多便是傷了他,在新帝登位期間,好爭取時間讓郭懷遠和果郡王二人儘可能的發展自己的勢力,以達到在朝中三位顧命大臣三足鼎立、各自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局面。
偏偏,吉祥的突然出現,卻是打亂了趙慎所有的計劃。
吉祥聽着袁叔萬的話,也有幾分沉默。
她輕聲開口道:“當時,我跟着陳公公從密道里出來,當時並未選擇離開,陳公公並未說什麼,而是讓我上了馬車,說會送我回袁家。當時馬車走了很久都還沒有到家裡,我心裡有些奇怪,就偷偷打開車簾子看了一眼,卻發現這輛彷彿是在京城大街裡繞圈子。因爲先時你帶我在京裡走過,所以我還是認一些路的,我心裡感覺到不太對勁,總感覺皇上似乎是打着什麼主意,思來想去,恐怕也只能夠想到你可能要出事了。”
吉祥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慢慢道:“當時,我雖然感覺到不對勁,但也知道,既然那些人要帶着我繞圈子,定然不可能放走我。恰好馬車到了你上回到我去過的酒樓裡,我就假裝肚子疼,要下馬車到裡邊去解決。而那個趕車的人也沒有懷疑。我一跑進酒樓,就偷偷讓小二找了掌櫃的,那掌櫃還記得我,將我從後門帶出,用馬車把我送回來了,誰知道,一回來就看到這副情形,差點沒把我嚇壞了!”
吉祥說到這裡,再次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袁叔萬。
而袁叔萬對此,也只能夠尷尬的笑了一下。這事兒,輪到底,倒也的確是他理虧了。
袁叔萬握着吉祥的手,輕聲安慰着:“你放心,我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呵呵。”
吉祥對於袁叔萬的安慰之語,只是抱以嘲諷一笑。
而吉祥的這個笑容,也讓袁叔萬心裡微微惱羞,他忍不住捏着吉祥的小鼻子開口道:“你呀,出去一趟,膽子見長了,都敢嘲笑我了!”
“胡說什麼呢!”
吉祥捂着鼻子,瞪着袁叔萬。
袁叔萬卻是又道:“你那個崔姑姑,以後不許再進袁家了,再來幾次,我可吃不消。”
袁叔萬提到崔玉珍的時候,吉祥臉上倒是微微有些沉了下來,她擡頭看向袁叔萬,開口說了一句:“崔姑姑暫且不論,今日那羣黑衣人的首領,是郭懷遠?”
袁叔萬點了點頭。
雖然郭懷遠掩飾的很好,他也未瞧見對方的面容,而郭懷遠腳上所穿的鞋子怕也是墊高了一些,甚至連他的聲音都做了改變。
可是,如今趙慎手下能夠驅動的人,他思來想去,也只有郭懷遠一人。他當時試探了對方一句,果然郭懷遠自己先自亂陣腳暴露了出來。
“他們這對夫妻,只怕是效忠着皇上,只是,郭懷遠彷彿是另有心思?”
“那……你打算怎麼辦?”
吉祥問出這話的時候,有些糾結,她心底裡對崔玉珍,其實還有一些感情的,可是她卻覺得,出了今日之事,袁叔萬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了結的性子。
“你放心,我連幕後主謀都沒打算追究,他們二人,如今我也不會去動他們。”
袁叔萬一眼瞧出了吉祥的小心思,忍不住再次捏了捏吉祥的小鼻子,卻又輕聲道:“不過,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我補償?”
吉祥反問。
而袁叔萬笑着點了點頭,他湊到了吉祥的耳邊,輕聲道:“今日,郭懷遠倒是沒有傷我的性命,可是他日,卻是不一定了,如今我膝下無子女,若是死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你胡說什麼呢!”
吉祥嗔怒開口。
袁叔萬又笑道:“恐怕我死了唯一的遺憾,便是從未得到過你。”
袁叔萬的目光靜靜的看着吉祥,他的眼睛瞳孔色並不深,泛着微微的琥珀之色,而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吉祥只覺得臉上又重新燒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能夠說什麼話,做什麼反應,只是又忍不住低下了頭。
而袁叔萬卻輕聲又道:“今日,又這麼好的機會離開我,你卻沒有離開,我是不是能夠奢想着,你對我,其實還是有感情的。既然不離開了,你能不能下定決心,留在我的身邊。”
“我……我不知道。”
吉祥沉默了好一會兒,卻最終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她只覺得現在的氣氛讓她感覺到很不自在,她故作輕鬆的往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份聖旨,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離開不是因爲這份聖旨?”
雖然惋惜自己方纔創造的好氣氛被吉祥打破,不過袁叔萬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吉祥掏出的這份聖旨上。
他伸手拿起打開看了一眼後,吉祥原本以爲按照袁叔萬的驕傲,該是將這份聖旨扔了,可是沒有想到,袁叔萬卻是又將聖旨捲了起來,放回到了吉祥的手中,笑道:“這份聖旨留着倒也好,至少能夠讓我安排的一切錦上添花。”
“什麼意思?”
吉祥並不明白袁叔萬所言,開口問道。
而袁叔萬隻是輕聲道:“其實,早便該告訴你,只是那個時候,我也有私心,當時我沒打算留在京中,便想帶着你一塊兒走,也將這事兒緩了緩,如今,怕是該實現對你的承諾了。”
“我打算找一處合適的人家作爲收養你的人家,屆時你恢復身份的時候,也無人知曉你曾經賣身爲婢這段經歷,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吉祥聞言點了點頭,的確,雖然吉祥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她爲了求生存,賣身到袁家根本算不得什麼不光彩的事情,可是外人卻並不這麼想,尤其是皇家,不可能接受一個身份有污點的公主,甚至吉祥即使能夠恢復身份,這一段恐怕也會爲人詬病。
“如今,你有了這道聖旨,至少也無人會置喙你的身份了。你好好收着吧!”
袁叔萬說的十分大度,吉祥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輕聲道:“那我真收着了!”
吉祥的話音未落下,袁叔萬卻突然將聖旨從吉祥的手中抽了出來,開口道:“算了,我替你收着。”
吉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聲嘀咕了一句:“小氣鬼!”
袁叔萬卻仿若沒有聽到,直接將聖旨收了起來,他做完這些後,走到了吉祥的身邊,雙手環抱住她的藥,俯身湊在她的耳邊,開口道:“還說我小氣鬼呢!我說你,你究竟什麼時候把你自己給我!”
“我……”
吉祥抿着嘴巴,正打算顧左右而言他的扯開這個話題的時候,袁叔萬卻是將嘴脣湊到了吉祥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撓得吉祥癢癢的,她正想側頭躲避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耳朵一疼。
她渾身忍不住抽了一下,下意識從袁叔萬身邊掙脫了出來,捂住耳朵怒目看向袁叔萬。
袁叔萬臉上卻沒有一絲幹了壞事的自覺,反倒一臉的無辜,振振有詞:“再讓我等下來,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
說着袁叔萬又朝着吉祥逼了兩步。
“你別過來,現在青天白日,你怎麼淨想着那事兒!”
吉祥一張臉滿是通紅,她只覺得方纔被咬過的耳朵此時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燙的很!
“還敷衍?”
袁叔萬微微挑眉,又朝着吉祥走了幾步,臉上半點不相信。
吉祥跌坐在榻上,只覺得退無可退,在這樣下去,她難保不會被袁叔萬就地處置了。
她擡起頭看向袁叔萬,卻突然看到了袁叔萬的眼睛。
雖然袁叔萬的臉上帶着笑容,模樣看起來並不是十分認真,可是眼睛裡,卻是透露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認真意味。
吉祥心裡微微沉默了一下,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而袁叔萬看着吉祥這般,只當是吉祥仍是不願意,微微嘆了一口氣,卻是坐到了吉祥的邊上,伸出手拉起了吉祥,笑道:“傻子,跟你鬧着玩的。”
說着,卻是自己要從榻上站起身來離開。
而吉祥在這個時候,心裡卻突然一個衝動,伸手拉住了袁叔萬腰間的衣裳,開口輕聲道:“晚上吧!”
“什麼?”
吉祥的聲音很輕很突然,袁叔萬並沒有聽明白,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
而吉祥的一張臉早已經紅透,卻還是提高了聲音開口道:“我說,晚上……可以。”
“真的?”
饒是袁叔萬一向沉穩,在聽到吉祥此言的時候,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控制不住的喜悅,再三確認。
“是啊是啊!”
吉祥看着袁叔萬這般,原本心裡因爲自己的衝動之言而有幾分後悔的情緒,也淡了一些,不過她是真的有些害羞,所以故意大聲嚷着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而在這個時候,袁叔萬卻早已經一把抱住了吉祥。
郭懷遠捂着受傷的左臂,一路從密道跑到了妙弋宮中。
趙慎剛在陳全兒的伺候下,喝下了藥,聽到郭懷遠出現時候的聲音時,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的目光看向了狼狽不堪的郭懷遠,只是淡淡的出聲說了一句:“你失敗了!”
而此時此刻,郭懷遠看向趙慎的目光中,帶了一絲怒火,他忍着手上的痛楚,也忍着怒火開口道:“皇上,臣早就說過,不該找替身,而應該直接將長寧公主抓着要挾袁叔萬。”
“就因爲長寧公主的出現,原本一直都很順利的計劃,被袁叔萬識破了!”
趙慎聽了郭懷遠的話,面上並沒有浮現任何的神色,他看向了陳全兒,開口道:“長寧和她母親一樣聰明,竟然能夠發現我們的計劃並且脫身。”
“是。”
陳全兒輕聲應了。
主僕二人面上沒有一絲其他的情緒,彷彿計劃失敗,對於他們而言,根本便是不痛不癢。
而這副樣子,卻讓郭懷遠面上露出了一絲憤恨。
他冷聲道:“皇上,袁叔萬留着,只怕將來太子登位也只是他手中的傀儡。”
“不必多言,我會寫好聖旨,郭將軍,你馬上便是安王了,也是朕留給太子的顧命大臣之一!”
“皇上!”
郭懷遠擡起頭,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聲趙慎。
趙慎卻是擺了擺手,開口道:“回家好好包紮你的傷口,靜等聖旨。”
郭懷遠拳頭緊了緊,又鬆了鬆,最後不甘心的從密道中再次離開。
而趙慎的目光看着重新被掩蓋上的密道,自嘲的笑了一下,開口道:“如今,朕又如何能夠奈何得了袁叔萬。”
他看向陳全兒開口道:“你去將藥拿來,再把妙兒的畫像拿來。”
“皇上!”
陳全兒似乎要勸說。
趙慎卻是揮了揮手,只是淡笑着說了一句:“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