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聖旨領頭之人是皇上最信任的夏太監,當然袁家裡的人除了袁叔萬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事實。
不過即使是如此,光是憑着宮裡出來的,且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這一條,便足夠讓袁家人放下手頭上的事情來好好招待他了。
袁老夫人面上帶了幾分緊張,卻還是笑着領着衆人走出了豐嵐園到大門口處親自將人請了進來。
“這位公公,是找叔萬嗎?”
袁老夫人左思右想,也覺得目前能和皇家扯上關係的人,只有袁叔萬一人,故而小心翼翼將人請入大廳後,又親自拿了丫鬟送上的茶敬上。
而夏太監瞧見袁老夫人如此客氣,卻連忙站了起來,雙手接過了茶,方纔開口道:“袁太夫人,當不起當不起。”
太夫人……
袁老夫人面上微微有些詫異。雖然她是隻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可是太夫人可是有品級的誥命稱呼,眼前這位公公莫不是稱呼錯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陣仗,有心想要指出這個錯誤,卻又怕萬一人家真的口誤被她指出來又會不會不合適。可是不指出來,她這生生受了這稱呼,那天被人說起來,又是個錯。
一時之間,袁老夫人面上真是爲難極了。
而夏太監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邊上,瞧見袁老夫人這副樣子,也知道自己方纔的稱呼讓對方爲難了。不過,他卻是笑眯眯道:“太夫人莫急。待會兒宣了旨意您就知曉了。”
“是要等叔萬回來嗎?”
袁老夫人心裡又是疑惑,又是緊張,這會兒方纔注意到袁叔萬人根本不在家中,正想招人去尋。
夏太監卻是笑道:“袁大人現在也應該快到了,咱家領了聖旨先行,再次等等袁大人便可。”
袁老夫人聽了這話,卻還是侷促不安的看了一眼夏太監,雖然是在夏太監極力的盛請之下坐到了上首,但是眼睛卻是不時朝着門邊看着,面上的神色更是有些恍惚不安。
其他的人雖然是跟了過來,但因爲大廳內坐了這麼一位夏太監,一時之間,竟然都不敢落座,全部站在了袁老夫人的身後。
好在袁叔萬並沒有過多久便回府了,聽到下人的稟告,也直接來了大廳裡。
夏太監瞧見袁叔萬之時,原本手上正捧着茶盞,也顧不上喝,卻是連忙站起了身,直接朝着還走在門口的袁叔萬走了過去。
“袁大人。”
夏太監面上帶了幾分恭敬走到了袁叔萬前邊,而袁叔萬面上也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回禮:“夏公公。”
“恭喜袁大人高升,日後可莫忘了咱家。”夏太監笑着道了賀。
而袁叔萬也笑容不變,卻是溫聲道:“夏公公說笑了。”
“哪裡是說笑,袁大人前途自是一片光明,咱家日後還得多仰仗袁大人。”夏太監說完這話,捧起了聖旨輕聲問候了一句,“袁大人,不若現在接旨吧!”
“麻煩夏公公了。”
袁叔萬聞言,倒是二話未說,直接在地上跪了下去。
在屋裡的袁老夫人等人見此,也是慌忙跟着跪倒在了地上。雖然聖旨是給袁叔萬的,但畢竟是宣讀聖旨,自是大家都得跪下。
袁叔萬其實早在聖旨頒下之時,便已經知道了裡邊的內容,畢竟是他早已謀劃已久之事。
但是跟着袁叔萬跪在後邊的人卻並不知道,聽到聖旨裡的內容之時,一時之間竟然都驚住了。
而袁老夫人更不知道,原來這聖旨還有加封她爲太夫人的誥命。接二連三的驚喜,簡直將她嚇得腿都有些發抖了。
袁叔萬站起身接過聖旨之事,新晉升爲袁太夫人在丫鬟們的攙扶之下,還有些站不穩腿腳。
袁叔萬見此,走到了袁太夫人跟前,伸手扶住了她。
碰到自己兒子的手時,袁太夫人一顆不知道到升騰到何處的心才漸漸有了一點點安定,她臉上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被高興的哭起來,但瞧着卻是十分複雜。
“叔萬,娘沒聽錯吧?”袁老夫人緊緊抓着袁叔萬的手開口道,“皇上封你做二品戶部尚書,娘被封做太夫人了?”
袁叔萬輕輕點了一下頭,面上神色如常,而宣完旨意無其他事情的夏太監卻是笑着讓底下人捧上了袁叔萬的官服與大紅的誥命夫人服,開口道:“袁太夫人怕是欣喜壞了,恭喜袁大人、袁太夫人。”
這會兒,袁太夫人的目光已經被捧上的大紅誥命夫人服給吸引住了,甚至連夏太監的話都沒有注意到。
袁叔萬見此,倒也沒有因爲袁太夫人的這番表現而有所變色,依然神色如常的對夏太監笑着道了謝,又將袁太夫人交給丫鬟後,伸手引着夏太監輕聲道:“夏公公,不若到我書房裡小坐會兒?”
夏太監聞言卻是笑着婉拒了:“袁大人不必麻煩了,皇上還等着咱家回宮覆命。而且袁大人剛升了官,府上應是要忙起來了,咱家就不打擾了。”
夏太監所言倒是非虛,雖然先時袁家已經是皇商,可是依然是商人,不是官,即使袁家很有錢,袁家也逐漸得勢,但很多的東西都是不能夠用的。當初買進這個原本是官邸的宅子作爲住所後,自是整改過了。可是如今袁叔萬自己也做了官,而且是二品官員,不僅僅大門處的匾額要換了,先前拿掉的東西,甚至是一些原先不能夠置辦的東西都可以放上了,且也應該放上了。
畢竟做官也得有做官的樣子。
“那我也不打擾夏公公,不過先時江南送來春茶,知曉夏公公最愛喝茶,一定得帶一些回去。”
袁叔萬說着,卻是朝着身後常福吩咐了一句。
夏太監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微微加深,沒有拒絕:“那咱家就不推辭了,真是麻煩袁大人了。咱家也就這麼一點愛好。”
“應該的。”
袁叔萬的話音落下,常福便拿着一包外邊包着油紙的東西交給了袁叔萬,放到袁叔萬之手時,入手便是沉甸甸的。
袁叔萬笑着將那包油紙遞給了夏太監。
夏太監掂量了一下重量,眼角笑出了皺紋:“袁大人有心了。”
說罷,也不顧那重重的一包重量,便將東西藏到了身上,轉身坐入了落在門口來時的轎子裡。
油紙裡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麼江南送來的春茶。夏太監在淨身之前,不過是個鄉村小子,窮的吃不上飯了方纔走的這條斷子絕孫的路子,自是不會跟着附庸風雅。按說還俗的很,這輩子唯一喜歡的東西,便是金銀二物。
偏偏袁家一直以來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金銀二物。而袁叔萬對於可用之人,向來出手大方。厚厚一包金葉子,恐怕足夠潤上這位夏太監的嘴巴一段時日了。
夏太監回到宮裡的時候,也沒有多加耽誤,便趕去了御書房。
此時,御書房裡除了夏太監成日裡貼身伺候的皇上樑惠帝之外,另有太子趙文德,明王趙恪與宣王趙慎。明王與宣王與太子同出一母,同爲皇后所生嫡子,不過因爲生的晚,僅從與太子名字上的區別,便可看出樑惠帝對二子三子的態度。
如今,樑惠帝膝下成年皇子僅有這三人,雖還有一名四皇子尚存,且養與皇后膝下,但四皇子趙簡生母卑微,如今又是稚童之齡,明眼人瞧着便知,四皇子便是長成估計也只一親王之位便到頂了。
不過,同爲嫡子的趙慎比之兄長趙恪又是勢弱,本依着樑惠帝對待兒子的態度,除了太子趙文德其他的兒子其實都不算什麼,甚至根本不允許其他的兒子有威脅太子的勢力。
樑惠帝這一輩子,唯一放在心頭上的大事僅僅是如何能夠登上皇位,所以他用自己一輩子來做了這麼一件大事,且做成功了,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拋之腦後了。
但是登上皇位,若是無子,自是難以服天下悠悠之口,也沒有可以繼承皇位之人,所以他需要一個兒子。而當時的惠王妃也很爭氣,第一胎便給他生了一個健康的兒子,願望滿足了,他有了兒子了,之後即使惠王妃再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也沒有什麼稀奇了。
太子是承載他希望降生,就如同他想要坐上皇位一般,樑惠帝對太子的喜愛本就帶着一種偏執的心理。
若是事情如此發展而下,那也便沒有明王什麼事情了,明王如今估計也和慎王差不多的地位了。
但是偏偏當年行軍之時,明王十分矯勇善戰,且曾經救過樑惠帝一命。
饒是樑惠帝再偏心,對於明王這個兒子的態度,也是發生了改變。明王手中握有兵權,且朝中甚有幾分威望,還常愛和太子在他面前爭寵。這些原本樑惠帝應是極爲看不慣的事情,在回想當初自己差點喪命,卻因這個兒子捨身相救方纔有今天之時,頓時變得極爲縱容了。
而且雖然趙文德是他承載了希望的太子,但樑惠帝有的時候自己心裡對趙文德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妒忌。他年過五十方纔坐上這至高之位,在之前韜晦養光、臥薪嚐膽、兵馬行軍之苦,樣樣都嚐了個遍,可是如今年老體虛,年輕時候吃過的苦現在都變成了一身病,也不知道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坐上多久,如果趙文德太過於順順利利的坐上這個位置,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也難免有些不甘心。
憑什麼我那麼辛苦才坐上這個位置,你什麼都不用做便可以輕鬆坐上這個位置?
抱着這樣的心理,樑惠帝在原先就縱容明王的心理上又帶上了幾分故意,反倒是惹得趙文德越發驚恐,唯恐哪日樑惠帝喜歡明王超過了他,太子之位換人坐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坐在御書房中樑惠帝的三個兒子,竟隱隱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局面。
樑惠帝開口與兒子說話,太子與明王搶着說,雖然語氣不算激烈,卻也隱隱有種針鋒相對的味道在其中。而宣王則是坐在下首低頭喝茶,不聲不響,只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個隱形人。
夏太監走進來的時候,恰好太子與明王二人的剛發表完一輪“真知灼見”,樑惠帝眯眼捧着茶看着夏太監走了進來,看着夏太監對着屋裡一一行完了禮,出聲叫了起,開口說了一句:“去袁家傳完旨了?”
“是。”夏太監應了,擡頭小心端詳了一眼樑惠帝臉上的神色,心裡偷偷琢磨了一下,開口說了一句,“那袁大人的母親聽到進封做太夫人的旨意,可高興壞了,連話都要說不出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看了樑惠帝,瞧見樑惠帝並沒有因爲他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多餘的話而有所不悅,心裡有了底,又開始說了起來:“袁大人家裡似乎住了不少的親戚,奴才倒是都不認得,不過袁大人的兄長一家,奴才還是認識的。聽到奴才傳的旨,那臉上的表情,真當是精彩,彷彿是一點都不爲袁大人高興。”
樑惠帝聞言,手上拿着的茶盞倒是輕輕放了下來,開口說了一句:“袁叔萬的兄長,貌似也參加了此次科舉吧,今日不是成績出來了,如何?”
樑惠帝的這句問話,讓太子和明王都有些回不上來,畢竟二人雖然關注着朝中大事,袁叔萬最近也算是個紅人,值得關注的人,但是袁叔萬的兄長,那算是什麼東西,哪裡值當他們勞神去了解。
明王雖然答不上來,但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父皇,三弟不是最近跟着禮部在學做事情嗎,應該比較瞭解吧!”
原本坐在邊上只充當隱形人的宣王根本沒料到自家二哥會提到自己,一時之間倒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樑惠帝的目光也落在了宣王身上,也是好像堪堪才發現自己的書房裡除了太子和明王兩個兒子之外,竟然還有宣王坐着。
不過,樑惠帝倒也聽出明王根本就是拿着宣王做擋箭牌,根本沒想過宣王能答出什麼,結果宣王卻出乎意料,還真說出了一些什麼東西來。
“袁大人先時曾經來過禮部,替他兄長將鄉試改到了京城,不過先時兒臣看此次鄉試名次,袁大人的兄長並不在上邊。”
樑惠帝聞言,面上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神色,輕聲說了一句:“連個舉人都沒考上?袁叔萬偏偏今日又一躍成了二品尚書,也不知道袁家人這會兒是該笑還是該哭?”
“應是笑吧?”宣王不確定的說了一句。
畢竟,就算袁叔萬的兄長考過了鄉試,那也只是個舉人而已,再往上還有會試殿試,就算真的都過了,而且取得了不錯的名次,但是想要做到二品尚書這個位置,也可能一輩子都不能達到。
如今袁叔萬卻是輕而易舉便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不管如何,袁家一人坐上這個位置,也是蔭及全家的。
“那可不一定。”
明王面上笑眯眯的反駁了自己天真的三弟一句。
就像是他,他想要坐上皇位,即使自己坐不上,也不願意瞧着太子坐上。有的時候,往往是關係越親近之人過得好才讓人不甘心。
“是啊,那袁家人可不會像三弟這般想。”特別是那位袁叔萬的兄長。太子面上也笑着說了一句,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明王。
樑惠帝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下邊的爭端,伸手揮退了夏太監,而後開口道:“往後,有那袁叔萬在朝中負責國家財政大事,朕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父皇,兒臣始終覺得,您太過於優待這袁叔萬了。”
太子聽了樑惠帝的話,面上有些猶豫,輕聲說了一句,“那袁叔萬的胃口未免太大,爲國分憂,爲君分憂本就是分內之事。先時他肯資助軍費,父皇也賞了他皇商頭銜。本是打算讓他好好繼續爲國爲社稷多做利事,誰知道他竟然胃口越發膨脹,在父皇提出讓他爲戰後重建做些貢獻之時,竟然敢抗旨不尊,連父皇許他的官職都沒看上眼……”
“太子殿下看法未免太過於偏頗,兒臣反倒覺得,有用人才,許以高位也是應當。袁叔萬賺錢的能力自是不必多說,單單他在那些個商人中的威望也是有目共睹,讓這樣的人做了戶部尚書,自然是父皇的慧眼識英才。”
明王不等太子話音落下,卻是出聲反駁,在最後之時,面上還略帶討好的笑容看了一眼樑惠帝。
樑惠帝瞧着兩個兒子又開始鬥了起來,面上卻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開口道:“袁叔萬這人,野心是大,能力也是有,用的好了,自是一把利劍,用的不好,也有可能傷到自己。但是袁叔萬有個最大的弱點,這也是朕放心許以他高位的原因。”
“朕瞧着,此人雖然一副凡事都冷冷淡淡的模樣,卻是極重感情之人。偏他家裡那羣人,只會扯他後退,如此,也便成了他最大的弱點,只要他一日甩不掉那羣親人,就算是將他捧得再高,他也站不穩,也只能夠靠朕扶着他。”
“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連小小的一個家都齊不了,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只能夠被人驅使。”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休息一下馬上寫,十二點前肯定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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