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功垂手而站,無神的雙眸之中卻不是一片黯淡,明明應該倒映出的是人的模樣,但花錦程卻總覺得他的眼中好似藏着一個漩渦,讓人看不懂,也不敢去深看。
“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嗎?我是白功如何?我只是一個替身又如何?”白功笑着反問,“對你而言,好像沒多大的差別,你只需要知道,在你身邊的人到底會不會傷害你,就足夠了。”
花錦程沉默,她想要反駁,但卻又覺得自己無話可說,若眼前這個是假的,那麼真的白功又是什麼模樣呢?若眼前這個是真的……那麼那個假的白功又在什麼地方呢?
白功亦一言不發,他神色平淡,像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這番話究竟會對花錦程產生什麼影響一般。
“主子。”
梨兒發現人的時候臉上的焦急跟擔憂瞬間就散了,“房間已經打掃好了,要不要回去?”
“好。”花錦程點頭,她側眸看着微微垂頭的白功,神色晦暗不明。
李烈一整天都沒有踏入了她的小院,這個情況在意料之中,但卻又覺得是意料之外,畢竟在花錦程的認知中,李烈好像不是什麼大氣的人。
整個侯府顯得靜悄悄的一片,華燈初上,來往的僕人跟護衛都靜悄悄的,即便偶爾有幾個人低聲說話,也都是急匆匆的,顯然不敢多說什麼。
偏廳之中,飯菜的香氣繚繞,滿滿的一桌子美食,但吃的人卻顯然沒有品嚐的興致。
“侯爺,我聽說姐姐來了侯府。”花錦藍放下了筷子,她用帕子擦了擦脣角,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嗯。”李烈的手指捏着青花瓷的酒杯,“怎麼?你要將她接回去嗎?”
“我可做不了姐姐的主。”花錦藍搖搖頭,“只是父親跟母親說,這樣不合規矩,侯爺也多擔待一些,姐姐素來任性慣了,我們家裡沒有人能做的了她的主。”
“我倒是希望你們能有人做的了她的主。”李烈低嘆一聲。
“什麼?”花錦藍心中一動,這句話她聽的不怎麼真切。
李烈搖頭,“明日我會去一趟花宅,天色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我,我想見見姐姐。”花錦藍立刻道,“侯爺,姐姐一直都喜歡着晉王,而且她那個人性子很剛烈,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傻事兒來。”她的言語之中盡皆對花錦程的關心。
“嗯,這樣也好。”李烈點點頭,“我陪你過去吧。”
花錦藍心頭一喜,但這種欣喜也只存在了一瞬,“不用了,侯爺讓人領我過去就好。”
“她那個院子旁人不得輕易靠近,爲了避免什麼懷疑,我還是陪着你走一趟吧。”李烈起身,他喝的稍微有些多了,再加上心裡裝着事兒,所以如今便有了三分醉意。
“侯爺,沒事兒吧?”花錦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李烈搖搖頭,擡眸對上了對方關心的神色,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活了兩輩子,都被同一個人矇騙。
真情假意,往往都有一條細細的線阻隔着,但那道線卻隨時都會斷裂,真情也能在瞬間變成假意。
李烈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也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專情的人,因爲在他的心中,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況且他也只是有花錦藍一個平妻,又何談對不起花錦程呢?
可他似乎忘記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大度,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如他看到的那般平淡無害。
他在官場上奔波混跡,作爲雲昭的心腹,他似乎忘記了後宮裡的那些人是如何勾心鬥角,又有多少人死在了那些暗流之下。
院子裡靜悄悄的,這個季節就連蟲鳴鳥叫都不存在。
“侯爺。”
一道人影如若鬼魅一般出現。
花錦藍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抓住了李烈的衣服,雙眸之中寫着不安。
“錦程睡下了嗎?”李烈反倒像是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一般,“她妹妹過來了,不放心,所以想看看她。”
“主子正在跟白先生商量事情,還請侯爺稍等片刻。”
“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花錦藍蹙起了眉頭。
“跟你有什麼關係?”那人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你……”花錦藍氣結,臉頰一片通紅。
“那我等等吧。”李烈點點頭。
“侯爺這邊請。”
那人側身,伸手將李烈領到了旁邊的耳房之中。
熱茶跟點心擺在了桌上,靈雪微微欠身,然後便退了出去。
“侯爺,姐姐怎麼能……”
“沒關係。”李烈搖搖頭,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那幾分酒意也醒了一些。
差不多過了有兩刻鐘的功夫,花錦程才邁進了耳房的門。
“抱歉,久等了。”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臉色好似有些蒼白。
“不舒服嗎?”
李烈立刻起身迎了上來,他伸手想要去扶花錦程,但卻被人避開了。
“沒事,大礙是白天着了涼。”
花錦程淡聲道,“錦藍,找我有事嗎?”
“因爲姐姐突然來了侯府,所以父親跟母親都不太放心,生怕你做什麼傻事兒。”花錦藍擔憂的道,“姐姐,陛下下旨,您不能任性的。”
“我不是來侯府了嗎?”花錦程淡笑道,“這件事情,我已經跟侯爺商量好了,不需要家裡操心,嫁妝方面也不用過多的準備,我們不會辦的太熱鬧。”
“可是父親跟母親已經將嫁妝給姐姐準備好了,而且他們一整天都樂呵呵的,那天要穿什麼衣服,什麼時候起,都已經……”
“所以才讓你帶話回去,不用準備,那天……我不準備邀請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親。”花錦程搖頭道。
“姐姐,成親乃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您不能……”花錦藍有些不悅的蹙起了眉頭,“就算是咱們花家算不上什麼,憑侯爺的地位,您這樣做,會讓侯府成爲笑話的,姐姐,你能不能聽人一句勸,不要這麼任性?”
“這似乎是我的事兒吧。”花錦程輕聲道,“好像跟妹妹沒什麼關係,更何況李烈都沒有說什麼,你不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了嗎?”
花錦藍因花錦程的一句話漲紅了臉龐,也的確是這樣,就算是有什麼意見,那也是李烈有意見,不管如何,都輪不到她花錦藍說什麼。
“難道妹妹已經將自己當成這侯府的主人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