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又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梨兒渾身是血的躺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小六子渾身都是水,臉色鐵青。
他們一直都在哭,哭着喊疼,哭着喊小姐救命,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都做不了。
後來她又夢到了李烈,夢到了花錦藍。
一張張臉不同的變換着模樣,最後都化爲了灼熱的高溫,灼燒了一切。
花錦程倏地睜開了眼睛,她急促的喘息着,散去了焦距的眸子裡一片灰敗。
過了一刻鐘,那雙眸子裡纔有了屬於活人的生機跟靈動。
花錦程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梨兒……”她開口,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聲音中滿是顫抖。
“該死的。”
花錦程雙眸倏地黯淡了下來,有了些許血色的臉龐也是一片暗沉。
纖細白皙的手指顫抖着,像是無助的柳枝隨風而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完全的脫離枝頭,落在地上。
“小六哥,你慢點。”
外面傳來了梨兒緊張的聲音。
花錦程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等身體的顫抖止住了,她這才掀開被子下了牀。
“小姐。”
半透明的屏風映着花錦程瘦削的身體,在外面的時候,她經常用黑袍子將身體裹住,所以身形便看的不是那麼的真切,如今退去了一切的僞裝,梨兒才第一次發現小姐瘦的滲人。
“小姐。”
小六子的聲音中滿是虛弱。
花錦程的動作一滯,然後她緩緩的擡起了手臂,用手指慢條斯理的梳着長髮,“怎麼樣了?”
“右臂跟右腿斷掉了,大夫說,很難復原。”梨兒的眼眶快速的紅了,“那些天殺的,實在是太狠了。”
“對不起小姐,都是小六子沒用,給小姐添麻煩了。”小六子也啜泣着,他伏在地上不敢擡頭。
屏風的那邊久久沒有人說話,兩個人的心情從忐忑也到了擔憂。
梨兒不放心,她起身繞過了屏風,看到花錦程的模樣的時候,心頭一震,全身都僵硬住了,一動都不敢動。
夏風從窗外吹入,帶着燥熱的分子。
“小,小姐。”梨兒的聲音顫抖着,她的腳就像是生根了一樣,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砰”
花錦程的身體直直的朝後倒去,她緊閉着雙眸,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那點血色又消失殆盡了。
“小姐!小姐你不要嚇梨兒啊。”
梨兒驚呼一聲,朝着花錦程就撲了過去。
手指碰到的皮膚一片冷硬,梨兒慌了,不知所措,她甚至都忘記了哭,忘記了嚎叫,她伸出了手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她的鼻端。
“沒,沒了……”梨兒無神的低喃,淚珠從眼眶中滾落,但她卻沒有任何的知覺。
“怎麼了?”
小六子也跑了進來。
梨兒側頭看他,水汪汪的眸子裡一片絕望的呆滯,“小,小姐,沒,沒了。”她怔怔的說着話,聲音很低,帶着迷茫,帶着不解,帶着絕望的哀傷。
小六子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他往後退了幾步,喉嚨滾動,“梨兒,這是不可能的,小姐剛剛還在跟我們說話。”
他握緊了完好的左手,抑制着聲音的顫抖,“脈息,脖頸處動脈的跳動,梨兒,你都試試。”
“好,好,我,我試,試試。”
梨兒收回了目光,顫抖的手指好幾次才落準的地方。
先是脈息,她的手指在花錦程的手腕停留了許久,她倏地笑了,那雙呆滯的眸子裡又重新燃燒起了希望的火焰,然後就是脖頸。
“還,還有。”
梨兒幾乎都要驚喜的喊出聲了,她握緊了花錦程的手,“小姐沒事。”
小六子也鬆了一口氣,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梨兒,你記住,這件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說。”
“爲,爲什麼?”梨兒不太明白,小姐無緣無故的昏迷了,應該告訴老爺的吧。
“不要問,你只管聽我的就好了。有沒有信得過的大夫?你將人請來,不要悄悄的,就算是讓人看到了都無所謂,即便老爺跟夫人來了,我也有法子。”小六子肅色說道。
“哦。”梨兒點點頭,她總覺得小六子有些不一樣了,但又不知道到底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反正那種感覺很好,就足夠了。
“小六哥,你真了不起。”她真心的稱讚,如果只是她自己,肯定會手足無措,不顧還好,身邊還有一個人跟她一起承擔,沒了小姐,還有一個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快去吧。”
小六子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笑着說道。
梨兒重重的點點頭,讓花錦程躺好,然後便小跑着出了門。
“小姐。”小六子擔憂的目光落在了花錦程的臉上,居然有了可以信任的大夫,小姐這些日子究竟發生過什麼?
大概兩刻鐘之後,梨兒就將大夫給帶了回來。
年邁的老大夫跑的氣喘吁吁的,連翻白眼。
“爺爺,爺爺,你快給小姐看看吧。”
梨兒盯着通紅的眼眶,不停的催促着。
“梨兒!”小六子有些嚴肅的喝了一聲,“大夫,抱歉,梨兒太過心急了。”
他彎腰道歉,給大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您先歇歇。”
梨兒聽他這樣說,立刻就急了,剛想開口,就被小六子一眼瞪了回去。
“你這丫頭,老頭子我的命差點就沒了。”
老大夫翻了一個白眼,喝了一口茶,這才喘勻了氣息。
“麻煩您了。”小六子歉意的說道。
“小老兒一家人能活,全賴錦程姑娘,小兄弟不要說這般客氣的話了。”
老大夫的語氣中含着一抹感激。
“您這邊請。”
小六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沒有多言。
花錦程的脈象弱,很弱,就像是垂死的病人,沒有一點活力,但偏偏生機未斷,不過看她的臉色,的確是將死之人。
“小老兒醫術淺薄。”老大夫搖搖頭,“看不出來。”
“爺爺,您……”
小六子掃了梨兒一眼,示意她噤聲,然後開口道,“大夫,小姐有沒有生命危險?”
老大夫摸着鬍子,很是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