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涼,在寒冬臘月赤着胳膊在外面打拳都沒什麼感覺的木易之此時卻是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冷戰。
“呵呵,我開玩笑的。”花錦程將兜帽扣上,低垂的眼眸中暗光涌動。
“沒把握能殺的了他,而且也不能殺。”木易之誠實的回答,“主子跟他有仇嗎?”
“恩,生死大敵。”花錦程邁步,“我給你交了底,你別在那兒露餡了。”
“是。”木易之先前也猜到了幾分,所以聽到她這樣說,有種心裡的石頭落地的感覺。
回到屋子的時候,梨兒跟小六子正在清掃房間,花錦程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等兩個人打掃完了才進去。
梨兒泡了雲修寒給花錦程的茶,先給自家主子倒了一杯,第二杯給了木易之,第三杯給了小六子,第四杯擺放在了自己面前。
“說說林家吧。”花錦程斜倚在了軟塌上,雙眸微眯,一派慵懶。
“林家現在的家主林正安,是林家的二房,武藝高強,易之哥在他手上都不見得能討得什麼好處,而且心思深沉,狠辣無情,心性更是難測,變化多端讓人防不勝防。現任禮部侍郎,膝下三子一女。其兄林正初,現任興原府府尹,大權在握,其弟……若無意外,五天後,將會暴斃。”
小六子說完,便忐忑的看着花錦程,“小姐……那個……其實關於我爲什麼知道這些……”
“爲何會暴斃?爲何不是死?”花錦程捏着茶杯,輕聲問道。
小六子一愣,然後神色一肅,“因爲他的死亡沒有任何預兆。”
“這樣啊。”花錦程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的磨蹭着,“錦雲坊的內賊是誰,你可知道?”
小六子搖頭。
“葉麗棠跟誰教好你可知道?”
“夫人?”小六子有些訝異的看着花錦程,然後搖頭,“不知。小姐懷疑什麼?”
花錦程沉默不語,慢慢的梳理着那些遙遠的記憶。
過去了那麼多年,很多事情她都已經不記得了,或許有的偶爾有些印象,但卻也不確定具體發生的時間。
在她掌管了錦雲坊之後,雖然有自己的能力,但更多的卻是依賴着李烈的人脈跟心計,那個時候,錦雲坊上下一片祥和,不要說內賊了,就算是葉麗棠也都對她笑臉相迎,私下裡一點手段都沒有耍,哪兒還有今生這些貓膩?
“咱們錦雲坊……有沒有一個叫……”花錦程擰着眉頭,略微有些白的臉龐上一片凝重。
“什麼?”小六子問了一句。
“叫什麼來着?”
花錦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自從嫁給李烈之後,錦雲坊的生意她也就不怎麼打理了,等自己出事,想要重新接管的時候卻發現錦雲坊三個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完全不存在了,她原本記着的那些人,最起碼有數十個,如今突然想,明明有點眉目,明明那個名字已經快要想起來了,但卻始終差那麼一點。
“小姐可知那人相貌?”小六子問道。
花錦程搖頭,最後放棄了憑空想象。
一件衣服,一眼看過去先是樣式,然後便是花樣,細看布料跟做工。
比賽第一場是布料,第二場是花樣跟做工,第三場,那便是成衣的樣式了。
比賽的內容提前早就已經透露了出來,所以那些參賽的人自然也早有準備。
花錦程跟江恩重借了那件喜服,最後一場比賽,她卻沒有到場。
街道上人聲鼎沸,臨河而建的一家酒肆之中卻只有絲竹與推杯換盞的聲音悄然迴盪。
酒香濃醇,花香淡雅,茶香青澀。
花錦程側眸看着欄杆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再往遠處,拱橋上陌生的人行色匆匆。
“公子好雅興。”花錦程收回目光,手指觸碰着溫熱的茶杯,“這地方能當得上是人間仙境了。”
“你喜歡?”李烈抿了一口酒,白色的酒杯呈六面形,花錦程那上面的棱角輕笑一聲。
“我素來喜靜。”
“哦?”李烈挑起了眉梢。
花錦程抿脣,面上露出了一抹羞澀,“以前年紀小,不懂事,病了一場就感覺自己想通了很多,而且如今這身子也由不得我鬧騰了,不要說如以前一樣整天不着家了,現在連走多了路都是倦,聽着雜音,就覺腦仁疼。”
“若有機會,便去濟安吧,我有些路子,能找來太醫,樂家名頭雖大,但太醫院亦藏龍臥虎,遠不是民間可比。”李烈聲音輕柔,夾雜着關懷,夾雜着溫暖,但卻偏偏沒有柔情。
花錦程心中冷笑,嘴上恩了一聲,然後便別開了目光。
雅座的前後皆是屏風,李烈的那一面繡着游魚荷花,她這一面繡着仙鶴高山,左面臨湖,右面則是一席紗簾遮擋了視線。
淺色紗簾微微浮動,那些不太清晰的人影也便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花錦程看的興起,脣角彎起的弧度也便深了幾分。
“看什麼這麼高興?”李烈問了一句。
“外面那人,很是眼熟。”花錦程輕輕點了點下巴。
“恩?”李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卻並沒有看到什麼眼熟的人,“你認識?”
花錦程搖頭,“不認識,但是見過。”
“哦?”李烈來了些許的興趣,“見過的人你能記住?”
“以前不能,但現在好像可以。”花錦程擡手點了點自己的眼角,“過目不忘哦。”
“這麼厲害!”李烈真心的讚歎。
“難道李公子就不好奇,我是從什麼地方見過那個人嗎?”
“什麼地方?”李烈好奇,難不成那人還與自己有關嗎?
“有一天,險些火光滿天。”
花錦程垂眸,緩聲說道。
李烈神色一凜,身體微微前傾,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了起來。
花錦程捏着茶杯,笑容如若一陣清風,讓李烈心中升騰而起的煞氣也慢慢的落了下去。
劍光乍現,逼人的劍勢還未臨近人身就將半透明的紗簾吹起。
花錦程雙眸輕輕一眨,素手提起了茶壺,透明的茶水落入了杯中,泛着淡綠的顏色。
李烈眸光微微一閃,心湖平靜,不起絲毫波瀾。
利刃相交,金屬的碰撞發出一道道脆響,花錦程側眸看着湖面上的波光,一杯茶飲盡,她拂袖起身,“公子,告辭了。”
話音落,劍光止,潑灑在地板上的血呈現出一條不規則的長線。
李烈隨之起身,目光灼灼,如若把把飛刀,直刺花錦程心窩深處,“你究竟是什麼人!”
花錦程擡眸看他,那雙桃花眸內一片死寂,不起絲毫波瀾,她究竟是什麼人?她回答過三次。
脣邊的那抹淺笑慢慢被填平,她說:“吾乃——花家,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