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喜覺得出了口惡氣很舒服,圖個一時之快並沒有否認,只是面帶驕傲地哼了一聲。
“哦喲喲,鄭書記你厲害嘛!”劉勝利嘿嘿着道,“那你想過汪益堎了沒,以他的暴脾氣,要是知道你把韓湘英給壓了,事情會咋收場?”
鄭成喜一下縮了身子,頭直搖,道:“誰說俺把韓湘英給弄了的?沒有的事,剛纔只是瞎說個趣話而已。”
“哎喲,你看你,堂堂一個大隊書記,說個趣話也倒罷了,還敢瞎說。”
“說說笑笑的,也沒啥大不了的。”鄭成喜邊說邊向大隊部走,不再敢和劉勝利講下去。他清楚已今非昔比,劉勝利竟然和公社張書記搭上了邊,那以後會怎樣還真難說,沒準他下去了,劉勝利就上來了。
想到這些,鄭成喜的腦袋就耷拉了下來,甭提有多麼窩火、憋屈,他把所有的怨氣都歸咎於張本民。
來到大隊部,剛倒了杯水坐下,韓湘英就貼着門邊走了進來。
剛好,消氣兒的來了!
鄭成喜一揪嘴,還沒開口,韓湘英就跑到了跟前,“鄭書記,俺知道你要說啥,不過你可得想想,有些事眼見不一定爲實。”
“哦,啥意思?”鄭成喜沒好氣地問。
“就是你剛纔看到俺和劉勝利在大街上說話,是不是以爲俺覺着他是根蔥了?”
“沒錯,俺就是恁麼認爲的。”鄭成喜很直接,“不就是看公社張書記跟他掛上鉤了麼,想巴結他?”
“哪兒能呢!”韓湘英一擺頭,“劉勝利說的那些話能相信?不就是給張書記倒了兩杯水麼,有多大關係可掛的?別人不知道實情,俺們還能不知道?”
“那你還跟他在大街上聊個吊屁事?”鄭成喜哼聲道,“要是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爲老子倒臺了,到了絕境沒了希望,連你也調轉風向飄向他了呢!”
“鄭書記,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韓湘英說完,看看門外窗外,言語間開始挑逗起來。
這種調和劑,鄭成喜倒也樂意享用,這不就是優越感的體現麼,有人主動貼上來,自己被動享個受,自在!
辦公室有點簡陋,沒有休息室不說,連個值班的小牀的都沒有,不過在半坐半站之間風雨挺進,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日他個孃的!”鄭成喜邊用力邊說起了牢騷話,他用這個法子轉移注意力,以稍微延長一點時間,否則就跟太陽雨一樣,“唰”一陣子就完事了,那可沒啥臉面。
“說啥呢,你正按着俺,還要日誰個娘?”韓湘英是個知道如何開玩笑搞氣氛的人。
“除,除了小雜子嘎娃,還能有,有誰?”鄭成喜氣喘吁吁斷斷續續地道,“也他孃的怪了,就,就這大半年時間,那個小,小雜子,就,跟他孃的被高人點撥了一樣。”
“突然變得跟大人似的?”韓湘英趕忙接着話說,她實在聽不慣鄭成喜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說起話做起事來往往讓人意想不到?”
“對,對……唉,唉……”鄭成喜嗨嗨兩聲,突然加力加速。
一切消停了,韓湘英終於鬆了口氣,不用再極力假裝並配合着,她快速整理着衣服,道:“他是不是真有神魂附體?”
“附他孃的蛋!”鄭成喜嘴上說得狠,但心裡卻挺不得勁,“那,那咋可能呢?”
“按理說確實不可能,因爲根本就沒啥鬼啊魂的。”韓湘英皺起了眉頭,“難不成他還真是天生奇才?”
“奇他個吊啊!”鄭成喜想到了學習成績,鄭金樺因此而悶悶不樂,連年都過得很消沉,一下更來氣。
韓湘英不敢亂說了,怕再惹着鄭成喜生氣而遷怒於她。
惱火的鄭成喜並不責怪韓湘英,此時他也正需要一個人來一唱一和,發泄對張本民的所有怒氣。
“難道就沒法子對付他了麼?”韓湘英想到了事情的根本,如何去解決問題纔是關鍵。
“有啥法子?”鄭成喜嘆起了氣,“誰他孃的能先想到那小雜子竟然被張書記賞識了,年初一就到他家裡拜年,一下給他長了多少臉?而且以後啊,弄不好劉勝利個軟貨就竄上來了呢。”
鄭成喜的話裡有無限擔憂和無耐,此時的他沒了以往的傲氣,癱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地扣着褲腰帶。
這一切,韓湘英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深知鄭成喜不做大隊書記對自己的影響有多大。
“湘英啊,俺告訴你,甭異想天開去靠着劉勝利。”鄭成喜這句話說得很及時,點到了韓湘英的心坎之上,“如果他上了臺,你這婦女主任肯定沒得做。”
“是……是的,俺跟他,不是一路人。”韓湘英點點頭,“其實俺也想過,如果劉勝利當了大隊書記,婦女主任的位子就甭說了,只要他不給俺穿小鞋就不錯了。”
“你說說,都他孃的咋回事,給一個小雜子搞成了這樣的局面。”鄭成喜長長地嘆了口氣。
“鄭書記,你真拿嘎娃就沒法子了麼?”
“唉,個小狗雜子東西,真是讓俺沒法子了。”
“其實,也還有另一個辦法。”韓湘英眨了眨眼睛,口氣瞬間變得陰狠起來。
“啥法子?”
“一把手到底,將他弄到死算了!”韓湘英咬起了牙。
“啥?!”鄭成喜不是沒想過下這樣的狠手,但從韓湘英嘴裡說出來,感覺還是不太一樣,而且感到後背陣陣發涼,不由得連連暗道:都說他孃的最毒婦人心,日不死的,還真是哩!
此時,窗戶外面還有一個人,更是頭皮發麻,他就是張本民。
張本民原本是過來找孫玉香的,他想着要背後戳弄戳弄,讓她再給鄭成喜添點麻煩,甚至可以說是給他個滅頂之災,因爲有張書記在,隨便拿捏到點東西,就可以摘掉他大隊書記的帽子。沒想到,孫玉香沒找着,卻聽到了韓湘英這麼個陰狠的心思。
現在,事情的關鍵是鄭成喜會不會採納,如果一下子點到了他的火芯子上,形勢還真是很嚴峻。因爲防備一個人下死手,是很難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先下手爲強,先把對方給弄死。
從個人內心上講,張本民覺得鄭成喜死有餘辜沒問題,但問題是,還不能讓他死那麼早,那樣太便宜他了,最好就是讓他苟活着,一輩子感受屈辱和痛苦。至於韓湘英,還不太好說,那個平常看上去不怎麼顯山露水的女人,害人的心思是有了,關鍵看是不是付諸行動,如果只是想想說說,真的還不至於死。
“哎呀!”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吼叫,孫玉香來了。
韓湘英一看,頓時叫苦連天,她真拿那個瘋婆子沒辦法,因爲孫玉香逮着她訓罵起來,就像對自家的狗一樣。
“你個騷妖丫子韓湘英!”孫玉香上來就要抓韓湘英的頭髮,“俺早就覺得你不是個東西了,竟然搶了俺的東西!”
韓湘英躲閃着,“俺搶你啥了?!”
“男人,你搶俺男人了!”孫玉香一指鄭成喜,“這都多少天了,他就沒睡過俺一次,原來都給你個又臭又騷的妖丫子給勾了去!”
“你放屁!”韓湘英被罵得火氣直冒,“俺跟鄭書記在談工作呢!”
“哎唷,還談工作呢!彈個比毛吧你!”孫玉香兩手一叉腰,“俺這個婦女主任都還沒跟鄭書記談呢,你個小騷會計能談個啥?!”
“你是婦女主任?”韓湘英冷笑了起來。
“都甭說了!”鄭成喜得鎮住場子,要是崩了盤笑話鬧大了,他的臉上肯定不光彩,面前,最好安撫的人是韓湘英,於是道:“湘英啊,你先回去吧。”
“唉,這瘋婆子老恁樣,啥時是個頭啊!”韓湘英沒法不聽鄭成喜的,只好邊走邊道。
“哎哎,你個臭騷妖丫子說啥呢?誰是瘋婆子?”孫玉香追上去又要動手。
韓湘英不想糾纏,撒腿就跑。孫玉香瘋勁上來了,那肯輕易讓她跑了?立刻擡腳就追。
鄭成喜急了,猛竄幾步拉住孫玉香,“孫主任,還有正事呢,你跟她較啥勁?工作不要了?”
一聽說工作上的正事,孫玉香馬上變得 嚴肅認真了起來,她挺胸擡頭,理了理衣服,“鄭書記,你說!”
“嗯,是得好好說說。”鄭成喜咳嗽了下,“東面的桑窪大隊,跟咱們大隊還有點事沒處理利索,老撂在哪兒也不是個事,所以得跟他們大隊的書記趙二毛聯繫聯繫,想辦法早點解決。”
“桑窪大隊?”孫玉香皺着眉頭道,“他們大隊在東河老佔俺們大隊的便宜,俺們一直都忍着,還能有啥事?”
“哦,那個……”鄭成喜一時有點支吾,“那個,不是要重新劃分河面中線的嘛,到現在都還沒劃成呢。”
窗外的張本民聽到這裡,明白了怎麼回事,鄭成喜在情急之下說的還真是實話,因爲在屏壩河中線的劃分上,公社張書記已經發話了,副書記趙德柱自然不能再暗中搗鼓,所以,只好懸在那兒。
這倒是讓人挺暢快的,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有些意外根本無法預料,突如其來時更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