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張本民,高虹芬的這個問題跟她沒有太大關係,但一時無法準確摸透目的,只好將就着回答。
“哦,你說李曉豔啊,她,她是俺喜歡的一個女同學,就……就跟你一樣,也是俺喜歡的。”張本民說着皺起眉頭,問道:“噯,你咋知道李曉豔的?”
“高奮進說的,他說你喜歡俺,但因爲俺不喜歡你,所以你纔去喜歡李曉豔的。”
張本民撓撓頭,然後用力一點下巴,道:“沒錯。不過俺喜歡了李曉豔之後,也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喜歡你,只不過,就不能說出口了。”
“爲啥?”
“因爲高奮進啊,他要是知道了俺既喜歡了李曉豔,還又要喜歡你,沒準就會生氣,那俺就會失去一位好弟兄。”
“其實,俺纔不管你喜歡誰呢。”高虹芬仰起了臉。
“那你還問啥問呢!”
“因爲高奮進啊。”
“高……高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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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可是也喜歡李曉豔的。”
聽了這話,張本民發懵了,“沒,沒聽他說過呀。”
“他不好意思說唄。”
“唉,這可咋辦?”張本民一嘆氣,“連他孃的周國防都能說出口,而且當時俺還找高奮進合計,出主意幫過他呢。”
“說那些都沒用了,現在俺問你,你願意把李曉豔讓給高奮進喜歡麼?”
“……”張本民沉默了會,道:“如果李曉豔也喜歡高奮進,俺願意,絕對願意!”
“也就是說,要是李曉豔不喜歡高奮進的話,你就不讓了?”
“是的。”張本民回答得很乾脆。
“可那也會傷了高奮進的心啊。”
“就算是,也總比傷兩個人的心,哦是三個人的心來得要好。”
“咋傷三顆心的?”
“首先,俺把喜歡的人讓出來,你說俺傷心不?其次,李曉豔覺得俺把她當成禮品一樣讓出來,她傷心不?再者,高奮進發現經過嘔心瀝血地追求之後,李曉豔根本就不鳥他,他傷心不?”
“好吧,算你回答正確。”高虹芬笑了。
“回答啥?”
“俺出的題呀。”
“出的題?”張本民一摸腦門,“哦,你說高奮進喜歡李曉豔,是假設的?”
“嗯。”高虹芬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知道爲啥?”
張本民搖了搖頭。
“俺想試試你,到底有多成熟。”高虹芬點着頭嘆道,“唉,沒想到,比俺想得還周全呢。”
“你,你這是在誇俺麼?”張本民歪起了頭,“可是,這有意義麼?”
“那當然。”高虹芬一點頭,“那決定了以後俺跟你如何交往呢。”
張本民一吧唧嘴巴,“很費解哦,高姐姐。”
“費啥解。”高虹芬掏出兩顆大白兔奶糖,“至少俺可以放心地給你吃這個了。”
張本民眨巴着眼睛,很激動,難以自制的興奮淚水,突然就沒出息地流了出來。
幸福,有時來得就是那麼突然、那麼不着調!
“哭啥?”高虹芬問。
張本民抹了把眼淚,道:“他孃的,有大白兔的童年,真呀麼真特麼高興!”
“瞧你這出息,咋又跟孩子似的。”高虹芬一把搭在張本民肩膀上,“走,上俺屋裡看圖畫書去!”
呵!
這,這可真是一個充滿文化氣息的開心春節假日!
然而,最易逝去的是歡樂時光。
眨眼間,七天長假結束,高虹芬回縣城上班。臨走前,她對張本民說:了卻青春荒唐事,白兔童年揮作別。這是她青春的一個印記,是他童年的一個回憶。自此,她只能是他好弟兄高奮進的姐姐。
高虹芬坐着班車,走了。
張本民澎湃的心,野了。
開學第一天,張本民找班主任鍾常久談心,說他不想上學了。
“啊!”鍾常久的嘴巴張得能同時放下三顆檯球,他確實被震驚了,“你說啥?!”
“俺不打算再上學了。”張本民平靜地說。
鍾常久呆呆地看着他,低下頭尋思了會,又擡起頭道:“你,想讓全校師生爲你默哀麼?”
“不想。”
“那你就乖乖地坐回教室去。”
“鍾老師,俺已經沒法安靜地坐回教室了。”
“你特麼的!”從來沒有說過粗話的鐘常久實在忍不住了,“你咋就不珍惜自己呢?你知道俺有多麼看好你!校長有多麼看好你!學校有多麼看好你!只要你稍微努力一下,兩年半後中考,肯定是個響噹噹的中專生!那時會有多少人爲你驕傲?你會爲咱屏壩中學帶來多大榮耀?以後,咱們窮山僻壤的地方,會有多少農家子弟被你激勵着發憤圖強?”
鍾常久說得沒錯,彼時的中專生,可以說是頂尖的尖子生,大約相當於現在的985或211吧,四年後不但包分配,而且上學期間每年還有幾百塊的補助。
“要不這樣吧,給俺來個彈性離校。”張本民撓撓頭,“現在俺不上學,但中考的時候可以來參加嘛。”
“啥?!你這一彈,也太、太久遠了吧!”鍾常久再次被震驚了,“一直到中考,直接就不到校了?”
“俺是這麼想的。”
“也就是說,你不學都可以?”
“差不多。”
“那你今年就參加中考得了?”
“沒有學籍,要是有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鍾常久扶了扶眼鏡,嘆了口氣,“好吧,算你厲害,不過這事俺做不了主,得向校長彙報一下。”
“說下也行,爲了表示尊重。”張本民咧嘴笑道,“估計校長會說,哎呀,這事俺做不了主,得向教育局彙報一下。”
“唉。”鍾常久一歪頭,“差學生教育不好,好學生又掌控不了,悲哀!悲哀啊!”
“鍾老師,掌控,並不是說要牢牢抓住,發號施令說一不二,其實也可以充分放飛的。比如不把俺拴在教室,俺在外面一樣自學嘛,遇到難題或想不通的事情,仍舊可以來校請教,有何不可呢?”
“話是那麼說,但實際上並不一定允許吶。”鍾常久道,“一個學校,制度和規矩很重要,要不咋管得了恁麼多學生?”
“任何規章制度,都要因人而異,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俺也不是自我吹噓,如果學校還有同俺一樣的人,也可以對其因材施教,放他出校。鍾老師,反正俺主意已定,如果學校不同意,那俺只有輟學了。這絕對不是威脅啥的,確實是俺的情況已經沒法在校學習了。”張本民說得很誠懇。
“行吧,俺跟校長彙報一下,儘量幫你說話。”鍾常久頓了下,“你覺得,到時你參加中考,真的能出好成績?”
“沒問題的。”張本民道,“要不現在請學校初三的各科老師出張卷子給俺做做看?當然了,要客觀一點,不要盡出怪題爲難俺。”
“既然你能這麼說,那俺還是相信你的。”鍾常久點點頭,“總的來說,這事不是小事,俺這就去找校長。”
找校長的結果,就跟張本民說的一樣,得向縣局彙報,具體對接的人就是林棟效。
林棟效對張本民是瞭解的,自然不會反對,但爲了不給學校造成講裙帶熟人關係的影響,就讓校長把張本民找到辦公室,通了個電話。大概意思是從大局考慮出發,有些細節還是要注意一下,比如,每個學期也要來象徵性地來那麼幾次,另外,如果碰到學校的大事節點需要到校,也得去。
這些都是小事,張本民哈哈一笑,說實在不行每學期的期末考試也都參加,以便讓學校更好地瞭解掌握情況。校長在旁邊聽後頓時就拍起了巴掌,說好好好,這條自我要求是最好的。
說實話,張本民有些後悔,原本他只是說給林棟效聽聽的,可沒想到被校長鑽了空子。不過想想校長爲人挺好,不能掃了他的面子,張本民只好答應,不過也打了個預防針,說萬一碰到事情來不了,還請理解。校長說可以,只要不是故意迴避就成。
最終,事情解決得挺圓滿,張本民和學校都很滿意。
收拾好東西離開學校的那天,張本民又去了趟鄉大院,這事得跟宋廣田說說。畢竟這也不是小事,作爲朋友,得知會一聲。
此時的宋廣田,意氣風發,已是正兒八經的辦公室主任了。
“老弟,真是託了你的福,要不哪能恁麼快扶正呢。”宋廣田呵呵笑着,“俺媳婦說,找個合適的機會要請你吃個飯。”
張本民一下想起了那個模樣還算俊俏但帶着與生俱來的蠻橫的小媳婦,更想起了當時宋廣田那唯唯諾諾的樣子,被罵作無腦兒、衰種也沒個脾氣,最後來了脾氣似乎雄起的時候突然又讓人大跌眼鏡的情景,當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笑啥?”宋廣田完全不明白。
“沒,沒啥。”張本民強忍着笑,“你媳婦的飯吶,俺不敢吃,甭還沒夾到菜就被奪了筷子。”
宋廣田一下明白了,想起了當初他媳婦從張本民手中奪回買老鱉的那十塊錢的事,當即也哈哈地笑了,“哎呀,你啊,就甭擠兌俺了!老領導樑延富不早就說了嘛,自從做了辦公室副主任,俺就已經翻身了!甭說現在已經是主任了,那待遇,簡直沒得說!洗腳的時候,都不用俺自己動手!”
“嘿喲,那可真是天翻地覆了!”
“那當然,告訴你,就連……”宋廣田說到這裡突然打住,擡手撓了撓頭,“算了,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