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軍扭着頭恨恨地走了,嚴騮說他不是個吃虧的人,還是防備着點爲好。
張本民冷笑了一聲,尋思着現在廠子已基本建成,不怕誰再耍什麼陰招了,如果有,剛好來個雷霆暴擊,一來出口許久的惡氣,二來還可以震懾那些不懷好意又試圖在得到機會時就搞小動作的人。
趙二毛就其中之一,他領着人在砌好院牆後,並沒有急着去修葺加高廠房的牆體,而是提出來可不可以把板樑生產用的地槽修建也讓他做了。張本民說地槽修建的事情,還要徵詢石幹事的意見,他是專家,得聽他的。
面對委婉的拒絕,趙二毛還不善罷甘休,依然說自己的水平有多麼高、什麼樣的活都能幹好之類的話。
張本民看着趙二毛喋喋不休的樣子,有種想把保存的那張有他老婆和他弟弟的照片拿出來,好好地展示講解一番,看看他的反應會如何。不過還是算了,畢竟當初很“划算”的價格拿了三毛子的國庫券,做人得厚道。
恰好,賣彩鋼瓦的人聯繫了,問什麼時候可以送貨安裝。張本民告訴趙二毛,趕緊把廠房弄起來再說。
趙二毛也不敢一直糾纏,會造成死皮賴臉的形象不講,還有徐端健呢,所以,他也沒耍彆扭,讓人抓緊把廠房的牆加高起來。
張本民看在眼裡,覺得趙二毛似乎也沒那麼可惡,該乾的還是幹了,並沒有以撂挑子或空佔着位子方式耍無賴。想到這裡,覺得地槽修建的活給他也不是不可以,以市場價爲前提去考量,誰幹還不一樣?
這事兒還沒撈到進一步談,興通橋那邊出事了,竟然有人將放線的標樣給毀掉了,而且工人上前理論時竟然還捱了打!
他孃的,這賊膽兒可不小吶!張本民趕緊去現場,原來出於放線需要,工人將一棵手腕粗細的樹給砍了。結果,就來了一幫人,要求賠償。後來說賠償也不要了,就是要出口氣,結果把理好、標好和劃好的標線和路面座標,全都弄得一塌糊塗,有些定位樁都被拔了出來,扔得到處都是。再後來,有工人上前阻止,結果被圍攻,一直被打倒在地。
孫餘糧說得趕緊報警,張本民搖搖頭,說得先暗地裡把事情搞清楚才行,否則報警無果,後期只會導致搗亂的人變本加厲。
回到廠裡,在簡單收拾出來的辦公室內,張本民把嚴騮請過來,讓他去打聽一下興通橋鬧事的人有什麼背景。另外,跟鄉里的合同得趕緊簽了,法律的保護衣不能沒有。
籤合同不費勁,關鍵是徐端健上心,嚴騮說廠子掛牌開張前就該籤的,只不過因爲徐端健出差了,他也就沒說。
“那就現在辦吧,不知徐端健在不在辦公室。”張本民這會兒纔有點急,本來公司註冊的時候,在公司住址審查環節上是不合規矩的,只不過王道力背後出力,纔沒卡住。但人家也說了,趕緊把場地合同做好,租也罷買也罷,得抓緊,要不鬧出事情來得受處分。
“徐書記這幾天都在,他出差一段時間,手頭上壓了好多事呢,得一件件解決。”嚴騮道,“咱們現在就去,籤合同嘛,他早已經知道了,不會費多大事的。”
嚴騮說得沒錯,在徐端健辦公室,話剛說出口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徐端健放下手中的彙報材料,說那是老早就謀劃的事了,動作快點,他先簽字,然後就去辦公室蓋章!”
前後十來分鐘,章蓋上了,廠子的事算是真正落了地。
張本民和嚴騮回到廠裡,說接下來開張生產,方方面面都可能出現問題,特別是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盯上後,麻煩事不會少,所以有些工作得做在前頭,需要把鄉里條條線線的人請到一起坐坐。
嚴騮說沒問題,他可以把土管所、城建站、供電所、派出所、工商所以及廣播站等“七站八所”的人請個差不多,不過他請的不是頭頭,而是下面具體辦事的實力派,那些人反而好溝通協調,私底下搞點操作也方便。
張本民說行,不管誰來,都好好款待,哪怕是兩面三刀的滑頭,也不會不待見,反而還更歡迎,因爲那種人比較上路,好商量事情,最難纏的其實是那些迂腐和耿直的傢伙,迂腐的人不懂得迂迴曲折,耿直的人呢,只要不合了他們的心意,就是說到天上也沒個屁用。
想到要儘量收到效果,張本民決定下點功夫,好煙好酒好菜不用說,還有萬能的人民幣也要有。當然,現金是不考慮的,只能換個形式用代購券。當即,他便去了縣城買券。嚴騮則去打招呼請客。
下班前,張本民趕了回來,作爲請客主家,酒席不能遲到。嚴騮早已經等在飯店了,客人陸續來到。
天上黑影時,客人到齊,一共七人,算上張本民、孫餘糧和嚴騮,一大桌坐下還挺鬆快。一番介紹後,客人們才知道張本民就是開廠的老闆,再看他的小弟孫餘糧,個個都想笑,心裡嘀咕着咋回事?童子軍上陣?
張本民一看就明白,剛好可以用代購券證明一下,於是對孫餘糧一陣耳語。馬上,在座的除了他們兩人,都收到了一個紅包。
客人也不客氣,當場就打開了看。兩百元代購券,可以啊,出手絕對大方!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紀就有了大格局。
“各位,今個兒能把你們請來,實在是有面子。”張本民開口了,“論年齡,俺比你們都小,按理說恁麼講話有點不妥,但因爲開了個廠子的原因,不說兩句也不太合適,所以有啥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見諒。”
“嗐,都是走上社會的人了,年齡不年齡的也沒啥太講究的,換個角度看,俺們歲數都這麼大了,還不如你混得帶勁呢。”嚴騮打着哈哈,烘托着氣氛。
“不不不,嚴站,不能那麼說。你們是公家人,吃公家飯,都是有身份的。俺只是個散混的生意人而已。”張本民端起茶杯,“嗐,話也不多說了,俺酒精過敏,只好以茶代酒敬各位,來,先乾一杯再說。”
話說到這兒了,在座的還矜持個啥?平常都是上桌就端酒杯猛灌的人,這會兒已經是忍了再忍了。
“來,都放開了喝!”嚴騮一句話助推,酒席就響開了。
一刻鐘後,酒意漸漸泛起,大家的話題也開始轉向了酒局背後的含義,好幾個人帶頭說廠子放心開,有需要的儘管開口。霎時間,豪情仗義升騰了起來,在座的似乎跟張本民相見恨晚,大有當場結拜的架勢。
有意思的是,柳貴軍不合時宜地來了,而且明顯帶着譏諷與挑釁,說隔着十里遠就聞到了酒香,原來是劉總在大宴賓朋吶。
張本民一琢磨,好傢伙,送上門來找死,可以,就滿足他一下,剛好可以在酒席上立個威風。於是,他冷冷地道:“是啊,好酒招待朋友,天經地義。至於你嘛……”
“俺咋了?”柳貴軍聽了畫外音,要知道他在沙城街上也是遍訪各條線部門的,單是在座的人當中,一少半也是他認識的。
“你咋了自己不知道?”張本民一歪嘴,“說輕了是冒失,重一點就是不知好歹,再重一點就是……”
“就是啥?!”柳貴軍怒火燒了起來,“今個兒你得說清楚,否則可甭怪俺以大欺小!”
“你看你,還真是沒個腦子,上午還拿着個報價單找俺推銷鋼筋,這會兒又瞎顯擺個啥?告訴你,趁早歇歇吧,就你這德行,誰敢用你的鋼筋?”
張本民說到這裡,柳貴軍已經氣歪了臉,他使勁攥着拳頭,道:“老子不管了,今個兒不教訓你一下,就不姓柳!”
“喲,那看來你得改姓了,改成你老母的姓吧,那也不算對不起你祖宗。”張本民說得風輕雲淡又不屑一顧。
“在座的,你們都看到了啊,這傢伙明顯是找茬的,待會俺揍他個小舅子的!你們可甭說俺欺負人!”柳貴軍說着,就要上前動手。
衆人一看,那哪兒成呢,好歹是吃了人家的飯,更是收了禮,咋說也不能眼看着柳貴軍得逞吶,於是,紛紛上前勸解。
“慢着,謝謝各位的好意了,俺也想請你們見個證,這柳貴軍是不請自來,胡攪蠻纏鬧俺的酒場,所以待會兒俺要教訓他一下,如果出手太重起了糾紛,主要責任是在他。”
“聽你這意思,還要跟俺比試比試?”柳貴軍看到了正中下懷的事情發生,內心一陣狂喜,“好啊,俺答應你,就現在,咋樣?”
“咱到門外吧,甭糟蹋了飯店的房間。”張本民說着,朝外走去。
“嘿,看到了吧?各位!”柳貴軍一臉求之不得的表情,“是他,是他在向俺發起挑戰呢!俺要正當防衛了,正當防衛!”
嚴騮看在眼裡,心裡是七上八下,忙追出來問張本民要幹啥。張本民說要揍柳貴軍個比養的,他孃的有點欺人太甚,如果不教訓一下,往後他會一直蹦躂個不停,太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