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小虛驚,警車呼嘯而過。
蚊子嘻哈自嘲,說以後得對自己好點,不能這麼自己嚇唬自己,要不早晚會變成神經病,然後推開車門走下來,要張本民繼續試車,爭取再跑兩單。張本民琢磨了下說可以,又坐到了主駕位上。
可車子還沒動,“嘎”一聲,旁邊急剎住一輛白色小麪包,六個人一下躥了出來,其中一人擡手一指,“就是這輛了!”
蚊子一看大驚,道:“肯定是酒吧門口那個想拉人家包偷錢的傢伙,這麼快就跟了上來?!”
張本民也有些納悶,疑惑着道:“應該不是吧,他反應會有這麼快就在半路上截着了?那不是比警察還厲害麼。”
“你以爲警察不厲害?只不過沒有那麼大責任心而已,要是他們都跟當事人一樣着急,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蚊子探身在車前檔盒裡翻出一把扳手,“看來這下得幹上一仗了,你那邊有傢伙沒?”
“有。”張本民在車門邊上摸了把老虎鉗子,道:“俺覺得還是忍一忍算了,加個大油門離開,就算車子受點傷也就是陪點錢,可人要是受了傷,弄不好是要賠命的。”
“那就加油門衝一下!我技術好,還是我開吧。”蚊子知道張本民不是在開玩笑,更加緊張,連忙跟張本民換了位置,爬到了主駕上。
不過此時已晚,對方已經將車圍住,如果要衝逃,弄不好就會壓到人。
“愛管閒事擋別人財路,給我下來!”一個留着點小鬍子的中年人兇狠地敲着車窗玻璃。
張本民定睛一瞧,確實是剛纔在酒吧門口企圖拉那女孩包的男人,從他先開口而不是先動手來看,應該也沒什麼大事,服個軟道個歉,可能也就沒啥事了。
“大哥,這,這是怎麼回事?”張本民下車,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不好意思,哪兒惹着你了?”
“你誰啊?”小鬍子見副駕駛上下來個人,以爲是乘客,“沒你什麼事兒,趕緊走吧,少他娘屁吧囉嗦的,要不挨頓揍也白了!”
“俺是陪駕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嚯,陪駕!還俺呢,一聽就是鄉下的貨!”小鬍子用兩根手指一搓嘴角,“你記性這麼差?剛纔在勿‘忘我’酒吧門口的事,這麼快就忘了?那正好,把你一起刮上!”
“酒吧門口?”張本民不顧被譏諷,裝起了糊塗,“哦,經過酒吧門口時,有個女的招手打車,我們就將車停下,她就上來了,就這事啊?”
“你他孃的眼瞎是不是?”小鬍子挑釁似地把臉貼近張本民,“那會兒沒看到老子在‘工作’?!”
“工作?”
“對!就是偷錢包!”小鬍子很猖狂,直接得讓人沒法接受,他不斷捻着手指作數錢狀,道:“我在酒吧裡盯那女孩很長時間了,終於抓到機會在門口下手,本以爲是手拿把攥地好好撈一把,好傢伙,誰知道你們一停車,到嘴的鴨子又飛了!話都說到這兒了,你懂了吧?”
“哎呀,誤會,真的是誤會。”張本民忙道,“當時我們只看到有個女的在招手,身後還有個男的,猛一看還以爲你們是一起出來玩的呢,真不知道打攪了你的‘工作’。”
“現在你知道了吧?那就談談損失。”小鬍子晃着腦袋道,“我目測了一下,那女的錢包裡現金起碼有五六百塊,這樣,給你們打個折,賠我兩百得了。”
原來是想訛錢。張本民想說那五六百並不是你的錢,談什麼損失?可轉念一想,這麼一來的話,小鬍子估計要完全撕下臉皮了。
“怎麼不說話?還猶豫個屁啊,是不是覺得多了?”小鬍子哼哼一笑,“告訴你,再他孃的不乾脆點,老子就把你們的車給砸了,然後修車加誤工費,對於你們跑出租的來說意味着什麼,你應該清楚。”
聽了這話,張本民有點熱血上涌,真想上去一頓把小鬍子揍個半死,這也太他孃的過分了,本來就是偷雞摸狗的事,被人撞破失了手還以此爲藉口要賠償?
“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小鬍子說完,哼了一聲,轉身走到車門旁,“咔”一下踢掉個倒車鏡,接着跟沒事人一樣,又走到張本民面前,咄咄逼人地把臉又湊上前,惡狠狠地道:“我的耐心有限,兩百塊,一分都不能少!”
“兩百?”張本民決定不再容忍,他暗暗咬緊了牙,猛地擡手,用力一巴掌扇在小鬍子臉上,“你狗日的這不是找揍麼!還你他孃的耐心有限,告訴你,老子的耐心更有限,甭說兩百了,兩分都不可能給你的!”
小鬍子直接被抽倒,懵然躺在地上發愣,張本民並沒有住手,跟進又是一腳,踢在他下巴上。這一腳用力不是太大,張本民怕把小鬍子的脖子踢斷,那會出人命的,但即便如此,小鬍子也頓時失去了知覺,躺成一堆爛泥。
與小鬍子同來的人根本沒想到張本民會先出手,而且還如此犀利,一時間都有點懵。距離張本民最近的一個人最先反應過來,馬上嗷叫一聲進行反擊,對着他的面門就是一拳。
張本民也不撤身,迅即邁出一腳,同時躬腿屈身,躲過對方揮來的一拳後,猛地頂出一拳。這一拳正中那人小腹,打得他大小腸氣結,滾在地上連抽搐的勁都沒有。
此時,剩下四人徹底清醒了過來,相互看了眼,一起向張本民撲來。張本民趕緊後退,敵衆我寡時得采取移動作戰方式,抓住空子逐個擊破。
“操不死的!鬥地主也不過就三打一,你們這都四打一了!”這時蚊子躥了出來,手上提着個扳手,“看我不敲碎你們的豬腦殼!”
四個人一看,有點氣餒,本來他們就覺得張本民不好對付,這下又出來個拎着扳手的,那怎麼能守得住場面?
趁着四人疑乎的瞬間,張本民蹬地跳起,飛身一腳踹在身體側前方的一個,那人躲閃不及幾乎被踹飛,而且還撞在了另一個人身上,一起倒地。張本民藉助反彈力,穩穩落地。
這一下,勝局鎖定。
張本民擡手指指剩下的兩個人,“還要繼續麼?”
兩人相互看看,並沒有做出迴應。
“不繼續的話,就趕緊收拾收拾走人。”
沒半點脾氣的兩人,下意識地點着頭,耷拉着腦袋去看躺倒的人情況如何。
“這倒車鏡怎麼說?”蚊子把被踢掉在一邊的倒車鏡揀了起來。
“給錢,我們給錢!”兩人中一人隨即掏起了口袋,“五十中不?”
張本民一琢磨,這錢不管多少都不能要,忙對蚊子道:“倒車鏡的事就算了,我們要是拿了錢,萬一被他們誣成敲詐、搶劫,那可不得了。”
“沒事。”蚊子舉了舉手裡的倒車鏡,“損壞財物,私了賠錢,那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張本民一想也是,“那就拿着,是得讓這幫龜孫破點財。”
蚊子接過錢,對張本民道:“上車吧,今晚運氣有點背,碰上了這幫下三濫。”
“你先走,俺不能上車。”張本民突然想到個問題,道:“他們要是報警的話,俺上了車不就跟你粘一塊了麼?到時說不清。俺自個兒走,你就說俺是乘客,相互間並不認識,打架的事只跟俺有關,你只是旁觀者,下車只是要求賠償被損壞的倒車鏡,跟打架沒任何關係。”
“報警?”蚊子不由得一笑,“偷雞摸狗的人被打了,還敢報警?”
“偷摸是一回事,被打是另一回事,得分開。”張本民神情嚴肅地道,“聽俺的沒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好吧,那你到前面的轉彎口等我,碰上這事也沒心思拉客了,這回找個地方喝兩杯,壓壓驚總歸可以吧?”
張本民猶豫了下,點點頭說可以。兩人分頭而去,留下一地雞毛的小鬍子他們。
不到十分鐘,張本民在拐彎處見到了已經等候在那兒的蚊子。蚊子把車停到了附近,和張本民步行穿過兩條巷子,然後在一家夜市排檔裡坐下。
蚊子唏噓着說這年頭不容易,幹什麼都難,連開車拉個客人都能惹禍上身。張本民安慰說做事嘛,困難和挫折是難免的,特別是運氣不好的時候,還更容易會碰到。就像最近兩天,已經接連幹了兩架,似乎不宜出行,所以,有必要的話就在家好好穩穩,把這陣子的晦氣避掉再說。
這話聽得蚊子哈哈大笑,說這是典型的封建迷信思想,歸根到底是膽小,畏手畏腳,面對現實無法正視,就借各種理由變相迴避。
張本民說這話的本意既是爲安慰蚊子,也是爲自己埋個伏筆,他真感覺應該早點回去,屏壩也好沙城也好,反正不能再待這兒了。可蚊子的話一說出來,他還不好意思開口了,要不真有點變相迴避的嫌疑。
無奈之下,張本民便端起酒杯對他說沒錯,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求不到,遇到事能頂的就要頂上去,所以,有件事他必須得去做了。蚊子問啥事,張本民嘆了口氣,說得回去上課。
“上課?”蚊子呆住了,“你沒輟學?”
“沒,還留着學籍準備考試呢。”張本民抿了抿嘴,“俺不是有意要騙你們說在老家鄉街上混,實在是在教室裡坐不住。”
“這個嘛,我還是能理解的。”蚊子點點頭,笑了,“要不我能小學沒畢業就不上了?”
“俺還得熬一熬,明天入夏就中考了。”張本民道,“所以,俺還是先回去吧,就不多住些日子了。”
“行!上學的事是不能耽誤,這點我明白。”
“那明早俺跟娘道完別之後就回去,騎着250飛快,也不用你送。”
“也好,省得到時生出傷感來,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多得是。”蚊子抿着嘴,神色有些許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