毆打的場面非常逼真,張本民下腳的動作和力度,看上去絕對是毫不留情。
劉維能一旁看得還真有點心驚,照這個激烈程度判斷,應該沒有造假,於是連忙上前擋住張本民,“住手,別再打了啊,這麼下去不但會踢斷腰,搞不好還會踢出人命的!”
“他就是個小賤命,踢死纔好呢!”張本民大口喘着氣,好像累得不行,“媽的,敢說我私吞錢,憑什麼?!簡直是對我偉大人格的侮辱!”
“算了吧你!”劉維能高聲道,“這可是交警大隊,別亂來,否則我就把你給扣起來信不信!”
這時,張本民才消停下來,指着蚊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算,算你小子走運,要不是劉隊,今天非,非要了你的小命不可!”
“你,你就是要了我的命,那三千塊錢,也,也得給。”蚊子哼唧着。
“又他媽的錢,你是鑽錢罐子裡了啊!都說了,昨天明明已經給了你,你還到處嚷嚷說沒給,看來是想訛我的錢了是不是?”張本民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把十塊票額的錢砸到蚊子身上,“行,好歹咱們也親戚一場,我就送你點!以後你可別再找劉隊了,有什麼問題咱們自己解決,要不我真的會揍死你!”
“你,你會遭報應的!”蚊子無力地擡起胳膊,指着張本民道:“我不會放過你!”
張本民不再理睬蚊子,轉頭對劉維能道:“劉隊,往後魏丁香的事情跟你沒一點關係,任何人找你,都不要管半點閒事!”
說完,張本民又冷不丁躥上去,連踢了蚊子兩腳,然後揚長而去。
劉維能摸着後腦勺,看看張本民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蚊子,搖着頭嘆了口氣,“錢吶,真他媽是萬惡的。”
蚊子一看,趁機又表演了一環,他勉強擡起上半身,指着離去的張本民道:“我,我操,我操你……大爺的,有你這樣的親戚,簡直,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然後無力地趴在地上,兩個瘦弱的肩膀一聳一抖起來,傷徹心扉地哭了。
劉維能咂吧了下嘴,走上前蹲下來,道:“喂,你怎麼樣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算了,去醫院還得花錢,那多浪費,回家躺着養養就行。”蚊子哼聲道,“劉隊長,您是好心人,麻煩幫忙叫輛出租車吧。”
劉維能巴不得蚊子早點走,連忙說可以,便到大門外攔了輛出租,還掏出幾塊錢作預付費。
出租車司機一看交警大隊的人叫車,哪裡敢收錢?立刻擺着手,說爲領導服務是個榮幸,不收錢。劉維能猶豫了下,還是堅持給了,畢竟是在單位,得保持清正的形象。
就這樣,蚊子坐進了出租。
離開交警大隊剛拐了個彎後,蚊子就想讓司機停車,把那幾塊錢退了,可再一想,既然裝了就要裝到底,萬一劉維能要是留個心眼,返回頭再找司機問問情況,那不是要功虧一簣?於是,便眼一閉,不斷髮出痛苦的唏噓聲,直到家門口都沒停嘴。下車後,又扶着一溜牆邊,佝僂着腰,緩慢而痛苦地挪進了家門。
的確,蚊子裝到底是對的,劉維能真的玩了個小把戲,他有意記下了出租車牌號,當天下午,就通過出租車公司查到了那名司機,親自找過去問了情況。
司機把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劉維能,說那小夥子一路上都在哀吟,到了家幾乎是爬着進門的。
這一下,劉維能是徹徹底底地相信了。
如此結果在預料之中,張本民和蚊子私下裡擊掌慶賀,他們來到離家不太遠的一座爛尾樓大平臺上抽菸,而且還約定把這裡當成是秘密接洽點,如果有意外發生造成聯繫中斷,就到這裡以各種信號重新接頭。
“接下來怎麼辦?”下樓回去的時候蚊子問。
“我先躲起來等着看張燎的反應,如果他真的實施報復,那我就回老家或去市裡避避風頭。”張本民嘆笑一下,道:“當然了,但願他只是發個狠。”
“做兩手準備唄。”蚊子道,“那這幾天你也不能一直藏着不露頭吧,我看不如像以前那樣,到了晚上就跑個出租,一來透透氣,二來沒準還可以從外圍多打探點張燎的情況。”
“嗯,可以,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過,不是沒車麼。”
“前天我借的麪包車還在呢,接着用段時間就是。”蚊子道,“走,你去試試,不同的車子性能不一樣,你先上個手熟悉一下,省得明晚再臨時摸索浪費時間。”
“嗐,乾脆現在我就開始試着跑一陣子,反正這會兒興奮睡不着,回去也是睜眼到天亮。”
“也行,我陪着你就是。”
“不用陪,也不是頭一次。”張本民直接拒絕。
就這樣,半小時後,張本民開着麪包車大街小巷地跑了起來。
運氣還不錯,小半夜下來跑了好幾單,到天快亮的時候,張本民有了倦意,不過最難忍受的是飢餓。老供銷大廈附近有家小籠包子鋪名氣比較大,他決定先去填填肚子,再帶些回去給家人做早餐。
沒想到的是,在這裡竟然又碰上了劉維能。
這一次,是真的巧合。
劉維能在朋友家打了一夜的麻將,贏了點錢,心情不錯,專門來吃個小籠包攢點精神好去上班。
張本民看到了劉維能,覺得還是不要回避,於是上前主動問候,“喲,劉隊好。”
劉維能愣了一下,眉頭一皺,用滿是說教的口氣道:“你小子,瞧你這氣色,一晚壞事幹下來都沒睡吧,揣兩個不義之財就得瑟了?”
“劉隊,瞧你說的,什麼叫不義之財?”張本民嬉笑着,“一切都是勞動所得,不是說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麼,哪有不勞而獲?不過對你來說可以,今個兒的早餐,我請了!”
“行了,別跟我耍嘴皮子。”劉維能一口塞進個荷包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沒事別到處亂竄騰,張燎的錢你也敢吃,他可是說過了,指定饒不了你!”
“哦,是的,他是說過要收拾我的,說什麼有手拿錢沒手花。”張本民皺了皺眉,“不管怎樣,謝謝你劉隊,我感覺你跟張燎不是一路人。這樣吧,就憑你在這件事上的表現,往後我肯定會給你個大面子。”
“你說什麼?!”劉維能懷疑聽錯了,不過也沒追問,只是低頭咬着包子,道:“別再跟我講話,我不認識你。”
“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張本民猶豫了下,到吧檯把劉維能的賬結了,自己也沒吃包子,直接離開。
出了包子鋪,張本民點了支菸,心情挺不錯,通過劉維能的話幾乎可以確定,張燎已經把矛頭對準了他。這不正是想要的結果麼?
哼着小曲回去,把麪包車停在大路邊,剛下車,就看到一輛警車閃着警燈慢悠悠地開了過來,也在旁邊停下。
警車上下來兩個人,長相特徵鮮明,一箇中年人,嘴角有顆大黑痣,一個年齡不大卻大腹便便。
兩人東張西望,似乎對這裡的環境比較陌生。
“喂,你過來一下。”大黑痣看到了張本民。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襲來,張本民瞬間想了一萬種可能,不過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大黑痣問了個地址,正是蚊子家。張本民頭皮有點發麻,說他認識蚊子,然後問那傢伙是不是犯了什麼事。
“他沒犯事,但他老表犯事了,我們要去問問他老表家在哪兒。”胖民警道。
“你少說兩句。”大黑痣沒好氣地對胖民警道,“辦案子,注意保密行不行?”
胖民警抿嘴使勁一抿,低下了頭。
張本民琢磨着,是不是張燎動用了關係讓警察介入,來解決那筆錢的問題?如果是,那倒也不錯,剛好可以藉助警察之手爭取把“矛盾”給化解掉,至於下一步張燎會不會再追究,暫且還不能下定論,但起碼有一點能確定,就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他的暴怒戾氣。
“我就是他老表。”於是,張本民主動承認,“你們是爲了他妹妹獲賠的那三千塊錢的事吧?”
大黑痣一驚,旋即一皺眉,“你先別問什麼事,跟我們走一趟再說,這是程序問題。”
張本民猶豫了一下,說可以。
一路上,兩名警察的神態都比較嚴肅,一直到路北派出所後,才露出壓抑很久的歪笑。
路北派出所不是蚊子家的轄區派出所,不過張本民並不知道,直到大黑痣民警把他拽出車外不懷好意地提醒時才明白。
“小子,你打了我們轄區的居民,人家報了案,現在我們是跨轄區執行公務。”大黑痣民警道。
張本民一聽,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連忙辯解道:“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可沒打什麼人吶。”
“沒打?你到問詢室看看就知道了!”大黑痣民警推搡着張本民,道:“沒有當事人報警,難道我們還能隨便抓人?!”
張本民沒掙扎,他倒要看看是誰報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