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關注興寧市和春山縣人事部門發佈的招考信息,就成了張本民着急上火的事情。
何部偉看到了都有些不忍,那明顯是種煎熬,當然,他更擔心的是張本民因此而精神躁狂,那損失可就大了。
“要不,你找個其他事先做做?”何部偉不得已開口,想讓張本民做點事情轉移一定的注意力。
“你是怕我走火入魔?”張本民是知道的,他呵呵一笑,“放心吧,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事情,如何利用第二身份把人生規劃得更宏大一些。”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何部偉不斷點着頭,“不是怕你會神志不清嘛。”
“放心,無論什麼時候都得保持頭腦情形,否則一個疏忽可能就葬送掉一切,畢竟我的情況特殊。”張本民說着,皺了起了眉頭,道:“今天多少號了?”
“四月十號。”
“哦。”張本民一摸額頭,“馬上要有大事發生了,唉,一幫衝動的學生。”
“怎麼了?”何部偉不解。
“有人要在祖國的心臟鬧事,真是可惜啊,不過也沒辦法,時代的陣痛而已。”
“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除了能指點江山的那幫激情學子,還能有誰?象牙塔內的,總歸還是單純了些,容易被人利用。”張本民嘆笑一下,道:“怎麼,你不相信?”
“信,別人說的不信,你說的還能不信?”
何部偉當然是信的,毫無理由地相信,但此時有一個人很是懷疑,或者確切地說是擔心,他就是範德尚。
自從張本民離開上海後,範德尚就掐着指頭算日子,看到底是不是有那麼回事,否則,他的罪責可就大了,沒準行長不但會開除他,弄不好還會報案治他個罪,畢竟是因爲他,張本民才貸走了一百萬。
又過了兩天,範德尚實在忍不住打來了電話,問張本民怎麼還沒動靜,萬一有差池,那可不太好交待。
張本民很是風輕雲淡,說別擔心,按照時間點來算,估計這會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現階段消息封鎖而已。
範德尚還能說什麼,七上八下的忐忑之心只有自己揣着,憋悶得睡不着也只能忍受。
好在是,事情終見端倪。
幾天之後,消息不斷傳來,印證了。
這一下,範德尚又睡不着了,因爲有張本民這麼個高深莫測的朋友,他就可以得到行長的特別重視,升職加薪那不是指日可待麼?
此刻,在興寧,也有一個人驚詫欣喜不已。張本民能猜得到,這人就是沒有“合作”成功的章萬樹。
章萬樹從新聞裡看到張本民曾經說過的事情後,憑着多年的混世經驗,立刻就感覺到了他的不一般,而且是極不一般,當即就帶着五萬元到小食堂找張本民。
張本民拿着複習資料從宿舍出來,非常淡然,不過卻故意捏起腔調問有何貴幹。
章萬樹二話不說,拿出用報紙裹起來的錢,朝張本民面前一放,道:“這是五萬。”
“你這是什麼意思?”張本民心裡有數,但裝作不知。
“就是上次你說的合作的事,信息費。”章萬樹笑笑,“其實不止值這個價,就是現在手頭有點緊,拿不出更多了。”
“你不是不信嘛,而我呢,無功不受祿,要不這錢拿得有點燙手。”
“不是,你有功!”章萬樹道,“我這人善於分析,雖然對你說的不怎麼信,但琢磨了一下,總覺得事出有因,所以還是無當有地做了件事,把我的孩子給拽了回來,成功地避開了一場變故。”
“哦,既然這樣的話,那這錢我是該收下。”張本民平靜地道,“行了,章大校長,你還有事麼?我這會兒忙得很,實在沒時間多聊。”
章萬樹有點失望,不過也滿臉帶笑,“沒事了,馬上就走。”然後看看張本民手裡的資料,又問道:“你還這麼用功?”
張本民一尋思,這章萬樹是個老滑頭,想必社會關係並不一般,如果能借助瞭解些信息甚至幫個小忙,不挺好?於是,呵地一笑,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人事局的關係你有麼?”
“你說呢,難不成我五十大好幾的人,這麼多年都白活了?”
“哦,那就好!”張本民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跟招考中心那邊溝通一下,眼下正是春季人才招錄的旺季,如果有國家工作人員的招考機會,一定要告訴我。”
“那不小意思嘛,每年我都會幫一批即將畢業的學生。”
“學生?男的女的?”
“……你,你不能把我想得太離譜。”章萬樹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是個正派而又傳統的人。”
“你是楷模。”
“不,也沒那個高度。”章萬樹擺擺手,“咱不談那些,先說報名的事,你怎麼突然想起那茬了?不是離畢業還早麼?”
“這個嘛。”張本民撓撓頭,“我是幫一個朋友的,不是我自己。”
“哦,怪不得呢。”章萬樹點頭道,“你放心,你朋友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肯定會百分百出力,再說了,畢竟這是積極向上的好事。等你畢業後啊,也要走這條路!”
“是不是你們的思想都認爲捧個鐵飯碗是最好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這麼說吧,一個人的強大,不只是金錢堆積的外殼,還有所處的社會階層身份。”章萬樹道,“就說經商掙錢吧,那又怎麼樣?關鍵時刻沒有關係,捧着豬頭還找不着廟門呢。再看看那些有身份的人,牢牢掌握一定的關係資源,能辦成很多花錢都辦不到的事,而且,那也是可以靈活變現的,想用錢,隨時都能抓一把過來。”
“看來,這是現階段的共識。”張本民慨嘆道,“某部分人手中的公器,果真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因爲事實是最好的證明,只要踏進機關大門,哪怕不當領導,僅僅是身份的轉變,就可以保護自己不會輕易受到不公正的對待,而且還會有一個合適的平臺去運作一張屬於自己的關係網。”
“那麼說的話,我還真得踏進那個門檻。”
“進歸進,但也別想着一勞永逸,更別以爲成了公務人員就相當於進了保險箱,那也是不對的,因爲任何領域都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規則。”
“是的,所以更好的選擇應該是兩條腿走路,既爭取成爲公務人員,同時又大把賺錢,那樣就可以在兩個層面上交替立足,穩當!”
“你有相當的野心,也有能力,其實話說回來,就算是單走經商路線也可以獲得巨大成功,畢竟凡事都有極致,等到金錢足夠足夠多的時候,那個外殼就可以堆積得足夠足夠厚實,同樣具有一定的抗風險能力。”
“什麼意思?又想勸我經商?”
“不是,我是覺得,經商相對單純一些,踏進機關,就複雜了。”
“錯綜複雜,纔有滋味。”張本民道,“而且,你怎麼就不認爲我是正義的化身?我一心爲民,一切就變得簡單多了。”
“相信,完全相信。”章萬樹抻着眉毛笑道,“你打算考哪個行業?”
“警察。”
“因爲它代表着正義?”
“是的,我要用那正義之劍,懲奸罰惡、除暴安良!”
“你可不要失控。”
“怎麼會,哪怕在痛苦得都要窒息的時候,我還是會保持着清醒,因爲我知道最終要達到什麼目的,不能亂了步子。”
“怎麼感覺你有點可怕。”
“哦,是嘛。”張本民笑了笑,“那可能是因爲我被恐懼和憤怒徹底改造過,新的生命,自然會有新的認識和想法。”
“能不能聽我一句,無論什麼情況,別讓戾氣充斥你的心房。”章萬樹擔憂地道,“看來,你是受過傷害的人,而且很深,難免有陰影。”
“放心,我的自控力還好,一個人只要心存善念,良知不泯,就不會成爲所謂的邪惡之人。”
“那最好。”章萬樹道,“報名的事沒問題,一點信息都漏不掉,不過能不能考得上,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覺得考試對我來說是問題麼?”
聽到這話,章萬樹一皺眉,“唉,你說你背景那麼厲害,怎麼還就要參加這種鯉魚跳龍門的基層招考?”
本來張本民說考試不是問題就是個大話,這會兒又被章萬樹這麼一問,還真有點不好回答,但該裝還是要裝的,“章大校長,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能明白的。你自以爲參透世事、看透人生,只是侷限在你的三觀世界裡而已。”
章萬樹聽後有點一愣,一琢磨可能也是那麼回事,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有點落寞地走了。
落寞歸落寞,事情該辦的還要辦。
兩天後,章萬樹給了個好消息,今年省公安系統要單招一批人員,充實到所轄地級市的縣區警務一線。
張本民聽了喜不自禁,真是猶如天助!
這話不假,章萬樹還說按照慣例,公安系統招錄之後一般要先學習兩年,等成績合格後才能正式成爲一名警察。不過今年有新調整,因情況特殊,兩年的學習變成了日常的培訓,也就是說,培訓後只要考試通過,就是公安系統的公務員了。
具體報名的情況,章萬樹說個縣區都有考點,意向去哪兒就到哪兒報名,必須本人到場。
張本民稍稍一猶豫,說回春山。
章萬樹說到哪兒都行,但絕對不能大意,因爲人往往在最得意的時候,最容易遭遇不期的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