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總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他這句話,站在那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豎子不足與謀!”
“那這麼說,郝總覺得自己是根蔥咯?”陸峰看着他問道:“據我所知,康佳合資多年,技術方面大力依賴外資,現在市場佔有率爲什麼上不去呢?”
“誰說市佔率上不去?我們在珠三角地區的市佔率在百分之三十七以上,你懂電視機嘛?”
“最近研究了一點,那麼郝總爲什麼不成爲全國的龍頭企業呢?優勢在你,爲什麼不跟山東的海爾、海信倆兄弟碰一下,爲什麼不去蘇州跟熊貓磕一下,爲什麼不去長虹、創維這些國企搶市場,反而呆在這珠三角,沾沾自喜於自己百分之三十七以上的市佔率呢?”
郝總本來想以長輩的口氣來教育教育,在柳城面前表演一下,你投靠的這個老闆就是個弟弟,至於你踹爛我辦公室大門的事兒,咱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被陸峰給問住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先把自己的事兒管好吧。”
陸峰看到周圍的人們已經朝這邊看來,這些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陸峰,陸峰見此笑了兩聲,提了提聲音道:“沒錢吧?根本沒錢擴展市場,對嘛,錢哪兒去了?郝總,說說你們財務狀況怎樣?”
“這是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那好,我就問你一句,外資技術每年要交多少錢?共同研發的成果,核心技術專利有沒有你們的份兒?花錢買個名,把外資兩個大字高高的定在腦門上,肚子餓的扁扁,跑到我面前秀優越感?”陸峰盯着他沉聲道:“難不成這些企業一輩子都只能用別人技術,看別人臉色?”
這話一出,現場不少人嘀咕起來,很多人認同陸峰說法,在場的都是一些國企老總,要麼就是高層,對於一些技術專利使用費、使用權談判的時候,低三下四,很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我看別人臉色了?你怎麼知道.....。”
“郝總!”陸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開口道:“你做不到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不允許別人去做,我要做的是什麼,國產的自主知識產權,我不要求全部自給自足,但是我要拿到一部分足以對抗他們的能力!”
邊緣處有人帶頭鼓掌,現場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不過更多的人站在那冷眼旁觀。
柳城盯着陸峰,目光裡有幾許炙熱,他感覺的出來,自己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陸峰的目標不就是他當年學有所成時回國的目標嘛?
心裡已經暗暗想明白,不管陸峰這條路能不能走下去,或者說走的多艱難,他都要跟着走下去,哪怕他們失敗了,只要帶這個頭,後面就有人跟着,有人跟着總有人會成功的。
張鳳霞看着這道背影,輕輕的咬了一下嘴脣,這就是她一直要呆在這個男人身邊的原因,他總是有勇氣去改變一切,改變行業,改變現狀,他彷彿代表着未來所以的希望,他說可以,那就可以。
至少,到現在爲止,沒有失敗過,那種魔力讓她着迷,曾幾何時,她把自己比喻成一匹野馬,無人可馴服的野馬,然而這一刻看着他的豪情壯志,心中有着說不出的臣服感。
蘇有容從一進門就看着在場的人,她對於這種利益場最清楚不過,今天陸峰前來,就是要給柳城看,若是表演不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柳城不會跟着他幹。
可是這麼多行業大佬,他一個門外漢,蘇有容並不抱多大的希望,在場的人絕對會同心協力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哪怕有一些人同意他的觀點,也會因爲站場不同而針對他。
然而現在質問的郝總啞口無言,別說蘇有容,就是在場所有人都很是意外,她看着這個男人,表情饒有興趣,那種像是欣賞,又像是中意,就像是看到了一頭完美的獵物。
蘇有容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來翹着二郎腿嘀咕道:“這樣的男人若是征服下來,陪在我的身邊多好?”
說完她又覺得不太對,若是被征服的陸峰,不就沒了野性嘛?
她看上的不就是陸峰身上那股子桀驁不馴嘛?
郝總吭哧了半天憋的臉都紅了,陸峰提出來的,就是行業痛點,郝總還沒等開口,一旁傳來一道聲音:“那麼請問陸總的大旗舉得這麼高,你難不成不用一點國外技術,你是研究技術,還是研究愛國情懷的?”
衆人順着聲音看去,角落裡的焦恩凡還是開口了。
陸峰盯着這個人一個勁的打量,哪怕是作爲一個男人,陸峰也得承認,他確實很帥氣,焦恩凡也打量着陸峰,兩人相差三四歲,正是針尖對麥芒的時候。
“你就是焦恩凡吧?我在報紙上看過你的專訪。”
“我也看過陸總的專訪,通篇浮誇,話裡沒有半點真誠實意,全在賣弄關子,你現在跟郝總爭論技工貿還是貿工技的問題,你確定你懂?”
焦恩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整個人說不出的優雅,朝着在場的微微鞠躬道:“在場的各位都是大佬,在電子領域內都是國內領軍人物,我一個小輩,斗膽說兩句,希望各位不要責怪。”
在場的幾位上了年紀的老總很是受用,看向焦恩凡滿眼的稱讚,又看了一眼陸峰,彷彿在說,這纔是晚生後輩!
“你所說的問題,無非就是技工貿、貿工技的問題,你說郝總髮展到今天,沒有技術,你有技術嘛?你的技術、專利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嘛?還在這鼓吹自主產權,終究是個暴發戶而已,毫無眼光,頗有當年慈溪老太閉關鎖國的心態,不肯俯下身來虛心學習。”
焦恩凡端起桌子上的紅酒杯搖晃了一下,接着說道:“技工貿,誰都想,但是沒有條件啊,我們沒有技術,國外不給技術,這是個現實問題,我們有什麼?工廠、工人,低價的土地、人力勞力,所以要作爲一個虔誠的學徒,用我們的工廠、工人換取第一桶金。”
焦恩凡在衆人讚賞的目光中,把紅酒一飲而盡,接着放在旁邊一個服務員的托盤上,動作行雲流水。
他優雅極了,哪怕是陸峰也得承認,人家一舉一動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魔力,好像專門培訓過的,怎麼轉身,怎麼放下東西。
服務員看着他,雙眼冒桃花,又倒了一杯。
“技工貿,就是把最難的放在前面,還有一個問題,以現在國內的技術人才,追逐國際一流電子技術,你確定追的上?開玩笑,這些都是現實問題,不如直接交錢拿技術授權,首先能強佔市場。”
“我們有的是什麼?有的就是市場,讓人們富起來,有了市場還怕他技術嘛?只要我們不買,他們手裡的東西,都毫無價值,同時也得學習技術,尖端技術洋鬼子肯定不給你,但是學一些二流技術也是好的,多少國家想學都不讓他學。”
“技工貿,是死路一條,貿工技纔是千秋萬代,同時越來越多的人會像我一樣,從華爾街拿着投資,回國爲我們創造財富,創造工作崗位,拿他們的錢,他們的技術,我們就出個人,萬事大吉了!”
焦恩凡話音剛落,現場掌聲雷動,很顯然都認同他的說法,技工貿還是貿工技之爭,一直貫穿了整個九十年代,很多企業負責人帶着企業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但是在三十年後,這份爭執終於有了答案,最難走的那條路,永遠是最能抗的那條路,現在貿工技的理念深入人心。
因爲,來錢快!
現場不少人看到陸峰臉色不好看,紛紛笑了起來,焦恩凡笑眯眯道:“我的話說完了,不知道陸總還有什麼說的?若是罵人的話,還是不必說,我認輸。”
“焦總說了貿工技這麼多好處,好像跟隨了那些外國企業,什麼市場、技術實力、錢都來了,我就想問問郝總,你什麼情況?”陸峰滿臉疑惑的看向郝總。
郝總沒想到他追問自己,臉色瞬間僵住,猛的站起身,整個人羞辱不堪,連甩了幾下手,呵斥道:“人家問你話,你問我幹啥?”
“哈哈哈哈哈哈!”柳城坐在一旁笑的直拍大腿,現場跟郝總不對付的一些鬨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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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總,你說的那麼厲害,郝總不就是按照你說的做嘛,康佳怎麼不是全國第一?你這個留學生說一下嘛,啥情況?”陸峰看向焦恩凡問道。
“很多東西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我先吃口東西。”焦恩凡掉過頭走了。
陸峰看着他遠去笑而不語,其實道理很簡單,你這麼大一家企業,什麼都沒有,不過是受人擺佈的傀儡而已,絕大部分利潤都被拿走,自己手裡的錢不足以擴張,依賴成疾,病不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