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陸峰發現這筆賬的時候,就已經把一衆高管叫到辦公室開過一次會議,現在必須現款現貨,不管是誰,哪怕是自己的全資工資也得這麼幹。
因爲一旦欠賬,想要收回錢太難了,不要說民營企業,很多國企,例如格力在九十年代初就被債務拖住了。
後面纔有了董小姐接下任務,前往合肥要賬的事兒。
只要你敢賒,就有人敢拿貨,至於要錢?等着吧,不知道多少企業被這種債務拖垮倒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最符合企業利潤的。
陸峰親自去要這筆錢,是因爲怕其他經銷商知道,人家一看,你都賒給外人,咱都是自己人了,不賒給我,不合適吧?
這個口子一打開,無數人會厚着臉皮以各種方式來賒欠,必須堵上,尤其是佳峰電子這樣缺錢的企業。
陸峰對於企業的資金問題想的很清楚,我欠別人,可以,別人欠我,不行!
出發之前,陸峰先去了一趟新廠子,跟何家樂見了一面,當面催了一下那三千萬,何家樂表示財政比較緊張,緩一段時間。
陸峰看了工業園區附近的廠子,何家樂已經在推動VCD相關產業配套,尤其是在光盤原材料、光盤製作、VCD配件、電子配件、一些維修電子產品工具等。
藉着金豹VCD他拉來了一大批中型企業,佳峰電子的到來,曾經黃友偉帽子上的光芒,逐漸在朝着何家樂頭上轉移。
現在的何家樂看到陸峰總是一副笑臉,甚至上車的時候,都讓陸峰先上車,兩人客氣了好半天。
新廠區已經徹底恢復三班倒的生產模式,陸峰重點說了一下產品質量監管、安全生產、企業文化、完善管理等方面。
兩天後,陸峰手裡拿到了當初簽下的合同、賬單等條據,定了飛往遼寧的飛機,這一趟只有陸峰、馮志耀兩個人。
臨走前的一天,張鳳霞坐在辦公室裡,看着馮志耀調侃着說,你爹這點錢投的是真的值,走哪兒帶哪兒,就差手把手的教了。
想到東北,會想到什麼?
這個問題,如果問二十多年後的年輕人,他們會告訴你,直播、喊麥、老鐵、豪爽等,可是現在的東北,就是北方的明珠。
現在對於東北,
除了富裕外,很多人還有着棒打狍子瓢舀魚的印象,國內工業長子,大型國企的聚集地,大型高等學府的匯聚地,也是計劃生育執行最嚴格的地區。
從95年後,南方城市隨着沿海貿易,外資逐漸進入,人均GDP開始趕超東北,這是老大哥最後的輝煌,每一個走出來的東北人,此時不論走到哪個城市,都會操着口音驕傲的說起自己的家鄉。
1995年後,國企改革淌入了深水區,除去一些極爲重要的國企不動,其他紛紛混改,劇痛開始出現,也是這個時候,人口開始外流,南方城市崛起,大下崗後大批人口流向南方尋求出路。
民工潮開啓,這段時間內貨幣貶值,全球局勢不穩,物價開始飛漲,然而南方企業的工資,由於人口較多,反而比之前下降不少。
一大批外資看到了廉價人口紅利,加上第一次工業升級完成,初步基礎設施建設完成,配套產業初步形成,外資將低工業,高密度生產業從四小龍轉移到沿海城市,進一步吞下了這一批下崗的人們,形成就業市場良性循環。
站在二十多年後去看現在,好像一切都是外資賦予,只要開放就可以,如果沒有第一次產業升級,那些外資企業是不會來的!
這個國家的每一步都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當鮮花綻放,吸引來蝴蝶,蝴蝶採蜜,掉過頭卻說,因爲自己來才導致花朵綻放,可謂無恥至極!!!
坐在飛機上的陸峰思緒有些亂,靠在位置上閉目養神,旁邊的馮志耀看着外面,他聽老爸說過很多次東北,只是知道冷,其他的沒有太多影響,馮先生只是告訴他,當年因爲戰亂,老祖宗離開了家鄉,一路南遷。
沒想到幾代人後遷到了香江,也算是顛沛流離。
四月中旬的遼寧空氣中依然散發着寒冷,飛機快下降的時候,陸峰看到了遠處野地裡還有積雪。
馮志耀好奇着往外看,掉過頭朝着陸峰道:“峰哥,看上去好冷啊。”
“應該是零度附近吧,還行。”陸峰隨口說着。
“峰哥,我發現咱每次出來,都坐經濟艙,有點不舒服,頭等艙也花不了多少錢。”馮志耀活動着身子道。
“嫌這嫌那的,毛病不少,你知道多少人現在別說坐飛機,連飛機都沒見過。”陸峰沒好氣道:“你這個年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跟飛機的關係只有一個。”
“啥啊?”
“打唄!”陸峰解開安全帶說道;“下飛機!”
剛下飛機,寒氣撲面而來,來之前已經準備好了厚點的衣服,不過一時間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欠款的兩家公司都是鋼鐵集團,一家是北鋼,一家是本鋼,這兩家的下屬公司集中採購了一批電視機,用於內部員工安置房,算是一種福利。
來之前已經通知了下屬公司,北鋼地產,出了飛機場,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在接機口等着,手裡拿着一個牌子,寫着歡迎佳峰電子董事長陸峰團隊蒞臨。
“你好!”陸峰走過去說道。
對方打量了一眼陸峰,問道:“你是陸總?”
“對,你是來接我們的吧?”陸峰朝着他道:“先上車吧,有點冷。”
“哎呀,這傢伙,真年輕,我還往那嘎達的瞅呢,剛纔看到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以爲是你,來來來,快上車,我們這塊兒冷啊!”
對方很是熱情,話也比較多,聊着天上了車,一路走一路看,這裡的建設已經趨於完善,市政設施,基礎設施,路燈,綠化帶等都規劃的井井有條,與其他小城市比,宛如兩個國度一般。
“你們來要賬的?”司機掉過頭有些詫異的看着陸峰兩人。
“對,我們希望跟貴公司好好談一下。”馮志耀客氣道。
“啥貴公司啊,我們那是單位,這麼跟你們說,不好要,年前的時候,好多單位被擠兌的活不下去,你跟我要賬,我跟你要賬,都幹仗了!”司機一臉事兒很大的表情。
“幹仗?”馮志耀滿臉驚詫的看着陸峰,問道:“還打仗?”
“就是打架的意思。”
“現在單位也難,效益不好,沒前幾年富了,人太多,有關係的都成鐵飯碗了,我這麼跟你說,掛病的,就一萬多人,你說這些人掛病,每個月拿工資,多大開銷?我知道一哥們,去了就上一個月班,後面再也沒見過人,工資照拿,後來才知道,人家在北邊那條街,開了個燒烤店。”
司機吐槽着單位的那些遭亂事兒,現在的鐵飯碗已經明碼標價,去當兩年兵,回來後花點錢,就進去了。
再花點錢,找醫院開個病例單,申請掛病,不能上班,一輩子保障就有了,老了還有退休工資。
“那你想過沒有,有一天單位倒了?或者買斷工齡!”陸峰問道。
“怎麼可能?這單位是國家的,吃國家飯,也有人嚷嚷着要倒,純扯犢子,不可能倒,它要是倒了,國家就完了,多少人下崗,社會就亂了。”司機斬釘截鐵的說道。
陸峰聽到這種言論笑了一下,這話應該代表了現在絕大部分人的真實想法。
車子到了一棟老式樓下,司機掉過頭問道:“兩位老總,你們是自費還是公費?”
“我們沒有公費,我們是民營企業,有區別嘛?”陸峰納悶道。
“民營企業?”司機愣了一下,看向陸峰的眼神瞬間失去了剛纔的熱烈,說道:“有招待所你們去不?不去的話,前面有一家很貴的酒店。”
“去酒店吧!”
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前,陸峰下了車問道:“你們的總經理在哪兒?”
“郝總吩咐的是,晚上跟您吃飯,就說了個這,人家老總什麼意思,我也不懂,您到時候跟他聯繫。”
陸峰知道這事兒,一時半會完不了,提着行李箱進了酒店。
北鋼地產辦公室內,坐着兩三個男人,司機推開門,說道:“郝總, 人送到酒店了。”
“行,沒你事兒了。”郝總擺擺手道。
“郝總,什麼人啊?”旁邊的男子問道。
“要賬的,去年不是從南方買了一批電視機回來嘛,給安置房裡面低價售賣,算是福利,錢還沒給,老總跑來要賬了。”郝總不以爲意的說道。
“那批電視機進了多少?我記得也沒發多少啊?”
“發了三分之一吧,剩下的給領導分了,我還留了七八臺,後面全賣了,去年老李兒子結婚,跟我打了個招呼,給了他個名額。”郝總隨口道。
“跑這麼老遠要賬,他還真有心思啊,你別搭理他了,直接推給集團公司,咱一個下屬地產管那閒事兒幹哈?”旁邊的男人勸說道。
“你看看,這就是你不懂了吧,年初要賬的那些單位,賬沒要到,反而倒貼不少錢,這個老總不遠萬里的跑這,他是下決心要錢,想要錢,不得掏點錢出來?”郝總一挑眉,自信點道:“我能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