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機關大樓,段永志的辦公室裡。
茅國富滿面愁容地坐在段永志的對面,敘述着他剛纔的所見所聞。
“領導,你是沒見識到這馬東,歲數不大卻是個一等一的刁民,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這事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當初可是你讓我去解決這件事,我才把那塊地批給他的呀。”
面對茅國富的訴苦,段永志表情淡然,一直到最後茅國富甩鍋,他才似有不悅地眉頭微皺了一下。
“我讓你解決你兒子的問題,我讓你給他批地了嗎?還敢籤10倍的違約金合同,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上眼藥?”
“這......誰能想到後面想要違約的會是咱們啊。”茅國富一臉委屈地道。
“要不,我們也別管他違約與否,給他來個先斬後奏......”
“胡鬧,你這個工作是怎麼做的?你難道還想讓他躺在我們大樓的門口,過來給我撒潑打滾?”說到這段永志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自己闖下的禍,你自己給自己想辦法吧,我下個月就要調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帶着污點離開。”
說完,段永志自顧自的擺弄起手裡的文件,再也懶得擡頭看茅國富一眼。
茅國富只好識趣的離開,說一千道一萬,一切都是因爲他的兒子而起。
想到這,茅國富的手就癢癢,恨不得現在就回家再去收拾他那不學無術、只會惹事的兒子一頓。
另一面,在馬東的家中。
本着老實人大公無私的本分,馬保民自發地,替別人做起了馬東的思想工作。
“東子,這昧心的錢咱們不能掙,要不然,咱們花着也不踏實不是嗎?至於你說的什麼給你找後媽的事,就更離譜了......”
其實,關於這些大是大非的問題,馬東又如何會不清楚。
之所以一直端着這個違約金的問題不放,是因爲他一直都在等一個人出現,否則,如果單純只是爲了倒鬥撈金的話,他根本沒必要連那塊地皮都買下來。
“行了爸,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你就信兒子一回,我是不會害你的。”
咚咚咚......
正這麼聊着,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馬保民連忙走到外面開門。
“您是......”
“是馬師傅吧?您好,我是段永志。”
說話的人一臉熱情,看起來溫文爾雅,馬保民迷茫地重複着對方的名字,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
“您是......段書記?”
“哈哈哈,馬師傅見外了,什麼書記不書記的,工作之外,我都是跟您一樣的老闆姓,您就叫我老段吧。”
“這怎麼行,您給鎮子做出的貢獻,我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馬保民由衷地說着自己的心裡話,看起來激動的不行。
段永志面帶微笑,春風拂起他爲數不多的頭髮,冷得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衣領,“馬師傅言重了,我這次過來,應該沒耽誤到您的事情吧。”
“怎麼會?您瞧我這記性,光顧着跟您站門口說話了,快,您裡邊請。”
說着,馬保民連忙讓出了一個身位,將段永志引到院內,帶到了茅國富上午坐過的那把椅子上。
“你就是馬東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馬東認真地注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相比茅國富上午過來時,眼神中不經意閃過的嫌棄,他能感受得到對方的真誠與自然。
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有城府、也有能力,不枉我等你一番。
“您好。”馬東不冷不熱的迴應一聲。
“段書記......”
“哎,馬師傅,我說過了,您叫我老段就可以了。”段永志謙虛地道。
“好吧,老,老段,我知道您來的目的,您就放心吧,我這些天一定會說服東子的。”
“馬師傅,您多慮了,像這種你不情我不願的事,我們的組織是不強求的,我來,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您,順便也瞭解瞭解您這邊,有沒有遇到什麼生活上的困難。”
說着,段永志從裡兜裡拿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封裝紅包。
“這就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馬東這孩子不錯,遇到事了,知道第一時間想着上報,這在年輕人裡可是很難得的品質。”
“只是因爲政策的原因,我們在獎勵這個方面,確實做得還不是很到位,希望不要讓你們心寒了纔是。”
段永志的話意有所指,說的其實是馬東發現並上報匈奴墓葬,上頭最終只批覆了1萬元的獎勵這件事。
馬保民羞紅着臉,實在是覺着這個錢他拿的受之有愧,所以並沒有去伸手接對方的紅包。
“老段,你這個錢我們不能要,這本來就是我們作爲老闆姓的本分,沒什麼好值得嘉獎的。”
“誒,這是我的心意,不是嘉獎。”
“那也不行,你個人的錢,我就更不能要了。”
兩個老頑固打太極似的你來我往,圍繞着段永志捏着紅包的手推來推去,連馬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我替我老爸謝謝您。”
馬東一把奪過了段永志手裡的紅包,兩指一捏,估計裡面有兩千多,直接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既然書記您也說了,就是過來看看我們有什麼困難,那我也就都如實給您說了。”
“相信您也看到了,我們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又沒有國家給養老,生活實在是舉步維艱,全指望着這塊地皮過活了。”
段永志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馬東。
上一次見,還是在機關大樓的地面上,當時他繞着走開了,但是對於馬東的痞氣,他卻是早有預判。
尤其是現在,眼看着這麼一個身強體壯的小夥,昧着良心說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段永志還是感覺到沒誰了。
“哈哈哈,你們的情況我之前也聽說了,馬師傅年輕時應該是做過園藝的吧?”
馬保民木訥地點了點頭,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巧了,我們鎮機關環保局裡,剛好需要一個懂得園藝的老師傅,馬師傅可以去掛個職,再幹個10年,等退休了,自然有國家給你養老。”
“那是啥崗位啊?我能幹嗎?”
馬保民不明就裡的提問,直接被馬東從側面懟了一下子。
“我先替我爸謝過段書記了,您果然是個爲人民服務的好官,不過,有關於幫我爸找老伴這件事......”
看到段永志給父親安排了閒職,不用繼續再下井工作了,馬東知道,這是茅國富已經把他之前說過的條件給帶到了,於是果斷又重提起第二個條件。
段永志尷尬地一笑,他原本以爲,這就是馬東的一個玩笑,沒想到對方還是來真的。
“這個......這種事,有時候真的強求不來,我也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那可不行。”馬東一聽直接把臉一翻。
“三件事現在只解決了一件,我的生計問題倒還好說,只要到時只從北山裡,把博物館要的那一小塊區域,單獨地劃出來轉讓給他們就好了,餘下的我還能拿回來自己種地,可是我爸的這個媳婦的問題,光靠我們自己可解決不了......”
藉着這個機會,馬東直接把放棄違約金的條件,徹底講清楚了。
段永志是何其聰明的一個人?
他算是聽出來了,這馬東擺明了就是在故意刁難他。
他大小好歹也是一鎮之主,怎麼可能去幫人說媒呢?
馬東這哪裡是想幫他爸找媳婦啊?他這就是還想保留北山上部份土地的所有權,並且再讓自己欠他個人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