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泊拔野固人營地,張晟攻破此地後離開還不到一個時辰,張晟留下的一隊人馬正在接收清點着營地裡的拔野固人戰利品,營地裡拔野固人收穫的諸多錢糧牛馬以及戰俘女子,一下子全都成了猛虎盟的戰果。小隊頭正數的高興,突然南邊響起一陣悶雷似的聲音,小隊頭擡頭望去,只見南邊的草原之上,突然出現一條線。有如碧海潮生時最前面的那道波浪,遠遠衝來的時候本不讓人經意,可等你在意的時候,它已經化成驚濤駭浪。
紅旗招展,獵獵鼓動。刀槍可見,甲光耀天。
小隊頭心中驚駭,終於確認這是一支突然出現的輕騎,他們排成漫長的一線,密密麻麻,數量甚至上千。這些騎兵也沒有衝鋒,可就算只是緩緩的騎行,那上千戰馬的蹄聲卻異常的響亮,彷彿如同數千騎行走。
嚥了口口水,本爲張晟親衛家丁的小隊頭臉色發白。突然出現的這支騎兵,攝魂奪魄,讓他心底發寒。在壩上草原,這裡都是猛虎盟的勢力範圍,雖然也有奚族和突厥的部落放牧,可多年來,在這一塊幾家勢力早已經是有不成文的習慣,這裡是猛虎盟的勢力,就算強大的突厥人和奚族等部落騎兵,也並不會越界過來。而南面長城內的隋軍,更不會越界。
這些人究竟是誰?突厥狼騎,奚人戰士,還是隋朝邊軍?
四野沉寂起來,卻更顯得戰馬蹄聲的驚心動魄。
在懷荒安穩了數年的小隊頭從未想過。壩上草原也會有大軍壓境的一天。
這支新到的兵馬沒有衝鋒陷陣,沒有什麼車陣戰陣,只是緩慢前進。可這氣勢,卻讓狗泊營地的人心驚膽寒。
小隊頭甚至忘記了逃跑,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支騎軍越來越近,然後,他擦了擦眼睛,因爲他看到騎軍最前面的騎士。他竟然都很眼熟。
騎着一匹白色大馬,身披銀甲在最前面的那個年青騎將,不正是猛虎盟的代盟主易風麼?他有些迷惑有些不解。易風此時應當還在百里之外,他的身邊只有五百人的輔兵營啊。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還帶着上千的騎兵,不對。不止是騎兵。這時小隊長已經發現。那些騎兵的後面還有大隊大隊的步軍剛出現,人數比騎兵更多。
小隊頭凌亂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隊伍在營前停下,凌雲佇立馬上,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已經被攻佔的拔野固營地。
在他的旁邊,左右佇立着幾名年青的騎士。其中一個黑炭般的少年一動不動的騎在馬上,一隻手牽着繮繩。一隻手緊緊扶着一面紅色大旗。這幅大旗帶着用雪白的馬鬃做成的旗纓,和銀製的閃着銀芒的旗槍尖。旗幟中心用黑緞子繡成一個斗大的易字,這執旗的少年正是尉遲恭。他旁邊的則是程名振、吳廣、李文相、程咬金等幾名凌雲的義子。尉遲恭執旗,程咬金則揹着一支牛角號吹令,吳廣揹着兩面令旗,程名振揹着一面鼓,李文相揹着一面銅鑼。這五個少年,除尉遲恭外,剩下的四人都是凌雲的傳令兵。令旗指揮,吹角進軍,戰鼓衝鋒,鳴金收兵。
凌雲目光在營地掃過,嘴角含笑。
“一路急行軍百里,大家下馬休整。”
張晟的親兵隊頭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這大隊的人馬迅速的把狗泊營地圍了,這些人分工明確,飲馬的飲馬,煮飯的煮飯,還有人負責警戒,就是休息,這些人也都還操持着足夠的警惕,按隊幢聚在一起,並不散亂。也沒有人大聲的呟喝說話,一切井然有序。一大隊人馬過來,直接二話不說把他和手下的一隊兄弟,都給帶到一邊。他連忙道明自己的身份,可來人並不理會,直接把他們帶到一個角落圍了起來看管,剩下的那些奚人俘虜女人也差不多如此待遇。
他遠遠的只能看到凌雲等進了新紮好的一座大帳裡,後面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凌雲和單雄信、秦瓊等一衆將校進入帳中,沒一會,竇建德也趕到。
“張晟一個時辰前在此與三百拔野固人對戰,憑弓弩破敵,陣斬八十餘騎。拔野固敗兵向北逃跑,在東北三十里處遇河攔阻,被追擊而至的張晟徹底擊滅。現在張晟已經率部乘勝向南灘進發,估計今夜就能到達南灘拔野固人營地。”竇建德把掌控的軍情簡明扼要的稟報清楚。
高伯道:“這個張晟倒還是蠻膽大的,竟然敢一路殺奔南灘去了。”
單雄信在一邊冷笑道:“以兩千有備之兵,襲擊三百輕敵無備之敵,要不打贏那纔是怪事了。這張晟新勝一仗,乘勝進軍倒不稀奇了。有這兩千人馬,說不定還真能一舉滅了拔野固剩下的七百人馬。”
“若是穩妥一點用兵,有這兩千人要打敗拔野固人並非不可能。但是,眼下張晟統兵,剛勝了一仗,此時心裡估計全是一戰掃滅拔野固人,然後如何如何風光的念頭。”凌雲笑了笑道,他的語氣充滿了對張晟的不屑,張晟本就不是什麼統兵之材,他能坐上如今的副盟主之位,甚至當初坐上右使之位,那是因爲他是一個長於內政的人,又經常能出些鬼點子,因此才得慕容恪倚重。後來慕容薔薇爲盟主,他資格也老,內政經驗也豐富,因此才坐上右使之位。但說到統兵打仗,他甚至不如羅方和薛亮兩位太保。眼下張晟的心裡,估計全因爲狗泊殲滅三百拔野固人的勝利,而飄飄洋的自以爲是了。之前對拔野固人全是恐懼,如今又全是輕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打的贏勝仗。
更別說,凌雲所掌控的消息,拔野固人可不止剩下七百騎。雖然真正的拔野固騎兵確實還只有七百,可這段時間拔野度四處分兵劫掠奚人部族,爲的可不僅僅是金銀財寶,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俘虜奚人的戰士和青壯,準備用這些人爲炮灰,幫他們打下懷荒連城。七百拔野固騎兵之外,此時手上起碼還有好幾千的奚人俘虜奴隸。張晟以爲拔野固人只有七百,還是分兵兩處,輕敵而攻,只怕會撞個頭破血流。
“驕兵必敗!”凌雲對張晟的行動下了定論。
竇建德在一邊笑道:“那也是他張晟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慕容總管可是勸過他要等盟主兵到匯合再行軍,他非要不等盟主到就出兵,還爲此拍胸脯說出了事一人承擔,這不是閻王催的嘛。”
其實這也是凌雲給張晟等人下的套,若不然,對付拔野固人,有內軍這兩千四百人馬,若是再加上整編的懷荒城三千人馬,完全可以直接把拔野固人一舉掃滅。可凌雲卻一直隱瞞着內軍的消息,同時又故意讓張晟去統兵。擺明了就是要坑他,猛虎盟內部權利的鬥爭是很殘酷的,凌雲對於威脅到他的張晟一系人馬,根本就是毫不留情。這次挖了一個大坑,費盡心機,就是要把他們這一系一網打盡。不但要借刀殺人,而且還要殺了他們後,讓別人無話可說。張晟若是到時被拔野固人滅了,大家甚至都找不到理由同情他,誰讓張晟不遵軍令等凌雲呢,誰讓他擅自冒進呢?
凌雲這般做,其實倒不是他冷血心狠,實在也是爲時局所困。
張晟裴增等猛虎盟的兄弟們可能還在覺得,猛虎盟在壩上草原獨據一方近六七年,很是逍遙自在,以爲這樣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可凌雲卻很清楚,猛虎盟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過去慕容恪慕容薔薇執掌猛虎盟,佔據着懷荒城,控制着壩上草原這一大片肥沃的草原,居於隋、突厥、奚三家強伺之下,卻過的逍遙的好日子一去不回頭了。凌雲這樣判斷的原因很簡單,當年慕容恪佔據懷荒的時候,正是突厥內亂之際,那個時候突厥不但分裂成了東西二部,而且還有五位可汗,形成了五大勢力,正是突厥最混亂的時候。隋朝合弱離強,把突厥人玩的不亦樂乎,東突厥不得不依附隋朝。這個時候,慕容恪突然乘虛佔了壩上的懷荒城,其它幾個勢力都忌憚於他的隋朝背景,而不敢輕易動他。而隋朝當時雖然正是強勢之時,可北方實際的邊疆控制線依然是在長城之內,對於長城之外的壩上懷荒,他們自然是早想插一顆釘子下去的。
正因如此,慕容恪佔了一個寶地,而卻沒有人來打他。突厥人和奚人都顧忌隋朝,而隋朝卻正是當初慕容恪的幕後老闆。後來慕容恪與朝廷之間出了問題,因而被清除,朝廷本想扶持另一人繼續控制這座塞外之城。可惜那位副盟主卻在猛虎盟的內訌中敗下來了。當時朝廷也許是出於某些原因的考慮,擔心若是強勢插手猛虎盟的事情,會引發這些桀驁不馴的盜匪們投靠突厥人。當時,東突厥人已經在莫何可汗的率領下,借隋朝之勢,大敗了西突厥,雖然莫何可汗也中流矢而死,可東突厥已經重新恢復了不少實力,這使得隋朝也顧忌起東突厥人,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在長城外的突厥人勢力範屬內的壩上直接奪取懷荒的控制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