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的驚訝震驚不是沒有理由的,用鴿子送信並不是什麼可驚訝的事情,早在楚漢相爭之時,傳說劉邦有一次被項羽追擊狼狽藏入一口廢井中躲避,最後就是靠放出一隻鴿子求援而獲救。人們馴養鴿子,以飛鴿來傳信,並稱這種信鴿爲飛奴。漢時張騫、班超出使西域時,也是利用鴿子來傳遞信息。
張四的鴿子能送信,並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說他的那些鴿子可以從大寧往長安送信,也可以從長安往大寧送信,更能在半路上往長安或者大寧送信。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地方,易風從李四的那番得意洋洋的話中,聽出李四鴿子不是普通的鴿子。一般的鴿子經過訓練之後,確實能夠傳送信件,在腿上綁着信筒,能攜帶書信往來傳遞。可是這裡面有一個關鍵,那就是這種飛鴿傳信,基本上都只能單向傳送。比如在大寧訓養熟悉的鴿子,可以帶在身邊外出,然後讓他攜帶書信放飛,鴿子就會帶着信回到大寧鴿舍。但卻絕不可能在大寧城,直接就讓鴿子帶着信再送回去。也就是說,如果李四在長安馴養好的信鴿,帶到大寧來,可以讓鴿子帶信飛回長安去。或者在長安訓練的鴿子,帶到大寧來,讓鴿子帶信送回長安。但這種信鴿都是單向傳信,絕不會往來兩地雙向傳信,更不會給一個在半路上的人送信。
說到底,飛鴿傳書是利用了鴿子回巢的特性,加以特別訓練之後纔有的一種能力。可鴿子畢竟是鴿子。他們有很強的記憶力,訓練者用固定的飼料和飼養程序,利用環境條件和呼叫信號使鴿子形成一定的習慣。甚至產生牢固的條件反射,這樣依靠鴿子強烈的歸巢性,當把這些鴿子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時,一旦放飛這些鴿子,他們就會竭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鴿舍,而基本上不會在途中任何生疏的地方逗留或者棲息。百里,千里。都是如此。
可這畢竟只是一種利用歸巢特性而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的回巢而已,因此,一般情況下。飛鴿傳書都是隻能單向,而且是定向的傳信。
李四卻說他的鴿子不一樣,居然能雙向甚至是不定點的傳信,如果這是真的。這就不是飛鴿傳書而是雙線電報了。
李靖在一邊道。“四郎最愛養鳥,在京師時就早已經人盡皆知,還因此有了一個渾稱叫做鳥賊。”
連李靖都這樣說了,看來李四玩鳥確實有一套,他的信鴿估計還真有這本事。不過易風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相信,但他估計這樣的超級信鴿也很難大批量馴養,要不然,真正是相當了不得。不過就算只能馴養鴿子定點傳信也是相當了得了。李四有着非同一般的馴鳥能力,若是把他拉來給自己建立一套飛鴿傳信系統。若是成功的話,那也是極有價值的。
想想看,雖然鴿子大部份只能進行回巢傳書,可只要易風擁有足夠多的信鴿。那麼他就可以在各個鎮城和戍堡都建立一個鴿巢,然後把這裡馴養熟練的鴿子再運送到其它各城。當有消息需要傳送的時候,需要傳到哪個鎮城戍堡,那就把那個城堡帶來的鴿子帶上信放飛,如此一來鴿子一回到原來城堡的鴿舍裡,這信自然也就成功送到。若是再需要回信,則可以把信綁在從這座城堡帶過去的鴿子身上放飛回來,信也自然就傳達回來了。
只要有足夠多訓練好的鴿子,那麼就能在許多城堡中建立起一座極爲迅捷方便的飛信系統。當然,這個網絡越大,距離越遠,需要的鴿子也越多。鴿子回巢放飛就可,但是每次放飛送過一次信後,下次要用,卻還得再通過人力再把它帶回去。但只要這個系統成功,其作用將是相當大的。
用快馬傳遞消息,最快不過八百里加急,可飛鴿的速度卻是極快的,從大寧到長安,兩千多裡距離,信鴿卻可以朝發夕至,一天就能飛返回巢。戰馬最快也需要五天,相比起來,飛鴿比驛馬快了四天。若是往返,驛馬需要十天,信鴿兩邊放飛卻可以一天就行。一來一往,可以節省九天時間。若是一些重要的情報,特別是戰事軍情,可以想象其能發揮的關鍵作用。
若是易風手上有了這樣一個飛鴿系統,只要定期往長安運送在懷荒訓練好的鴿子,那理論上易風就能每天都可以得到京師每天當天發生的大小事情。雖然要想做到這一步,不但需要如李四這樣的專業特殊人才,而且還得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但易風卻覺得很值。信息的價值是無限的,而他卻是不缺錢也不怕花錢的人。這個時候,他再望向李四的時候,那目光就有些灼熱起來了。
不過當着李靖的面,易風也沒有馬上提出自己建立一個飛鴿傳書系統的想法。有些事情也是急不來的,既然這次李四要跟着他一起回長安,正好有的是時間慢慢先熟悉起來,然後再根據李四的愛好,提出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來邀請他爲自己做事。飛鴿傳書絕對是一項極有價值的功能,但真正要發揮其功能,卻是得花很大錢財人力物力建造,規模太小,則發揮的作用不大。李靖應當很清楚這些,或許李靖早知道自己會對飛鴿傳書有興趣,所以才故意把李四跟自己同行一趟。
吃過早飯,易風一行人當天便離開大寧向東前行。
過了軍都關後,便算是離開了嬀州進入了幽州境內。此時年關將近,軍都關通往幽州的道路上,卻是商旅絡繹不絕,往來不息。大部份的商隊都是從懷荒返回的,還有些則是年節也顧不得了,眼看要過年了。卻依然帶着大批的錢款或者採辦的貨物往懷荒去,準備趁着年節將近時再賺一筆。若是以往,出塞的商人們都是秋、冬之時出塞。大型的商隊都是用駱駝帶貨,在入秋後就帶着大批貨物出塞,一直深入到草原深處,跟那些部族直接交易,用中原帶去的商品換取各種部族牧民手裡的皮貨等,年前返回中原過年。而一些稍小些的商隊則用牛車馬匹運貨,在入冬後出塞。那個時候牧民們準備過冬,會開始屠殺牲畜,這個時候正是他們出手購買皮貨的最好時機。
不過今年卻完全不一樣了。懷荒的興起,邊市的建立,使得原來的交易方式也變了。中原的商人們已經不需要再親自深入到草原去收貨出貨,部族的牧民們也不需要巴巴的等着中原商人到來。現在懷荒成了中間商。在懷荒壩上有十幾座軍鎮上百座戍堡。這些既是軍事鎮堡,同時也是一些交易的集市,特別是那些深入到奚境內的新建鎮堡,還有新修的道路,與各族議定的交易協議,都使得情況大變。
如今牧民們手裡的各種物資,有了更好的出貨渠道,也可以賣出更好的價格。他們可以選擇自己拿到部族附近的懷荒商人收購站裡去交易。也可以直接等懷荒商人定期上門收貨,然後再從那些收購站收購商手裡面購買各種需要的商品。那些從部族裡收回來的各種貨物。最終都會匯聚到懷荒的各個鎮城商鋪以及懷荒城中。而那些中原的商人們,也不用再費力的把貨直接銷往草原深處,他們可以直接在懷荒銷貨。往年只能跑一趟塞外,現在卻可以跑上許多趟。雖然利潤沒有以前那樣直接跟牧民交易來的高,但是薄利多銷,而且還安全的多,賺的更多,大家自然樂得在懷荒交易。
當然,商人們往懷荒跑也並非全因如此,懷荒不但能吃進大量的中原和塞外的貨物,而且懷荒除了是個中間的市場外,他本身也是許多種熱銷商品的製造供應商。許多賺錢的貨物,只有這裡纔有的出產有的買。
幽州是北方重鎮,在大隋的北方,河東的太原可以稱的上是北方第一重鎮,而幽州城,則當稱的上是河北的第一重鎮。這裡不但是一個軍事重鎮,而且也是一個商貿都會,各種南來北往的貨物都彙集於此,自從懷荒興起後,連帶着幽州城也越發的熱鬧了幾分,中原商人來往幽州,要麼走河東要麼就只能走河北。而走河北的,必然要經過幽州。同時,許多懷荒的貨物出來後,也多會先在幽州轉運。大量的幽州運來的貨物,最先在這裡發售。就連那些中原的糧商鹽商們,也有近半運往懷荒的糧食和運出來的鹽,都會經過幽州這個重鎮。
當晚,易風一行趕到幽州城西,前頭打前站的旗衛趕來稟報:“天已經黑了,路上車輛商旅太多,不好趕路,而且幽州城天一黑就會關門閉城,我們今晚只能在城外休息。”
“那就在城外歇息一晚。”易風說道,這次是要南下洛陽去長安的,只是路過幽州而已,這個時候並沒有必要去幽州城。原來他早先時,一直是打算去幽州城拜會下幽州總管燕榮的,那個時候燕榮雖然也並不管着懷荒,可他還打算通過燕榮購進糧食。不過後來懷荒置武州,燕榮並不管轄武州,糧食問題也得以解決,易風又領兵北上,倒是一直就沒空來幽州拜會一下這位河北的土皇帝。現在這時,燕榮早已經去了京師,也不在幽州城內了。
打頭的旗衛很快又再來稟報,已經包下了一家前邊路旁的邸店,店雖然普通簡單,但勝在地方大,有一座很大的院子。易風一行一百餘人分成三波,倒是都能住的下。不過爲了安全起見,三波人並沒有都入住這家店裡。旗衛請示,打算讓易風一隊三十餘人住店,另外兩支人馬則在店旁左右駐紮守護。雖然寒冬臘月,可對於這些百裡挑一選出來的旗衛隊員們來說,野外紮營一晚也絲毫不成問題。
“那按這般安排。”易風點頭。
悅來邸店是一家大店,可以同時入住上百人,本來店裡已經入住了一些客人,但旗衛隊出手闊綽,直接大錠真金白銀砸上去,店東立即轉頭安排夥計去給前面入住的客人們退錢攆人。
易風一行到達店門口時,正碰上幾隊小股商隊被退房,滿臉的不爽,還有幾個商人正同店東講道理,拒不退房。兩波人吵的正凶,易風皺了皺眉,問明情況後,道:“這店既然這麼大,就算大家都住下也沒有關係,就不必再請客人們退房臨時去找讓了。這樣吧,店東你把原先客人們的錢照舊都退了,但讓他們繼續留住。他們的房錢,就由我包了,另外麻煩你們給我們準備些飯菜和馬匹的草料,要上好的精料,再燒些熱水上來。”說完,易風向王保一點頭,王保立即掏出一大塊銀鋌,這一塊足有五兩,成色十足,兌換肉好銅錢,至少八千。“這是我們東家打賞你的,店錢飯菜酒肉錢等明天早上都會另算,一文不少你的。”
店東得了這麼大筆賞錢,早樂的嘴巴都咧耳後去了,既然這位有錢商人不介意那些商人留下,他開門做生意的自然就更沒意見了。
店家立即招呼了十幾個夥計出來,拉牲口、搬行李,那邊安排生火造飯,這邊忙着燒熱水,給馬喂草料,忙的不亦樂乎。
一個夥計領着易風進了店裡最好的上房,“這裡就是我們的天字一號房,各項物事齊全,溫暖舒適,還壘了火炕,學懷荒那邊的。客官這麼晚從西邊來,也是從懷荒來的吧。”那夥計二十出頭年紀,燈光下看着眉清目秀,精幹伶利。看到易風點了點頭,便露出羨慕的目光道,“俺們這家店也算是百年老店了,過去每年到了這時,都已經是冷冷清清無人路過。可今年,好傢伙,到現在都天天客滿,連柴房馬棚都有人出錢求着借住。客官,都說懷荒好,遍地是黃金,這是真的麼?”
易風笑了笑,“有機會你親自去一趟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夥計正感嘆明年一定得去懷荒看看時,外面院裡突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很快又傳來呼喝之聲,甚至隱隱有橫刀出鞘的鏘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