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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宮甘露殿。
楊堅問王海:“太子到哪裡?”
“回陛下,太子昨日已入晉州,再過幾日就能到太原了。”
楊堅皺了皺眉,對於楊勇的行軍速度有些不滿,離京這麼多天了怎麼纔到晉州,太子這次主動爭取掛帥領兵,楊堅還是很高興的,特別是當出了晉王捲入皇太孫的刺案之中,有重大嫌疑後,楊堅不得不換掉楊廣這個北伐元帥後,楊勇能主動站出來請命掛帥,算是解決了他的一大麻煩。可眼下太子行軍速度如此緩慢,讓他不得不想,太子是不是畏懼戰爭,所以才每日行軍這麼緩慢。
“有長孫晟的消息了沒有,突利那邊如何了?”楊堅又問。長孫晟是朝廷裡最精通突厥情況的官員,而且箭術了得,曾經一箭雙鵰,多次出使突厥,在突厥之中也有很高的威望。楊堅這次也派了長孫晟去漠北,讓他去聯絡突利,做爲隋朝的使者,負責與突利聯絡,讓突利配合隋朝此次的北伐,一起對付達頭與都藍。楊堅很在意突利這個盟友和女婿,突利位處漠北,在都藍之北,達頭之東,只要配合的好,能大大的牽制住達頭和都藍的兵馬,必要的時候,可以去抄二人的老巢,使得二人不敢輕易傾巢南下。只是長孫晟派出去了這麼久,卻並沒有消息回來,這讓楊堅十分擔心,突利是一支重要的力量,如果這次戰爭中沒有這麼力量,那麼隋軍的進攻力量中將削弱不少。
“須彌好像已經到了太原吧。”心緒不寧的楊堅乾脆丟下了筆。不再批閱奏章,他問起楊林的情況。楊林的行軍速度很快,前日就已經到了太原。太子與他同日出京,可現在還剛到晉州,楊林卻昨日就到了太原。前後相差了好幾天的路程。
“是的陛下,說不定今日太孫已經過了井陘到了真定了。”王海笑着回道。
“怎麼,須彌今天沒有奏章送回嗎?”楊林行軍路上,每天都會送一封奏章回京呈遞於他,有時說的是戰略佈署,有時只是說一些沿路風聞。有時也會談一些時政之事,或者一些朝廷制度之類的事情。雖然談的事情總是不同,可楊堅很喜歡看孫子的奏章,每份奏章都言之有物,特別是奏章總是寫的很特別,用的是全新的格式。沒有什麼華麗空虛無用的修飾,總是開門見山,然後一二三這樣的陳述,有時甚至還配有表格,上面有具體的數據,甚至有時還會配上插畫,有的只是簡筆。簡單幾化,有時卻是相當複雜的彩色畫,偶爾還會畫上一些美麗的風光,楊堅很喜歡這些畫。特別是喜歡孫子畫的一些各地的景觀,以及市集鄉村的真實情況,畫的都非常真,看着那畫,就恍然身如其境,親自看到一樣。楊堅很少離京,稱帝后一般也就是去京西仁壽宮。災年時去過洛陽就食,最遠一次是去泰山。可他出行總是大隊人馬,全副儀仗,地方早有準備,黃土墊路。淨水潑街,根本很難看到真實的世俗百態,百姓生活。楊林的畫卻讓他看到了這些,楊林就彷彿成了他的眼睛,把他看不到的那些真實的畫下來,送給他看。他尤其喜歡楊林的畫法,沒有什麼各種渲染之類的手法,完全就是把事物臨摹下來,如真實再現,雖然有些畫匠批過於俗氣,匠氣,可楊堅喜歡,這能讓他看到一種真實。
只是今天的奏章卻到現在都沒來,甚至昨天也沒有送來。
楊堅揣着滿臉狐疑,也不知道楊林遇到了什麼事情。
“晉王這些天怎麼樣,在府裡有沒有怨言什麼的?”楊堅又想起二兒子楊廣,幽禁府中也有段時間了。
王海認真回道:“據那邊的人回報,晉王每日在府就是舞劍、看書,然後寫寫字,並無怨言,表現很平淡。”
楊堅眉頭皺了皺,眼光裡閃過一道狐疑,他覺得二兒子這個表現有些太過於冷靜平淡了。臨時被換帥,又被捲入刺案之中,還被軟禁府中,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動,特別是他相信所謂刺案嫌疑一事,楊廣並非真正的幕後兇手,可楊廣如今這份淡定的反應,讓他覺得這個兒子有些過於平淡了,甚至覺得他是在演戲。這讓他覺得十分不高興,甚至想起了這些年來楊廣的一貫表現,難道他一直在演戲,所有的一切,賢明、孝順、睿智,這些都是他表演出來的假象,只是裝的?
就在他靜靜思慮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啓奏陛下,皇太孫殿下有奏摺到!”
稟報的聲音打斷了楊堅的遐思,聽到是孫子的奏摺到了,他臉上露出了絲笑容,“這小子,我還以爲他已經不願意給我這老頭寫奏摺了呢。”
“估計是路上風雪耽誤了吧。”王海見皇帝露出這樣罕見的笑容,也不由的輕笑着說道。
奏章呈送到楊堅面前,他笑着接過,迫不急待的打開,想看看皇孫今天又給他記了哪些路途風聞,畫了哪些畫,結果奏摺一翻看,剛看了兩眼,他的笑容就開始凝結,然後越看臉色越黑,最後甚至兩道眉頭都挑了起來,如兩把劍出鞘,寒氣逼人。
待看到最後,楊堅已經是怒不可遏,一掌重重的拍在御案上,胸脯不住的劇烈起伏。
“氣死朕了,就沒有一個省心的,放肆,大膽!”
皇帝突然震怒,本來剛剛還因皇帝高興而跟着高興的侍女火者們一下子都懵了,紛紛跪下頭也不敢擡一下,有些膽小的甚至渾身顫抖起來,生怕皇帝震怒之下遷怒於他們頭上。
就連一直跟着皇帝身邊的內侍王海也是心下不安,好半天才小聲道:“請陛下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
“息怒,朕怎麼息的了怒,你看看,你看看,這不孝子這是想要氣死朕啊。”楊堅一把將那奏摺掃到地上。王海移步上前,小心的撿起奏摺,皇帝既然讓他看,那他也就大膽的看了。一看之下,他卻也是嚇的面無人色。實在是這上面的內容太過驚人。皇太孫上奏,漢王楊諒陰謀刺殺他,先派人於必經之路的井陘安排兵馬準備伏擊。然後他恰好當時想要早點趕到懷荒,主持東路防禦之事,便改走北路。結果楊諒的人一計不成,立即又趕到天門關設伏。太孫不防之下,被引入關中,對方調五百兵馬於關內伏擊太孫,太孫得侍衛拼死護衛,才擊敗天門關叛兵倖免於難。可楊諒之人並不死心,又想調動太原城中的兵馬,還好太孫回馬一槍,設計擒賊擒王,最終將一干逆賊拿下,穩住了太原兵馬,控制了局勢。
這奏摺所言實在是太過震驚了,可太孫把整件事寫的詳詳細細,清清楚楚,並附錄了許多證據,這事情根本不會錯。要不然,隨後皇帝陛下只要派人一查,事情就會水落石出。現在太孫認定是漢王策劃指揮,又有這些證據,根本就不會錯。
王海心裡萬分震驚,這一個晉王的事情捲入刺案還沒查清,這轉眼又來一個漢王。而且不比晉王只是有間接嫌疑,這回的刺案,可是相當明顯,而且也更加駭人聽聞,居然調動軍隊伏擊,這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不過也確實只有如漢王這等被寵壞的皇子才做的出這樣的事情。估計皇帝剛纔也八成是相信了太孫之言,認定確實是漢王乾的了。
“楊諒現在在哪?”楊堅怒喝。
“回陛下,漢王現在灞上。”王海回道。
“灞上?他怎麼還在灞上,不是半月前就已經離京了嗎,怎麼半個月就沒走出三十里地?”楊堅怒問。
“聽聞漢王出京後感染風寒,因此一直滯留灞上休養病體,未能馬上到荊州到任。”
楊堅此時根本不相信這話了,他估摸着楊諒肯定是留在灞上指揮着伏擊皇太孫,甚至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去荊州到任。
“這個逆子,立即傳朕旨意,調左衛兵馬,即刻去灞上將那逆子給我捉拿回京!”
他冊封須彌爲皇太孫,結果短短時間裡,須彌就遇到了兩次刺殺,一次是在京中當街行刺,現在隔了沒多久,居然還調動兵馬伏擊,這簡直是無法無天。這次的刺殺之事已經很明顯,楊諒根本洗脫不掉嫌疑,這讓楊堅反思前一次刺案,覺得一直沒查到什麼證據的那個案子,十有八九也是漢王乾的。他倒是冤枉晉王了,這個兔崽子楊諒,真是反了天了。
坐在那裡喘了好一會粗氣,楊堅心氣稍平息了些,他猶豫許久最後道:“擬旨,着河間王楊弘改任荊州代總管,即刻赴荊州上任。另,晉王楊廣,即日出京赴幷州上任。再詔大理寺、御史臺、刑部三衙選調人手,即日赴幷州徹查幷州軍行刺皇太孫一案!”楊堅一口氣連頒數條旨意。
王海默默站在一邊,心裡清楚,又一輪洶涌的浪潮已經涌來,一場大風暴又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