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一張老臉簡直無地自容。天啦天,居然被她姐抓了現場。這個,實在是太尷尬了。
許婧露出了一個標準的二度微笑,陳曦見着總覺得跟皮笑肉不笑一樣。她客客氣氣地表示時候不早了,麻煩他送自己妹妹回來了,路上小心。
許多一個勁兒朝男友使眼色。陳曦只好乖乖喝下這碗送客茶。臨走前,他還沒忘了跑去鞋櫃給他家可憐的小女友拿棉拖鞋穿上。
看的許婧眼睛直冒火星。這個混賬!該有多猴急啊!連給她妹妹換鞋子的時間都忍不住。
陳曦蹲在地上,伺候着縮頭耷腦裝鵪鶉的小女友穿好了鞋子。愣是在許婧的火眼金睛下還冒着找死的危險輕輕捏了捏女友的手,暗示她別害怕。
許婧可不打算給這對小情侶繼續卿卿我我的機會,直接開門送客。
陳曦摸着鼻子走人。他自我安慰,沒事沒事。就許婧那麼個護妹妹的性子,最多教訓多多兩句,連重話估計都捨不得說。
人一走,許婧身爲長姐的氣場就全開了。她直接上來點自家腦子缺根筋的妹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個死丫頭,這才交往多久啊。你纔多大點兒年紀啊。”
許多被她點的額頭生疼都不敢抱怨,只能小小聲地解釋:“沒有沒有,就是你看到的程度而已。真的沒有,我們真沒有其他的。”
許婧火冒三丈:“你還想什麼其他的?!”
許多心想果然理直才氣壯。她一個早戀的高中生面對長姐如母,沒說氣場了,連大聲喘氣都沒膽子了。
許婧絮絮叨叨地教育了妹妹半天。她怕什麼,她怕妹妹將來有一天會被嘲笑不自重,上趕着跟人家男孩子。
這個社會對女性多苛刻啊。她在醫院不過見習數月而已,看到的奇葩事情就不勝枚舉。
許婧真怕自己妹妹會年少衝動,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不得不用自己的未來爲過錯買單。
許多聽姐姐說的心酸。她伸出胳膊包住了既擔心又害怕的姐姐,安慰道:“姐,你別擔心。我有自己的思量,你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她停頓了一會兒,想了想,接着說:“陳曦是我男友,也是我初戀。我現在就想好好談一次戀愛。不管將來怎麼樣,只要回想起這一段,不會遺憾就好。我也不知道能跟他走多久。但我想努力一點,走遠一點。因爲真的,沒有人比他待我更好了。我一直希望能夠有個人,帶着點兒我,往前走。”
許婧憂心忡忡,她擔憂地看着個性倔強的妹妹,忍不住問:“多多,你現在這麼上心。將來有一天,我是說假如,假如陳曦跟你分手了,你怎麼辦。”
許多輕輕地笑出聲,眼底如暗海一般幽森寂靜,她彷彿自言自語一般:“不怎麼辦,順其自然。”這世間,從來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眼前。
許婧沒敢繼續叨嘮妹妹。多多這一瞬間的沉寂讓她無端有點兒害怕。她不得不自我安慰,算了吧,既然多多覺得談戀愛比較開心,就讓她談下去好了。
反正她好像也沒影響成績。這次全市統考,她還是全市第七名呢。
許婧在自家妹妹面前的氣勢沒能延續太長時間。因爲多多剛纔一下子似乎又變成了既往她熟悉的形象。早熟的,冷靜的近乎於冷情。
那種形象讓許婧心疼,她寧願妹妹當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許婧再一次嚴肅告誡了妹妹不許過界。親親抱抱是上限,嚴禁上手摸。
許多被她姐說的面紅耳赤。她姐還真是生猛。人生前後兩輩子加起來,她第一次接受了全面的性教育。
許多好想捂耳朵。姐,你太超綱了。怎麼可以說的這樣細,好污啊!
許婧可不允許她妹妹躲起來。這麼重要的事情,姐妹倆又單獨住在外面。她這個姐姐不教她,還有誰來教她聰明臉蛋笨肚腸的傻妹妹。
最後許多隻差簽字畫押了,賭咒發誓絕對不會成年之前在現有基礎上更進一步。
許婧心道不能一下子逼緊了,這才放過她。
臨放人回房間之前,她又想起來一般,惡狠狠地警告妹妹:“別整天纏在一起。明天給我好好在家待着,不許再見那個傢伙。”
許多委屈兮兮地表示,明天她必須得出門啊。她跟鄭英傑約好了,明天上人家拿小學時代的筆記去。
許婧絲毫不放鬆,直接打破她天真的幻想:“那也是你自己一個人去,別想着躲着我再出幺蛾子。”
許多可委屈地縮着腦袋,小小聲地辯解:“纔沒有。陳曦明天家裡有事,不過來。”
許婧一聲冷笑:“那你的意思是他要沒事,肯定還跑過來了?”
許多好想自己嘴巴上貼封條。肯定是之前接吻時來不及換氣,腦子缺氧時間太長,影響了腦細胞的活躍度。怎麼現在她說話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就這麼在自家姐姐的怒目下,灰溜溜地溜回房間睡覺去了。
上牀前準備關機,才發現陳曦的短信塞滿了收件箱。這短短不到一個半小時的工夫,這人居然發了好幾十條短信。
許多都沒脾氣了。她跟她姐談話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曦堅持要打電話。許多拗不過他。她剛回復了“不行”,人家電話就過來了。許多壓根就不好意思不接。
陳曦一聽見她的聲音就笑。光想想他家多多被她姐點着腦袋教訓的樣子他就樂得不行。許婧從某種意義上充當了他家多多母親的角色,多多很願意在自己姐姐面前撒嬌。
許多被他笑得火起,嘀嘀咕咕抱怨了一通。她非常嚴肅認真地傳達了她家家長的指示,以後不許出格。
陳曦故意壞心眼,歪解她的意思:“噢,我知道了。以後當着你姐姐的面,咱們就收斂點兒。揹着就沒關係了。”
許多前半句還一個勁兒地贊同,等聽到後半句,忍不住懟回頭:“什麼沒關係,流氓!”
陳曦心道這就叫流氓了。他還什麼都沒說呢。他捉弄小女友的壞心思壓抑不住,故意誘導傻乎乎的小多多說到底哪些是出格,哪些在格子內。
許多一開始真沒反應過來。主要是她一貫將這些視爲認真嚴肅的科學知識看待的。直到被無良的男友引誘着越說越深,她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
必須得暴怒!
他又好聲好氣哄了炸毛的小女友半天,總算讓對方同意接着跟他說話了。
他一直強忍着不要笑出聲來。光是想象她又氣又羞的模樣都心曠神怡。
比起這些,之前擔憂的種種根本都不算事兒。縱使她能夠輕易牽動他的心緒又怎樣。如果人生沒有什麼值得動容,那麼就算一步步都完美的彷彿定製又有什麼意義。
陳曦將女友哄着了之後,意籌志滿的掛了電話。重新拿出筆記本,開始進一步的規劃。等到寫完一整張紙,他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手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鐘。
這個時候,他家多多的手機已經按時自動關機了。
陳曦也按下了關機鍵,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心情愉悅地上牀休息。
夜色溫柔。深藍色的夜空中,那彎弦月慈悲地撫慰着每一個酣眠的夢。
第二天,許多打了個電話給鄭英傑,約了時間到他家樓下咖啡廳拿筆記。
鄭英傑正跟親戚家的孩子聯網打遊戲呢,接了電話有點兒遲疑。他們組隊任務進行中,這會兒真走不開。
許多聽到了遊戲的聲音就反應過來了。她連忙表示沒關係,她可以上去拿。問過他們從早上一爬起來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后,她無語地表示可以幫他們打包飯菜帶上去。
這真是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好消息啊。正月初七,很多店的員工回鄉過年尚未到崗,小區附近的餐廳都表示無法送外賣。
許多打包了三份雞腿飯,兩份滷肉飯,又要了份蛋糕一起拎到了鄭英傑家所在的小區。門衛在跟鄭英傑覈實完許多的身份後才放她進去。
一位二十歲左右,長得特別精神,有點兒像《亮劍》裡頭魏和尚的年輕保安一路陪同。他順便還幫着許多拎了手上的東西,把她送到鄭英傑家的別墅門前。
鄭英傑親自跑下來開的門,跟保安道了謝,塞給對方一包他爹的香菸。
“哎喲,真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啊。”鄭英傑雙眼放光地盯着許多手裡的飯盒。在看到打包的蛋糕時,他更是淚流滿面:“蒼天,你就是我的天使,想一想你我就快樂。”
許多哭笑不得,催他趕緊把筆記拿給自己。
鄭英傑招呼她進門坐,自己跑上樓到自己的房間拿筆記去了。他怕他媽會先斬後奏,瞞着他將筆記給那個什麼小表妹,特意把筆記本藏在了自己的牀墊子下面。
許多在客廳的沙發坐下,發了條短信給陳曦:已經見到人了,一會兒拿完筆記就回去。
鄭英傑親戚家的孩子游戲也顧不上打了,全都從樓上的房門口探頭探腦地看許多。
其中一個剛上初中的表弟驚訝地瞪大眼,發出小小的驚呼:“哇,好白啊。你們看,她的臉能反光哎。”
大家默默地集體將目光移向了正拿着筆記樂淘淘出來的鄭英傑。
鄭英傑被一羣弟弟妹妹看的毛骨悚然,本能地摸自己的臉:“幹嘛啊,你們。”
上初二的大表妹搖搖頭:“表哥,你太黑了。”
鄭英傑要跳腳,黑什麼黑,古銅色懂不懂!是男人,就不能當小白臉!沒看到古天樂還要想方設法地曬黑嚒。
許多沒看懂樓上這堆孩子的互動。她拿到筆記跟鄭英傑道了謝,就告辭離開了。大家表達了對漂亮姐姐(送飯)的熱烈歡迎,紛紛邀請她有空常來玩。
等許多一走出大門,一羣小朋友就歡快地撲向食物。大表妹啃着雞腿表示,鑑於今天吃好了,她就不跟舅媽告狀說表哥不給他們飯吃了。
鄭英傑快要給這些祖宗跪了。明明是他們中午懶得下樓出去吃飯,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他不給他們飯吃了。
許多出了小區走了一段路才找到公交車站。
倘若留意就會發現,她的這些外校的同學也真是低調。鄭英傑家坐公交車這麼不方便了,他照樣天氣好的時候騎捷安特,天氣不好時坐公交。鮮少看到他家家長開車接送的情況。
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到達自家小區附近。許婧跟許寧都在家裡等着。
許多沒說許帥的家事,但許婧跟許寧前後腳都知道了。許婧是一早出門去找衛校的學姐借下一年的參考資料,剛好學姐就在那家醫院的急診科工作。
許寧則是因爲許爸被堂伯請過去調節夫妻矛盾去了。
姐弟倆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想到前幾天看着還好好的,一下子就鬧到了這份上。
許多想了想,將從鄭英傑那裡借來的小學時代筆記拿了出來。她現在感覺自己再過去的話,堂伯一家會更尷尬。
許婧跟許寧商量了一下,決定藉着給昊昊送筆記的理由過去看看。姐弟倆不擔心大人,無論怎麼鬧,大人都能過應付過去。就是昊昊慘了,他纔多大點兒年紀啊。
兩人坐了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去了許帥家。堂嫂沒什麼大礙,今天一早醫生檢查完以後就讓她出院了。
家裡的大人都在客廳裡商量這件事該如何處理,許昊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肯出來。現在大人也無暇顧及昊昊,寧可他呆在房裡打遊戲。
許婧按門鈴的時候,堂哥跟堂嫂還在爭執。許帥憋屈的很,夫妻閨房之事,無論如何他也沒臉拿出來當着長輩們的面兒抱怨。於是在長輩們眼中,自然都是他的不是。
妻子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默默抹眼淚。許帥見了只覺得頭星子裡都是火。
他聽到門鈴響,從貓眼裡看到大堂妹跟小堂弟,頓感尷尬。
許寧遞上筆記:“哥哥,我們過來給昊昊送筆記的。哥哥,難得放假,我們帶昊昊出去逛逛行不?”
許帥連忙將姐弟倆放進家門,喊兒子:“昊昊,小娘娘跟小歪歪過來找你玩了。”
許昊還是不肯開門。可惜的是,儘管他從裡面反鎖了門,大人們有鑰匙,還是能夠從外面打開。
許寧一看到許昊,就緊走幾步過去抱住他的腦袋:“走,歪歪帶你出去玩。”
許昊的眼淚水一下子就下來了。他死死將腦袋埋在小歪歪的懷裡,一聲不吭,默默掉眼淚。
三個孩子手拉手出家門以後,許爸嘆了口氣:“小帥啊。我不談別的,就看看昊昊吧。他這麼小,你倆真離婚了,想想孩子怎麼辦吧。
旁的不說,你嬸嬸是什麼樣兒的。哥哥嫂嫂,小帥哎,當着你們的面我也懶得粉飾太平。可就算這樣,我們家三個孩子,依然不希望我們離婚。怎麼辦呢?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再好好想想吧,別衝動。”
許帥的嘴巴蠕動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許婧跟許寧帶着許昊去遊樂場玩了一下午,直到天擦黑才把人送回家。
許寧告訴許昊,大人的事,作爲孩子,他們其實根本無能爲力。
“其實,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無論你父母是否離婚,誰都不能代替你去生活。”
許昊一直沉默。玩的時候他很開心。可是小娘娘跟小歪歪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後面的生活,他依然得自己咬牙堅持下去。
送回許昊,許爸跟着兩個孩子一起道別了。
平心而論,他也不想摻和人家的家務事。他覺得許帥應該有難言之隱,這孩子不是個沒良心的人。倘若他妻子真一點兒過錯也沒有,兩人不至於鬧到這份上。
當着許帥妻子的面,有些話,許爸也不好講。許帥送歪歪出門時,許爸又約他過兩天叔侄倆單獨出門吃頓飯。
許爸嘆了口氣:“忍忍吧。我家老二有句話說得對。你們結婚這麼多年孩子又這麼大了。男方開口說離婚,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會說男方的不是。能怎麼辦呢。”
許帥點點頭,堅持送歪歪跟弟弟妹妹回去。
車子開到一半,許婧表示要下車,這邊有班公交車剛好直達新家,只有四站路。許寧也跟着下車了。
許帥有點兒驚訝,什麼時候弟弟妹妹都搬出去住了。
許爸無力地搓搓臉,苦笑道:“上次我打電話問你電腦裡頭資料還能不能找回的事情,你還記得不?那次多多跟她媽大吵了一場,堅持搬出去住了。婧婧不放心妹妹,也跟着一道過去了。”
許帥沉默,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過年時,看小堂妹跟嬸嬸客客氣氣的,他還以爲她又忍下來了。沒想到這個小丫頭比他想的有血性,一忍再忍,無需再忍,直接從家裡搬走了。
許帥安慰了許爸幾句,無非是弟弟妹妹們都大了。等到大學出去讀書,將來工作還不曉得在哪兒。天大的矛盾也會隨着時間跟空間的變化而煙消雲散。
許爸也笑:“能怎麼辦呢。我確實調停不好兩邊,分開住就分開住吧,遠香近臭,離得遠點兒,矛盾也小點兒。”
許帥將許爸送回家後,車子掉了個頭。他開往的方向並非自己家。他想,有些事,他也得跟對方好好談談了。
許帥這次到底有沒有離婚,許多一直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是,許帥夫妻倆名下的兩套房子都過戶給了許昊。
這算是一家四口大人目前達成的最大共識了。
家庭生活,永遠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