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招呼許多:“多吃點兒, 你跟蕭瀟是最辛苦的。兩個姑娘,考試就跟蛻皮一樣,破繭成蝶啊。”
蕭瀟立刻嫌惡地反駁:“蛻皮的那是蛇。”
飯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蕭瀟的母親挾了筷子鱔魚絲給女兒,橫了她一眼:“吃吧,菜都塞不住你的嘴。”
蕭瀟直接眼睛朝天花板, 骨碌碌地轉。
餐桌上其樂融融。
沈教授關心了許婧的學業。衛校四年級起開始實習, 由學校統一安排實習地方。下學期一開學, 半個月內, 實習地點跟人員名單就出來;然後四年級的學生們集體離校去往各個醫院。
沈教授拆了一個俗稱“六月黃”的螃蟹,將蟹膏放在小碟子裡,送到蕭瀟面前。而後他慢條斯理地拿溼毛巾擦了擦手,微笑着問許婧:“婧婧, 開學後, 你們填實習地點志願時, 你就填省人醫。”
許婧驚訝了一下,小聲追了一句:“可是,好像我們的名單裡, 本市只有省中醫跟市立醫院。”
沈教授微微點頭:“沒事兒,你填吧,我打個招呼就行。婧婧, 好好實習。後面醫院醫生跟護士的人員配額有要求,估計明後年,要逐步達到一比三的比率。你成績不錯,實習好好表現, 爭取留下來。”
許婧愣住了。她學歷就是五年制大專,省人醫去年起招的護士都要求是正經本科學歷了。
“這也是個機會,政策調整要求嘛。”沈教授叮囑了一句,“這事兒,你自己填好申請就行,別跟其他人說了。”
許婧連忙點頭應下。
許多微微闔了下眼皮,在桌下偷偷踢了踢她姐,兩人一起敬沈教授一杯酒。許寧也跟着站了起來,感謝沈教授對他們的費心。
沈教授伸手,示意他們坐下,語重心長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好好加油,好好努力。機會多的是,但只給有準備的人。婧婧你要是不好好實習,機會也會溜走的。”
蕭瀟立刻替許婧辯解:“纔沒有呢,婧婧姐是最認真的。哼,以後我去省人醫都找婧婧玩,不找你了。”
沈教授樂了:“喲,合着我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啊。”
沈外婆直接瞪了這個兒子一眼,埋怨道:“你這是活該,誰讓你惹乖寶不高興的。養養養,泰迪是不是,乖寶,外婆下午就讓人給你抱只好的過來。”
蕭瀟開心的差點兒蹦起來。她小時候被狗追過,她沒覺得有什麼,家裡人卻連根狗毛都不讓她摸了。她圓溜溜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兒,興沖沖地招呼許多:“多多,下午你別走啊,我們一起看小泰迪。哎呀,還有狗舍、狗糧,呃,好像好多東西要準備。”
蕭母無奈地嘆氣:“行了吧,這些媽媽來。你就好好歇歇吧,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落下了。省的人過去了,還得打電話回家哭鼻子。”
蕭瀟忙着維護自己的尊嚴:“纔沒有,我纔不會哭呢。”
一頓飯吃了足足快一個半小時。除了蕭瀟的外公因爲耳朵不靈便,很少開腔外;所有人都說說笑笑,氣氛歡快且融洽。
吃完飯,沈外婆果然打了電話給自己以前的下屬,說了要求。過了不到半小時,動物研究所就有人過來,帶了只樣子小巧的泰迪犬。
許家三姐弟跟蕭瀟四個人,一直圍着這隻萌萌的小可愛。泰迪其實是貴賓犬的一種造型,算不得一種狗的品種。這隻小可愛,白白的小卷毛,溼漉漉的小眼神,乖乖地趴在那兒,萌化了。蕭瀟立刻給它起名叫小白白,抱着小白白不肯撒手了。
許多中午喝多了蓴菜湯,借用了沈家的衛生間。
她經過樓梯口的時候,聽到茶廳裡,蕭母正對着自己的媽媽抱怨:“媽,你哪能這麼由着蕭瀟。這孩子,說風就是雨,要什麼給什麼,都慣壞了。這狗多髒啊,完了,指望她照顧?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周清。人一走,我還得接着伺候個狗祖宗。”
沈外婆不以爲然地撇撇嘴:“怎麼就慣壞了,咱家乖寶不是挺好的。再說了,你們知道什麼。”
她的語調得意起來,刻意壓低了聲音:“乖寶後面要是鬧脾氣,不肯跟你們視頻。把小狗抱來,對着她‘汪’兩聲。你看乖寶還跟不跟你說話。”
許多聽着啼笑皆非,敢情這小白白還是人質啊。
茶廳的落地窗,簾幔拉開了。盛夏光年的美景,直愣愣地撲進她的視網膜。
院子裡藤蘿蒼翠,那濃郁的碧色,在午後陽光下似乎要滲出水來。牆角的雙色鴛鴦美人蕉,肥大的葉子濃綠逼人。火紅與明黃的花朵在同一根莖上爭奇鬥豔。紅花上散落着星子般的黃點,豔黃的花瓣上又點綴着鮮紅的光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無法一眼分清彼此。
她微微闔了下眼皮,脣角往上翹,轉身往客廳走。
蕭瀟還在跟許婧商量着,狗舍要選什麼材質的最好。小白白好小好乖,她要好好照顧小白白。
許多也覺得太可愛了,真是的,那種小眼神,看一眼,她滄桑的老心臟都得顫上一顫。等到陳曦忙罷了從外地回來後,她還跟人比劃小白白多好玩。
“它好乖的,特別聰明,還會自己上廁所。”
陳曦有種說不出的愧疚,肯定是他太忙了,一直顧不上陪多多。多多現在才這麼想養條小狗。他想了想,試探道:“要不,咱倆也養一條。等開學,你姐去實習了,家裡還熱鬧點兒。”
許多掙扎了一下,搖搖頭道:“算了吧,等開學,大家都忙。小狗一個人待在家裡,肯定會孤單。孤單久了,搞不好會抑鬱的。”
陳曦心道,果然吧。多多形容小狗都是用“一個人”了。不過既然她拒絕了,陳曦也沒再堅持。畢竟狗的壽命要比人短很多,等到有一天,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小狗走了。多多肯定會很傷心的。
許多關心了他這兩天在外面的飲食起居,聽說他還得上酒桌應酬,忍不住皺眉,摸了摸他肝跟胃的位置,字斟句酌道:“你悠着點兒啊,別喝太多。”
陳曦笑着摟了摟她,安慰道:“沒事,我有數,我偷偷吐了不少酒出來。”
這筆生意不好做。陳父的老領導算是賣老面子,給搭了橋。但當地的企業怎麼肯肥水流入外人田,自然好一番明爭暗鬥。
陳家父子都心知肚明。這單買賣有點兒虎口奪食的意思。老領導承了陳父的人情,不能裝聾作啞。前段時間“非典”鬧的,除了醫藥行當,各行各業生意都受到了影響。他給陳父介紹單子,但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意思,否則豈會特意選在陳父完全沒法動彈的時機。
陳曦每天跟他爸彙報進展,請示意見。陳父相當之光棍,全權讓兒子自己拍板來。
“你人在現場,什麼情況,第一手資料全是你自己掌握的。我在後面兩眼一抹黑,能給你什麼意見。你看着辦,做生意這種事,哪有十成十把握的道理。有個三成希望,就得卯足了勁兒往上衝了。否則,人家肉都吃光了,湯也輪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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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笑道:“爸,這可是你說的。別回頭虧了,你跟我齜牙咧嘴,罵我敗家子。”
陳父笑罵他滾蛋,虧了當然還得捱罵。不總結經驗教訓,失敗永遠總能是失敗的媽。
陳曦這個禮拜忙得腳不沾地,每天晚上跟許多打電話說說話,幾乎成了他一天裡最大的慰藉。也不說什麼大事,就聽多多跟他絮叨一天都吃了些什麼,見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好像什麼內容也沒有,卻能奇異地撫慰了他焦躁的心。多多不急不慢的語調似乎在溫柔地勸慰着他,不急不急,慢慢來。
等到蕭瀟跟鄭英傑出發那天,陳曦才一大早趕回本市。
鄭英傑與蕭瀟的人緣都不錯,不少同學過來送他倆。大家的共同意思是,班長到了外面也得發揮好爲同學服務的精神,好好照顧蕭瀟。
蕭瀟絲毫不掩飾懷疑的態度,她仔細打量了鄭英傑一回,跟龔曉咬耳朵:“這人靠得住嚒。”
龔曉想了想,正色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是靠自己可靠些。
鄭英傑一副慘遭插刀的模樣,捂着胸口強調:“天地良心啊,我可是最值得信賴與依靠的男人。”
龔曉毫不客氣:“少年,你未滿十八,距離男人尚有一段征途。”
江冠南因爲跟鄭英傑私交甚篤,特意起了大早過來送人。
他聞言表達了不同的意見:“這個,是不是男人跟年齡沒關係吧。我看產科病房門前貼着宣傳畫上寫,懷孕使女孩變成了女人,分娩使女人成長爲母親。男的應該也差不多吧。”
甄鐸聽了壞笑起來:“喲,江小爺懂得不少啊。這男的怎麼懷孕?”
江冠南大言不慚:“讓人懷孕。”
男生們集體鬨笑起來。
龔曉眯着眼睛,警告意味甚濃地看江冠南。後者反射性地腳疼起來,立刻噤聲。
等到陳曦停好車子過來,三班有個跟鄭英傑玩的不錯的男生突然竊笑起來,含義不明道:“按照嚴格的標準,陳曦是我們當中唯一的男人吧。”
鄭英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迷糊道:“哪個標準?”
其餘人皆是一愣,旋即有人偷笑。還有人將目光往許多身上落。
陳曦沒能聽到前因。可當人目光揶揄地看許多時,他立刻警告性地掃了眼過去。那人驚了一下,訕訕地垂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後面幾天都會非常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