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子露出一口大白牙,太陽底下,笑容燦爛的很:“你果然在這裡。我去你家看了,鐵將軍把門。我就試着到李老師這裡來找找。”
許婧也挺高興。在她心目中,跟達子的那段早已結束。達子對她而言就是個以前關係還不錯的老同學。初中畢業後大家各分東西,無論碰上哪個她都開心。
達子一見她的笑臉,更高興了,想邀請她一起出去玩。許婧拒絕了,她妹妹還在補習呢。身爲姐姐,她怎麼能丟下一雙弟妹不管,自己跑出去玩。
達子無奈,他總不能阻擋許婧去當一個好姐姐吧。他還想爭取小姨子跟小舅子的印象分呢!沒錯,當時許婧跟他談話時他是答應以後就當普通朋友了,可那時候不是臨近中考,許婧心理壓力大麼。他可沒承諾當了普通朋友後就不會再追她。
你看,男女對朋友的定義是不同的。男的說要跟女的當朋友是爲了以朋友這個身份爲踏板,進化爲女朋友。而女的要跟男的當朋友,這個男人的性別就模糊了,一般不會納入男友的考慮範圍。
達子從大年初一晚上意外碰上許婧(那叫緣分!)起,就一直想過來找她了。奈何許爸許媽一直在啊,他不敢輕舉妄動。哪個普通同學會大過年的往人家裡頭跑。
達子有自知之明,許婧現在上衛校,畢業出來就能端公家飯碗。他這還沒個穩定工作呢,跟人合夥跑運輸,本錢從家裡頭拿的,後面是賠是賺還說不清楚。這時候站出來跟人家爹媽講,我看上你們家閨女了,想討她當老婆。那絕對是討打的命。
達子心裡頭思前想後,看來得闖一闖,搞大點兒了。只是他人一去外地,鞭長莫及。許婧長得這麼漂亮,人又好,即使衛校全是女生也不安全啊。她又不是從不出門。同學還有個什麼哥哥弟弟過去看望的。這要是等他緩過來一回頭,完了,媳婦成人家的了,他不是虧大發了麼。
達子沒白在社會上闖蕩大半年,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許婧,你在學校談朋友了沒有?”
許婧難得生出了警惕心,擔心達子又要開口表白,義正辭嚴:“我跟我爸媽都說好了。上學期間全心全意學習,絕對不把精力花在其他事情上。”
達子樂壞了,連連贊同:“對對對,學生就是要好好學習。等你畢業工作了再考慮那些事情也不遲。”
許婧如釋重負。說真的,她也不想跟達子老死不相往來。只是達子要是還堅持追她的話,她只能退避三舍了。
達子告訴許婧自己準備年後去青島跑運輸。路已經鋪好了,他一個本家叔叔在那邊混得不錯,他準備先過去給叔叔打下手,學習學習經驗,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出來單幹。
許婧雖然不是很明白達子說的運輸生意,但人家有想法願意奮鬥,她當然得鼓勵。眼睛亮晶晶地給他打氣:“加油,你好好幹,一定會出成績的。”
達子差點兒沒被閃瞎,激動的幾乎語無倫次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肯定能幹出來的。”
許婧微笑點頭。她在廚房待的時間太長了,師母在堂屋裡頭喊:“許婧啊,出來吃松子吧。別一來就忙個不停。”
她連忙答應了一聲。跟達子揮揮手,關上了窗戶。達子還想再跟她多待一會兒,奈何他真的有點兒怵李老師。想了想,還是帶着點兒遺憾先走了。
反正許婧已經答應她上學時不談戀愛,衛校得上五年呢。他以後一有空就多跑幾趟學校,只要刷足了存在感,肯定跑不了。
這頭許婧還爲徹底解決了達子的追求高興呢。她這人吧,看上去早早就談戀愛了,實際上相當之晚熟,對於戀愛這種事情壓根就是懵的。
當初她爲什麼早戀啊,因爲周圍很多同學都早戀了,然後剛好追她的人看上去也蠻順眼的。當初分手時她與其說是傷心,不如說憤怒更多一點。居然敢拿追她這件事打賭,達子是活膩了吧!
衛校這半年,基本上沒怎麼跟男性打過交道,她也絲毫不覺得要出去找男生交際還是什麼。有那時間,她寧願多剪幾篇文章寄出去投稿,好掙錢。
無所事事,人生沒有寄託與追求時,我們難免覺得孤單,無論好愛情還是壞愛情,統統缺乏抵抗力。而當你生活充實,人生有目標有理想時,大腦自然就會甄別,選擇出適合的感情。
馬太效應告訴我們:已經有的,還要讓他更多;沒有的,將已有的也要拿走。生活的兩極分化,存在於幾乎每一個角落。
許多做完整本競賽輔導題冊時,三姐弟也陸續開學了。許多沒把題冊跟任何人分享,就是許寧拿去做也是侷限在家裡,絕對不帶去學校。
她不蠢,能夠隱約察覺到李老師曾經參與過中考出卷,在本市初中數學這個圈子裡,必然有自己的門路。資源有限,所有人都會竭盡所能去爭取,只要不違法犯罪,黑貓白貓,逮到老鼠的,都是好貓。
許多對這次的數學競賽抱了不小的希望。因爲日常學習她已經能夠應付,所以幾乎全部的課餘時間她都悉數投入到了競賽輔導中去了。
許媽對於一雙兒女完全家務大甩手非常不適應。許多上輩子初三時還要下田割稻插秧,可想而知,她當時基本包辦了家裡的家務。這一下畫風轉變太快,許媽有點兒接受不能。
上學期姐弟倆臨近期末時雖然也來過這麼一出。但一來時間短,二來很快就放寒假,又是出門旅遊又是過年,家務矛盾早就沖淡了。現在兒子女兒都一心撲在學習上,她這個當媽的只能捏着鼻子支持。
漸漸的,她不得不減少待在孃家的時間。遠香近臭,整天待在爹媽身邊被當成小孩子指揮,她也覺得還是待在家裡更自在。
許多跟許寧都偷着樂。這就是他們想出來對付她媽的孃家纔是家信念的絕招。許媽兒女心重,不可能真丟下兒女不管。愛就像一塊蛋糕,人家切的多,他們得到的就少。與其等許媽左右爲難,不如他們上前主動切走。反正許媽也不會爲此跟他們翻臉。
說到底,他們是有恃無恐,因爲知道媽媽愛他們。無論這愛摻雜了多少考量。物質決定意識,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毫無緣由的感情。
春天時,許媽準備去撈一隻豬仔養。她現在沒班上,家裡三個孩子上學,她也擔心開銷問題。早飯桌上,她無意間跟許多提了一句,遭到女兒堅決反對。
許多的理由是,現在藥耗子的人家特別多,萬一跑一隻吃過藥的耗子到豬圈,被豬吃了怎麼辦。
上輩子她媽媽養的肥豬,都請好人過一個禮拜來殺掉賣肉了,結果吃了只死耗子,毒死了。當時許爸還在外面打工沒回家,許媽坐在院子裡頭嚎啕大哭。她到現在都記得母親絕望悲愴的臉。生活太殘酷,你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命運大神一個小指頭的玩笑就能讓你的努力付諸東流。
大概也就是那次死豬事件之後,許媽才徹底放棄在農村繼續謀生的想法。情緒激動的時候,她甚至偏激地說:“在城裡就是睡大街撿垃圾都比鄉下強。”
她的初中時代,真是他們家經濟最困難的時候。先是爸爸腳傷休了大半年,然後第二年糧食歉收,自留地上種了那麼多豆子,偏生又趕上發豆瘟,最後年底養的豬也死了。丈夫在外面打工,許媽一個人扛着整個家,太苦太累太難。
許多建議她媽媽:“你還是多養幾隻□□。一來小雞仔便宜,成本小,而來現在土雞蛋賣的也不錯啊。上次爸爸從家裡帶去單位,沒到門口,人家都買走了。”
許媽也覺得有道理。養豬成本的確高,每年光買麩皮當飼料就好幾百塊。哪裡像養雞,蚯蚓混上青草菜葉就行。她也能騰出手來接點兒手工活掙錢。
許多姐弟一看許媽肯回歸家庭了。也藉着看書累了要活動活動身體,放鬆放鬆腦子的理由給她媽幫忙幹活。因爲去年他們拿蚯蚓糞當肥料種菜效果蠻好,今年家裡也繼續走這個路線。
姐弟倆哪有不心疼媽媽挑水澆菜腰痠背痛的道理。平常澆菜的活計,他倆依靠水管解決了。村裡大人都誇兩個孩子聰明能幹,許媽也特別高興。許多漸漸摸準了她媽的脈門,她需要肯定跟支持。即使她不說甚至乾脆說反話,但她的內心是焦灼且脆弱的,需要在周圍環境中獲得認同感。
許多現在就拿自己上一世跳槽的經歷往她媽身上套。她在醫院工作時也沒覺得醫院多好,醫生多厲害。等到跳槽當了公務員,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一下子醫院就高大上了。即使在後面單位工作的時間加起來都超過前者了,她依然沒有辦法對新單位產生認同感。心裡戀戀不捨的還是醫院。因爲她待的憋屈啊,她找不到存在感啊。
她媽從孃家嫁到許家,何嘗不是一種跳槽,伴隨着新關係的形成跟新角色的扮演。許家她待的辛苦,回憶天生自帶美顏,她內心的天平自然而然就會傾向孃家。而且她完全不會因此心生愧疚。爲什麼?因爲她的父母,她的原生家庭乃至整個傳統社會結構中,都鼓勵女性爲男人犧牲。
《歡樂頌》播出時,樊勝美爲什麼能引起那麼大的社會討論。倘若生活中沒有那麼多樊勝美式的悲劇,who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