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糾結版)
子末的天空
我是子末。閒着沒事, 總是擔心天會塌下來。於是,象傻子一樣,望着天空發呆。並且, 糾集一幫同類, 妄圖組織杞人俱樂部。香奈兒的褲子和瑪麗蓮的裙襬,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只好讓它在心裡糾結着。
第七章
飄在空氣中的浮塵
№65
這麼多年, 姜琳一直在堅持自己。不過,除了思想層面的努力,好象也沒有做什麼有價值的事情。只是爲了夢想而夢想, 只是爲了浪漫而浪漫,只是爲了完美而完美, 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姜琳決定與幾個朋友一起創辦一所幫助殘障兒童的國際學校。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 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兒童, 彌補他們的心理缺失,縫合他們的精神傷口, 儘可能減少這個世界的無奈和遺憾。
儘管非常艱難,但是,大家覺得特別充實,還是在一起繼續着。貧困而簡單的生活,讓姜琳真正找到了寧靜與淡泊的境界。
站在辦公室的窗口, 姜琳看着操場上追逐嬉戲的孩子, 心裡覺得特別滿足, 嘴角經常帶着幸福的微笑。
小麥安靜地走到姜琳旁邊。小麥是學校的會計, 也是辦公室的負責人。半年多以來, 小麥一直在幫助姜琳維持着學校的運轉。儘管年齡相差十來歲,但是, 姜琳和小麥就象姐妹一樣,親密無間。
發現小麥站在自己身邊,姜琳微笑着說道:“那些孩子,無憂無慮的,多好啊!真的很想回到童年。小時候,覺得長大是很遙遠的事。唉,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三十多歲了。”
“週末打算怎麼過?”小麥似乎在打岔。
“老樣子,一個人。”姜琳說道:“羲成要陪女兒。我在學校跟孩子們一起。”
“晚上一起吃飯吧!”小麥邀請姜琳:“你還不認識明皓,正好認識一下。”
“不了,你們的二人世界,我可不能隨便介入。”姜琳一邊笑着,一邊在小麥臉上掐了一下。
“我給你簽發一張第三者通行證。”小麥在開玩笑。
“找我有事兒吧?”姜琳似乎剛反應過來。
“嗯……”小麥若有所思地說道:“姐……如果贊助單位的資金還不到賬,我們只能維持一個禮拜了。”
“我會想辦法的。”姜琳非常平靜地對小麥說道。
電話拿在手裡很長時間,姜琳實在不知道應該打給誰,彷彿一個孤單無助的孩子。有幾個企業的老闆曾經答應姜琳爲學校提供一些贊助,但是,一直在拖延。
“小麥,你把答應贊助的企業聯繫一遍,誰有時間,就預約一下,我們挨家去落實。”姜琳對小麥說道。
“好的,我現在就辦。”說着,小麥拿起電話,一通亂打。
預約結果——中午跟漁具廠的尹老闆一起喝茶。下午,去鑄造廠,跟金老闆和謝老闆洽談具體事宜。晚上,跟電子廠的丁老闆一起吃飯。
№66
姜琳和小麥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把尹老闆等來。
尹老闆人長得很瘦,身材修長,非常容易讓人聯想到釣魚的杆子,似乎在爲自己的產品做着形象代言,還真是幹啥象啥!跟尹老闆在一起的女人,臉上的化妝和身上的服飾都散發着時尚的氣味,應該是尹老闆的秘書。
“不好意思,來晚啦!這段時間,生意上的麻煩特別多。”尹老闆一邊笑着,一邊向姜琳伸出了手。
“我們也剛到一會兒。”姜琳臉上帶着微笑,非常禮貌地跟尹老闆握了一下手。
寒暄之後,對號入座。
“姜小姐,喜歡什麼茶?”尹老闆爽朗地笑着說道:“早就知道,姜小姐是一個非常有情趣的才女!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我做東,好好請請姜小姐!”
“尹總太客氣啦!今天還是應該我請客,總是給尹總添麻煩,實在不好意思。”姜琳微笑着說道。
“不!不!不!那怎麼行!還是我請姜小姐。”尹老闆顯得非常豪爽:“姜小姐喝什麼?”
“隨便。尹總喝什麼,我們就喝什麼。”姜琳說道:“其實,主要是和尹總聊一聊……”
“那就碧螺春吧!”尹老闆打斷了姜琳的話。
“好。”姜琳對尹老闆微笑着。
“附近有幾家品牌服裝,去逛街吧!”尹老闆看了看自己的秘書,又看了看小麥,轉過臉對姜琳說道:“她們兩個肯定坐不住,對喝茶應該也沒有什麼興趣。讓她們去吧!省得在這裡遭罪。一會兒,再給她們打電話。”
尹老闆的話正好說到了秘書的心裡,於是,拉着小麥一起出去。
“姜小姐很有愛心,學校辦得非常國際化。”尹老闆話裡有話的笑着說道:“我喜歡跟思想開放的人打交道。人家外國人,大方!不象咱們中國人,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哎,姜小姐,你喜歡外國電影嗎?”
“還行。”姜琳在應付尹老闆。
“我看過美國的一個什麼電影,名字我忘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餐館裡約會,還不太認識,女人就把腳伸到男人的□□那兒……嘿嘿嘿……”尹老闆一臉的壞笑。
“尹總,你知道,孩子們非常可憐。學校的資金緊張,贊助的事,可不可以儘快定下來……”姜琳直接提出了自己的來意。
“這件事好說!”尹老闆色迷迷地看着姜琳說道:“晚上吧!今天是週末,去我的別墅,我們談一下具體細節。怎麼樣?”
姜琳明白尹老闆的意思,不過,自己沒有準備那樣去做。所以,起身告辭,只說是再電話聯繫。
№67
鑄造廠是金老闆和謝老闆共同經營的。金老闆和謝老闆是夫妻,在韓國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金老闆是朝鮮族,負責跟韓國方面的交流;謝老闆是優秀的技師,負責跟技術有關的事情。
姜琳和小麥,先坐公交車到郊外,再倒私營小巴,到一個村口,接着步行,最後來到一個不大的院子。
員工們剛吃過午飯。鑄造廠的伙食很好,頓頓吃魚,天天有肉。因爲接的都是從韓國來的訂單,所以效益一直不錯。但是,提起贊助的事,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今年不好過啊!”金老闆面露難色:“金融危機,訂單少了一多半。減員,於心不忍。減薪,於心不忍。大家都很困難,希望姜小姐能夠理解。”
“我知道。不過,也是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學校是孩子們的希望,實在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這樣吧,姜小姐,我們再商量一下。”謝老闆說話留有餘地:“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在返回市裡的公交車上,姜琳接到謝老闆打來的電話。
“喂,你好!謝總。”姜琳非常期待。
“姜小姐,你好!”謝老闆讓姜琳覺得失望:“贊助的事,廠裡恐怕不行……”
“謝總……”姜琳還是想再爭取一下。
“你讓我把話說完,好吧!”謝老闆接着說道:“不過,我非常佩服姜小姐,希望可以跟姜小姐交個朋友,以我個人的名義捐款給學校。”
“好啊!我替孩子們謝謝你啊!謝總。”對於這樣的結果,姜琳有些意外。
“晚上,你沒事兒吧!今天是週末,去我的別墅,我們談一下具體細節。怎麼樣?”謝老闆得意地笑着說道:“那,我等你電話啊!”
對於謝老闆的好意,姜琳不知所措,無話可說。
№68
姜琳和小麥見到丁老闆的時候,丁老闆已經處在半醉的狀態。餐館服務員把姜琳她們帶進包間,矮胖的丁老闆非常熱情地歡迎姜琳,把姜琳介紹給在座的每一位,並且把在座的每一位介紹給姜琳。
“姜小姐,有才華,有品味,有愛心……”丁老闆不停地誇獎着姜琳。
“有才華,有才華,有才華……有品味,有品味,有品味……有愛心,有愛心,有愛心……”丁老闆的朋友們不停地附和着丁老闆的說法。
“姜小姐,我敬你一杯。”丁老闆的一個朋友說道。
“我不會喝酒。”姜琳解釋。
“丁總的女人,哪兒有不會喝酒的?不給面子!”朋友轉過去對丁老闆說道:“不給面子!啊?丁老闆。”
“姜小姐確實不會。”丁老闆接過酒杯,一口喝乾,晾出杯底,說道:“我替姜小姐喝了啊!”
“哎……哎……哎……”另一個朋友拍了拍丁老闆,說道:“丁總,犯規了啊!姜小姐的酒,你替了。那你的酒,就應該姜小姐替了。對吧?哎,乾脆交個杯算啦!來,來,來,服務員!倒滿!”
“各位,我今天還有事兒要辦。失陪!改天,我請大家!”丁老闆不停地點頭作揖,說道:“抱歉!抱歉!抱歉!”
姜琳、小麥和丁老闆殺出重圍,逃離酒桌。
“啊——呸——”丁老闆的朋友,把一口濃得冒泡的唾沫噴在了門上,說道:“假正經!當□□,還要立個牌坊。什麼玩意兒!”
走出餐館,來到街上,丁老闆被風一吹,酒勁醒得差不多了。
“不好意思!姜小姐,都是生意上的應酬,沒有辦法,身不由己啊!”丁老闆一邊跟姜琳解釋着,一邊用遙控打開車鎖,說道:“換個清靜的地方,我請你吃飯。”
“其實,就幾句話,贊助的事兒……”姜琳說道。
“上車!”丁老闆打開車門,說道:“我們去吃飯,邊吃邊聊。”
“好吧。”姜琳一邊回答丁老闆,一邊轉過去對小麥說道:“跟明皓約好了,是嗎?你去吧,不用陪我了。”
“嗯……”小麥在猶豫。
“沒事兒,你去吧。”姜琳說道。
“那……”小麥看了看手錶,說道:“沒事兒……我下班了,確實是約好的時間。”
“好,玩得開心點兒!”姜琳對小麥微笑着。
丁老闆的車經過幾個十字路口,朝海邊的方向駛去。
“我們這是去哪兒?丁總。”姜琳多少有一些擔心。
“哦,去海邊吧!有一家海鮮做得不錯。”丁老闆詭異地笑着說道:“那兒離我的別墅也不遠。今天是週末,吃完飯,晚上,去我的別墅,我們談一下贊助的具體細節。這下,你不用再發愁了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丁總,麻煩停車。”姜琳心裡憋了一整天的火涌了上來:“丁總!請你把車停下!”
丁老闆把車停在路邊,姜琳迅速下車。
“神經病!”這是丁老闆贈送給姜琳的評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把我當白癡啊!”
丁老闆的話說得太急,忘了把午餐改成晚餐了。不過,丁老闆也許是把晚餐當作午餐來吃的。因爲吃過飯,還有大量耗費體力的工作需要加班來做。晚上的夜宵,應該更象晚餐。
№69
在現實中掙扎的姜琳,逐漸明白了一個定律——女人獲得尊嚴的捷徑就是展示自己的魅力。在隨意間,吸引男人的關注;在特定的環境裡,迅速忘記尊嚴的存在。換句話來說,爲了穿好褲子,需要撩起裙襬。撩起裙襬,露出來的當然是誘惑。對於男孩來說,女孩的臉蛋是唯一的焦點。但是,對於男人來說,女人的魅力是可以通過多種角度穿透靈魂的,殺傷力絕對超越任何一種武器。
尊嚴和魅力之間,沒有什麼必須的聯繫。不過,這樣的問題,一直在姜琳的心裡糾結着。也許,曾經這樣糾結過的,不僅是姜琳。或者,還有每一個認真地生活着的女人。
女人跟男人相比,有許多的優勢。女人可以穿褲子,男人卻不敢輕易換上裙子。當然,蘇格蘭男人是一個例外。不知道,蘇格蘭勇士們最初是怎麼想的?也許可以依靠走光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至於長滿黑毛的粗腿和穿着性感黑絲襪的秀腿之間,有沒有什麼色彩方面的因果關係,已經無從考證。
香奈兒不僅是一個時尚品牌,當然也是一個人的名字,可可•香奈兒,就是那個讓女人穿上第一條有模有樣的褲子的可可•香奈兒。這句話,聽起來,確實不太舒服,非常容易讓人誤會。好象沒有穿上褲子以前,女人一直光着似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在沒有香奈兒的年代,女人是習慣穿裙子的。裙子的確有許多好處,比如沒有公共廁所的情況下,應該可以起到保護個人隱私的作用。但是,騎馬的時候,就太不方便了,而且容易泄漏個人隱私。
瑪麗蓮當然就是瑪麗蓮•夢露,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善於使用裙子的女人,把裙子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對於裙子來說,裙襬當然是最重要的。太高,或者太低,都不理想。如果裙襬總是垂着,從不撩起,不如索性穿褲子算了,省得操心。如果自己撩起裙襬,有損形象,無異於沿街發騷賣賤的野雞,沒有品味。瑪麗蓮•夢露的成功,不僅在於撩起裙襬,而且還在於讓風撩起裙襬,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香奈兒和瑪麗蓮,彷彿驢的脣和馬的嘴,本來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因爲有了騾子,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70
姜琳一個人走在街上,好想有一個肩膀可以靠一下。從天橋向遠處望去,昏暗的街燈劃出兩條優美的弧線,飄向無邊的天際。
據說,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有可能塞牙。今天應該是姜琳倒黴的日子。姜琳沒有機會喝涼水,所以也沒有被涼水塞到牙。但是,手裡拎的包蹭在天橋的欄杆上,竟然莫名其妙地斷了,掉在天橋外沿的花盆上。
姜琳做了很多種嘗試,都無法拿到自己的包。於是,跨在欄杆上,伸長了手去拘。手觸到包的那一瞬間,腳底一滑,摔了出去。
一個健壯高大的男孩碰巧經過,一把抓住姜琳,拽了回來。兩個人一起摔在天橋的地板上。姜琳壓在這個男孩的身上。
“你還好吧?”男孩對姜琳說道。
“……還好……”姜琳神情恍惚,還沒有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眼前的男孩,似乎很象李想。竟然不由自主地說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剛好路過。”男孩說道。
“哦……”姜琳定了定神。發現男孩並不是李想。
“你不會是想陪着你的包一起跳下去吧?”男孩笑着說道。
“沒有……”姜琳有一點不太好意思,自己也不太清楚爲什麼包會掉下去,爲什麼會去爬欄杆撿包。
“你確定自己沒事兒吧?”男孩接着說道。
“應該沒事兒。”姜琳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包,於是說道:“我的包……”
“在你手裡。”男孩抓起姜琳的手裡的包,擺了擺。
“謝謝你!救了我……的包……”姜琳說道:“……還有我……”
“替我告訴你的包:‘不客氣!’……還有你。”男孩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你沒事兒,可不可以把你從我身上拿走?”
“當然……”姜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趴在男孩的身上,覺得非常尷尬,趕緊站起來,並且伸手去拉男孩。
男孩站起來,扭了扭脖子,活動活動關節,對姜琳說道:“你沒事的話,那我就走了。再見!”
“再見……”姜琳看着男孩遠去的背影,心裡飄過一絲惆悵,想起了李想。不知道,在思念的另一端,李想還好嗎?
№71
羲成是姜琳的男朋友,通過相親認識的。
每個星期一到星期四,姜琳都會住在羲成那裡。星期五下午,到星期一早晨,羲成都會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過週末。
羲成曾經留學加拿大,回國以後,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在公司裡,員工們私下裡管羲成叫“人之患”。這樣的雅號,源自一句古語:“人之患,好爲人師。”羲成總是喜歡給員工們講各種各樣的道理,儼然就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老師。既然“好爲人師”,當然,應該就是“人之患”。
一段失敗的婚姻留給羲成一個可愛的女兒。羲成一直認爲,無論夫妻之間有多少恩怨,甚至仇恨,但是對女兒來說,父親和母親都是其他人無法替代的。沒有必要讓女兒去面對複雜的情感關係。所以,羲成不希望姜琳過多地接觸女兒,更不希望女兒過多地接觸姜琳。
姜琳可以確定,只要自己願意,可以一直跟羲成這樣交往下去。姜琳沒有辦法確定,自己跟羲成,能不能走進婚姻的殿堂。
學校的困難,應該是姜琳自己的事。姜琳不希望在自己與羲成的感情裡,摻進一些雜質。所以,姜琳從來沒有對羲成說過,學校如何困難。
姜琳回到學校,準備挨個宿舍檢查一遍,這是幾乎每天都做的事情。對姜琳來說,學校更象是自己的家,孩子們更象是自己的家人。
看到姜琳回來,負責孩子們生活的田老師,隔老遠便焦急地喊道:“你可回來了,校長,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快把我急死了!”
姜琳一路上,只顧着心煩意亂。不知道,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早就關機了。
“朵朵高燒,都快四十度了!”田老師說道。
“怎麼不送醫院?”姜琳跟田老師一起快步走向朵朵的房間。
“呂老師請假了,就我一個人。今天晚上就怪了,誰的電話都打不通。”田老師在跟姜琳解釋。
“你去門口叫輛車,我送朵朵去醫院。”姜琳對田老師說道。
走到朵朵的牀邊,姜琳俯下身,把自己的額頭貼在朵朵滾燙的額頭上。緊接着,抱起朵朵,朝着學校門口的方向一路小跑。
朵朵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生下來,雙臂就殘缺不全,況且又是女孩。父母把朵朵當成一個怪物,覺得是不吉利的象徵。所以,扔到了荒郊野外。被一個好心的老人撿到,抱回家裡,一直養到三歲。老人因病去逝,朵朵徹底成了沒人管的孤兒。姜琳知道了朵朵的事情,於是,將朵朵接到學校悉心呵護。
姜琳抱着朵朵來到出租車旁邊。
“去哪兒?”司機師傅一邊問着,一邊幫姜琳把朵朵放到後座。
“兒童醫院。”姜琳回答司機師傅,隨手關好車門。
“孩子燒得挺歷害,剛纔抱她的時候,覺得燙手。”司機師傅說道。
“麻煩你開快點兒。”姜琳對司機師傅說道。
“你是這孩子的老師吧?”司機師傅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們學校的校長。說句心裡話,真讓人佩服!”
姜琳只是笑了笑,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年頭,都只顧着自己。有幾個人心裡還能裝着別人……”司機師傅嘆了口氣:“唉!好人啊!”
車到兒童醫院門口。司機師傅堅決不肯收錢。並且把朵朵一直抱到急診室。等到朵朵打過針,開始輸液,這才離開。
姜琳陪在朵朵身邊,一直到天亮。朵朵的高燒,逐漸退了。
“孩子的胳膊……”護士小姐試探着問姜琳。
“一生下來就這樣……”姜琳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朵朵,說道:“多可愛的孩子啊……”
“那,你是孩子的什麼人啊!”護士小姐不太確定姜琳和朵朵是什麼關係。
“老師和學生,媽媽和女兒。”姜琳的話非常明確。
“你就是……”護士小姐好象突然明白了什麼,接着說道:“你們真是不容易啊,讓人感動……”
過了早餐時間,呂老師來了。朵朵睡得很熟,一直沒有醒。所以,姜琳也沒有離開。
№72
中午,姜琳撥通了孫書記的電話,約好下午面談。爲了尋求贊助,姜琳曾經給一些知名的企業寫信。孫書記的企業,就是給過姜琳回覆的企業中的一個。
天氣很好。姜琳特意化了淡妝,換上了漂亮的裙子。從小到大,姜琳幾乎不怎麼化妝,也不需要化妝。自從離開了李想,差不多已經忘了穿上裙子的感覺。
孫書記是退伍軍人。在部隊的時候,是一個什麼大人物的警衛員。回到村裡,帶着大家共同致富。一開始是遠洋捕撈,接下來,是海運和進出口貿易,以及機械、電子、漁具、房地產、旅遊休閒度假。幾年的打拼,孫書記和他的村子已經遠近聞名。
姜琳走進孫書記的辦公室。孫書記微笑着跟姜琳握手。
“早就聽人說起過你們學校。”孫書記說着,不停地點頭。
“孫書記,我是來救援的。”姜琳直奔主題,其實,也沒有心情再說那些無聊的話。
“好啊!很願意爲你們學校做點事兒。”孫書記直來直去,沒有任何遮攔。
“現在,學校的資金,只夠再運轉一個禮拜。”姜琳需要儘快把事情確定下來:“可以爲我們學校提供多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可以馬上定下來嗎?”
“姜校長,你還真是一個急性子!”孫書記爽朗地笑着說道:“十萬,怎麼樣?禮拜一早上,一上班,我就安排財務部把錢劃到你們學校賬戶裡。這樣行嗎?”
“那太好了……”姜琳非常高興,甚至有些意外,沒想到這麼輕鬆。
“海邊有幾棟別墅,一直閒着。姜校長如果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孫書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琳打斷了。
“還有什麼附加條件?”姜琳認爲自己已經明白了孫書記的意思,這樣的結果,自己經歷地太多了。
“附加條件?什麼意思?”孫書記好象被姜琳搞糊塗了。
“爲什麼一定要去別墅?沒有必要吧!”姜琳走過去,拉上了百葉窗,轉過身,對孫書記說道:“今天是星期六,沒有人打擾,這裡不是一樣嗎?”
“你這是幹什麼?姜校長!”孫書記說話的時候似乎不太高興。
“當然,孫書記沒有強迫我做什麼,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放心吧,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準備了,爲了孩子們,值得。”姜琳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說道:“啊——我明白了,孫書記需要我自己……脫……”
孫書記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突然發生的一切,讓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可以開始了嗎?孫書記……”姜琳故作嬌氣地說道。
“請你出去!我完全沒有想到,你怎麼是這樣的人!按照姜校長你的人品,我不知道,如果我們提供了贊助,會不會真正用到孩子身上!”孫書記非常氣憤。
“孫書記不是想帶我去別墅嗎?何必裝模作樣呢!”姜琳冷笑了一聲,說道。
“帶你去別墅?你這個人,心裡想的都是什麼!太……髒!”孫書記已經無法忍受姜琳:“海邊有幾棟別墅,環境不錯。本來準備做敬老院,但是,考慮到海邊的風有一點兒硬,怕老年人不舒服,換到了別的地方。閒着也是閒着,我想提供給你們,開一個分校,擴大招生數量。真是想不到,你竟然……”
“我……”姜琳傻站在那裡,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滾出去!”孫書記不想再跟姜琳說什麼了。
暮色裡,姜琳拖着疲憊的影子回到了學校,腦子裡一片空白。
№73
朵朵不再發燒了,只是咳得非常歷害。從醫院回到學校宿舍,呂老師一直陪着朵朵。姜琳去超市給朵朵買了一些水果。
姜琳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一個星期沒有去母親那裡了。自從唐薇走了,母親老了許多。對母親來說,姜琳成了唯一的精神寄託。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姜琳決定去陪一陪母親。離得不是太遠,姜琳打算走着過去。全當是散步,正好順便透一透氣。
雖然已經是九月,但是,威海仍然是夏天的氣候。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姜琳無處躲藏,也不願意躲藏。就這樣,走在人行道上,任憑雨水浸透了全身。
一輛出租車急馳而過,將路面的污水激起,連泥帶水濺了姜琳一臉。姜琳被水裡的沙子迷了眼睛,停下來,站在路旁。
這時候,出租車倒了回來,停在姜琳旁邊。車窗搖下,一個男孩探出頭來,大聲喊道:“真的是你!”
雨下得很大。姜琳沒有聽到男孩說的話。
男孩打開車門,從出租車裡下來,跑到姜琳身邊,說道:“嗨,你還好吧!”
姜琳眯着眼睛,看了看,發現是那天在天橋上遇到的男孩,心裡非常驚訝,說道:“是你!這麼巧。”
“對,是我。”男孩接着說道:“你怎麼啦?眼睛。”
“迷了。車濺起的水。”姜琳揉着眼睛說道。
“上車吧!你已經溼透了。”男孩說道。
“什麼?”姜琳沒有聽清楚。
“我是說,上車!送你回家!”男孩提高了嗓門喊道,說着,把姜琳拉上了出租車。
在車上,男孩把紙巾遞給姜琳。接過紙巾,姜琳拭去眼角的泥沙。
“送你去哪兒?”男孩問姜琳。
“文化西區……謝謝!”姜琳一邊擦着臉上的污水,一邊說道。
“師傅,文化西區。”男孩對司機說道。
沉默無語。姜琳覺得非常尷尬,每次遇到這個男孩,自己都是很狼狽的樣子。
“挺巧的啊,我們又碰到一起啦!”男孩沒話找話。
“是……”姜琳捋了捋凌亂的頭髮。
隔着車窗望去,雨越來越大。車在雨中拐了一個彎,又穿過一個十字路口,停在膠東大學東門附近的一棟老式單元樓前。
姜琳跟男孩道謝,匆忙下車,告別。
從樓下看過去,母親的房間沒有亮燈,也許已經睡了。姜琳上樓,伸手去掏包裡的鑰匙。這才發現,包不見了。想起來,一定是匆忙之間忘在了出租車上。鑰匙、手機、錢包、證件……還有爲了去見孫書記專門買的化妝品,全都在包裡。
姜琳一個人坐在樓梯上。不想敲門,免得影響母親休息。
№74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從車裡下來一個健壯高大的男孩,冒着雨,跑進樓道,手裡拿着一個包。
“你的包……”男孩大口喘着氣,跟姜琳擺了擺手。
見到男孩,姜琳忍不住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因爲找回了包?還是因爲這幾天的委屈?或者是因爲又見到了很象李想的男孩?姜琳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放聲大哭,象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男孩把包放在姜琳旁邊的樓梯上。轉身走向門口,偶爾回過頭來看一下。男孩上了出租車,出租車調了一個頭,消失在雨中。
沒有幾分鐘,出租車又一次返回來,停在門口。男孩結了帳,拎着自己的東西,跑進樓道。走到姜琳旁邊,坐在樓梯上,撲了撲頭髮上的雨水。
“你好象遇到了什麼麻煩,對嗎?”男孩遞給姜琳紙巾。
“對不起……我沒事兒……”姜琳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又擤了擤鼻涕,接着打了一串噴嚏。
“怎麼不回家?”男孩站起來,脫下外套,遞過去,接着說道:“小心感冒!”
“謝謝……我來看我媽……她好象睡了……我找不到鑰匙……又不想影響我媽休息……所以……就這樣……”姜琳斷斷續續地說道。
“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了吧!”男孩執意要把外套給姜琳。
“我很好……”姜琳渾身發冷。
“那就好!我擔心你會……”男孩又一次站起來,說道:“你沒事兒的話,那,我走了啊!”
“好……謝謝你……”姜琳從心裡往外覺得冷。
“你不打算開門進去嗎?外面很冷。”男孩一邊說着,一邊緩慢地向外走。
“好……”姜琳冷得開始發抖,下意識地拉緊了披在自己身上的男孩的外套。
“趕快進去吧!”男孩原地挪動着雙腳。
“好……你也當心,彆着涼了。”姜琳心裡悵然若失。
“我知道。”男孩走到門口,又返回來,坐在姜琳旁邊,說道:“你一定有什麼事兒,也許我不應該管,不過,我還是管了。”
“你爲什麼管我的閒事兒,我們差不多不認識。最好離我遠一點,我就是一個倒黴鬼。小心傳染!”姜琳冷得嘴脣發紫。忽然想起來,外套是男孩的,於是,迅速脫下來,遞過去。
“如果你不想進去,我可以陪你一會兒。”男孩對姜琳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有一些尷尬。
“嗯……”姜琳低着頭,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哭出聲來:“是你自己願意留下……不怪我……”
“當然。”男孩說着,把外套披在姜琳身上。
姜琳肆意地哭着。男孩安靜地坐在旁邊。時間在潮溼的夜裡,雨一般劃出一條憂傷的絲線,連接着天地之間的蒼茫和空曠。
“你,冷嗎?”男孩問姜琳。
“還好……”姜琳雙手捂在臉上,說道:“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如果你想說話,或者發牢騷,我可以做你的聽衆。”男孩轉過臉,看着姜琳。
“嗯……”姜琳看了一眼男孩,接着說道:“這一段時間,我遇到了許多麻煩,心裡壓抑了太多的委屈。可能,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發泄一下。”
“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說道。
姜琳笑了笑,低下頭,沒有說話。
“好象……你們女孩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不停地吃零食。據說,效果不錯,你也可以試一下。”男孩一邊說着,一邊從自己的購物袋裡拿出許多小食品,攤在姜琳的腿上。
“我……”姜琳沒有心理準備。男孩的熱情,出乎姜琳所料。
“天太冷,補充一點兒熱量。”男孩找出一包巧克力,塞到姜琳手裡。緊接着,打開一塊蛋黃派,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我還真有一點兒餓了。”
其實,姜琳沒有吃晚飯。於是,開始吃男孩給的巧克力。那是姜琳最喜歡的零食。男孩吃的太急,被蛋黃派噎到。在購物袋裡翻了半天,只找出一瓶紅酒。拿出隨身的瑞士軍刀,打開瓶塞,喝了一口。
“本來準備中秋節喝的,等不及了。”男孩看了看姜琳,自嘲地笑着。
“可不可以給我喝一口……”姜琳小聲說道。
“嗯?”男孩沒有反應過來。
“我也想喝……酒……”姜琳大聲說道。
“哦……”男孩明白了姜琳的意思,埋頭在購物袋裡找杯子或者別的什麼可以盛酒的東西。
姜琳一把抓過男孩手裡的酒瓶子,仰着頭連喝了好幾口,被嗆得不停地咳嗽。
“慢點兒……”男孩奪過姜琳手裡的酒瓶子,說道:“這是酒,不是飲料。”
“我妹妹就是這樣喝酒的……”姜琳從男孩手裡拿過酒瓶子,又喝了一口,說道:“我妹妹活得很快樂……不象我……”
“快樂在你心裡,誰也搶不走,除了你自己把它鎖起來。”男孩說道。
姜琳幾乎沒有怎麼喝過酒,幾口酒下去,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神經也變得越來越興奮。
“給我,你不能再喝了。”男孩伸手去拿姜琳手裡的酒瓶子。
“……別搶我的酒……”姜琳推開男孩的手,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去,來到人行道旁邊,一屁股坐在馬路沿上,舉起酒瓶子,喝了一口,緊接着,轉過頭,對着單元樓門口喊道:“……你知道嗎……我妹妹……喜歡坐在這兒喝酒……”
“這麼大的雨!你會生病的!”男孩跑到姜琳旁邊,想把姜琳拉回來。
“……坐在這兒喝酒……味道不錯……”姜琳掙脫掉男孩的拉扯。
“你不能這樣!還是回去吧!”男孩俯下身,看着姜琳。
“……走開……我不認識你……幹嘛不回家……管我的閒事兒……”姜琳不再搭理男孩,繼續喝着酒。
“你喝得太多了!”男孩對姜琳說道。
“……來……坐……”姜琳拉着男孩坐下,把自己的頭枕在男孩的肩膀上,說道:“……嗯……舒服……”
“你醉了!應該回家了!”男孩陪着姜琳,坐在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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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對我有不良企圖嗎……”姜琳開始胡言亂語。
“放心吧!沒有!”男孩說道。
“……撒謊……假正經……昨天……我遇到三個臭男人……他們都很有錢……有錢……你知道嗎……”姜琳擡起頭,看着男孩。
“知道。”男孩看了看姜琳,點了點頭。
“……你有錢嗎……”姜琳看着男孩。
“有一點,不太多。”男孩搖了搖頭,說道。
“……嗯……你有一點兒壞……還不算太壞……”姜琳笑了笑,看着男孩。
“好。”男孩隨口答應着姜琳。
“……三個臭男人……他們都應該幫我……應該幫我……你知道嗎……”姜琳仍然那樣看着男孩。
“不知道。”男孩說道。
“……算啦……跟你說……你也聽不懂……白說……”姜琳擺了擺手,說道。
“好。”男孩繼續隨口答應着姜琳。
“……我遇到三個臭男人……他們都邀請我去同一個地方……海邊的別墅……去幹什麼……你知道嗎……”姜琳還是那樣看着男孩。
“幹什麼?”男孩看着姜琳。
“……小孩兒了吧……”姜琳喝了一口酒,說道:“……他們想跟我……睡覺……哈哈哈……我不願意……他們覺得我是……假正經……你對我真的沒有不良企圖嗎……”
“哦……”男孩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纔好。
“……你對我沒有不良企圖……你象孫書記……今天……我去找孫書記……把自己送貨上門……孫書記有錢……孫書記應該幫我……孫書記邀請我去海邊的別墅……我答應了……你明白嗎……我是自願的……你明白嗎……我勾引孫書記了……你明白嗎……孫書記纔是假正經……讓我滾出去……滾……你懂不懂……就這樣……”姜琳說着,放下酒瓶子,在馬路上打了一個滾。
男孩扶起姜琳,坐在馬路沿上。
“……爲什麼……你對我沒有不良企圖……我不夠女人……沒有魅力……勾引不了男人……”姜琳的淚水和雨水一起從臉頰滑過。
“我對你有不良企圖,你很有魅力。”男孩安慰姜琳。
“……這樣啊……終於露餡啦……”姜琳推開男孩。
“好啦!回到樓道里再說,行吧?”男孩發現姜琳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我不化妝……不穿裙子……哎……不對……今天……我穿得是裙子……你幫我看一下……我應該穿着裙子呢……對吧……”姜琳依舊象傻子一樣看着男孩。
“對!”男孩不停地點頭。
“……非常感謝……”姜琳接着喝酒。
“夠了!”男孩搶過姜琳手裡的酒瓶子,用盡全力扔向馬路對面。
“……你竟然敢把我的酒扔了……你得賠我……你這個人啊……沒有公共道德……不遵守公共秩序……破壞公共衛生……我代表全體清潔工……罰你掃一年大街……立刻執行……不許上訴……”姜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胃裡特別難受,忍不住把今天吃的東西全都吐在了地上。
“好!我去掃一年大街。”男孩拍了拍姜琳的背。
“……嗯……”姜琳趴在男孩身上。
男孩把姜琳抱回了樓道。姜琳癱倒在男孩懷裡,好象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下也不想動。
“……我幾乎不知道你是誰……不應該跟你說得太多……會泄漏我的個人隱私……你有不良企圖……是你自己說的……對吧……”姜琳嘴裡嘟囔着:“……你怎麼不說話……做賊心虛了吧……我在問你呢……”
“哦……”男孩應了一句。
“……什麼是‘哦’……聽不懂……”姜琳不依不饒。
“我的意思是——你說對啦!”男孩對姜琳大聲說道。
“……你有不良企圖嗎……”姜琳沒完沒了地問男孩同一個問題。
“那,你覺得我有嗎?”男孩反過來問姜琳。
“……我覺得吧……你沒有……”姜琳拍了拍男孩,又笑了笑,說道。
“回答正確!加十分!”男孩也對姜琳笑了笑。
“……這樣的話……我可以……跟你隨便說……什麼都行……是嗎……”姜琳閉着眼睛說道。
“是。”男孩把溼透的外套擰乾,披在姜琳身上。
“……你很象一個人……”姜琳睜開眼睛,盯着男孩。
“誰?”男孩問姜琳。
“……李想……”姜琳看着男孩傻笑。
“什麼?”男孩沒有聽明白,笑着對姜琳說道:“你的理想,跟我有關係嗎?”
“……李想……傻瓜……”姜琳在笑男孩反應遲鈍。
“我不明白。”男孩笑着搖了搖頭。
“……李想……一個人的名字……李……想……哈哈哈……”姜琳大聲笑着,對男孩說道。
“你的朋友?”男孩這才明白了姜琳的意思。
“……青梅竹馬……你懂不懂……”姜琳看着男孩。
“懂。”男孩點了點頭,說道:“就是……”
“……騙人……你不可能懂……”姜琳接着說道:“……我們有一個約定……約定……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信嗎?”男孩一臉的深沉。
“……信……我當然信你……要是我不信……你會傷心……對嗎……”姜琳趴在男孩腿上,不動了。
“對。”男孩擡頭望去,外面的雨依舊下着,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因爲我傷心……真好……”姜琳的嘴角泛出了一絲微笑。
“當然。”男孩低頭看了看姜琳。
“……有一個約定……我和李想要去聖托裡尼島……伴着伊亞小鎮的夕陽過一輩子……”姜琳好象在自言自語。
“浪漫的約定。別擔心,一定會實現的。”男孩安慰姜琳。
“……胡說……我們已經……”姜琳伸出手指,從一數到十,繼續說道:“……已經第十年沒有在一起了……怎麼實現……把小日本趕出中國才用了八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男孩說道:“第十年。”
“……□□才十年……改革開放才三十年……奧運會結束才十幾天……”姜琳停了一會,接着說道:“……我已經三十二歲了……沒有人要的怪物……哎……你幾歲……”
“我,二十六歲。”男孩回答。
“……女大五……賽老母……”姜琳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可以當你老母……還多一歲……老母加……哈哈哈……你這個人……沒有禮貌……不許隨便問女士的年齡……”
“我問了嗎?”男孩問姜琳。
“……你當然問了……你忘了……你問我幾歲……我說二十六歲……”姜琳的思維已經有一些混亂:“……二十六歲……我不要二十六歲……二十六歲……那個阿杰佔了我的便宜……還有……璐璐……就是我的老闆……阿杰的女朋友……打了我……可疼了……疼得我……都快不知道疼了……阿杰不管……阿杰喜歡我……阿杰只是喜歡教我怎麼做……愛……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是吧……”
“哦……”男孩隨口應了一句。
“……假正經……你都二十六歲了……肯定做過……哈哈哈……裝嫩……”姜琳拍了拍男孩,說道:“……我要回到六歲……李想揹着我……一羣蝴蝶圍着我們飛……十六歲也行……我們的海草小屋……李想親我了……那天雪下得特別大……讓我回去吧……我要重來一次……”
“好,我知道了。”男孩雙手扶着姜琳的肩膀。
“……求你了……讓我回去吧……我要重來一次……”姜琳趴在男孩的肩膀上,淚水滴在了男孩的心口。
男孩抱緊了姜琳,眼眶裡,有一些溼潤。
“……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要相信你這個陌生人……”姜琳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這應該就是緣份吧。” 男孩說道。
“……緣份……我的緣份早就已經死了……”姜琳的思維好象在逐漸恢復理智。
很長時間的沉默。
№75
雨小了,幾乎停了下來。隱約可以聽到清潔工掃街的聲音。天邊,已經開始逐漸泛白。
一陣微風,在姜琳和男孩的心裡掠過,帶來了全新一天的第一聲問候。姜琳打了幾個冷顫。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人的懷裡,多少有一些尷尬。於是,坐起來,捋了捋凌亂的頭髮。
“你,還好吧!”男孩看着姜琳,說道:“中秋節快樂!”
“中秋節快樂……”姜琳說道:“不好意思……我的樣子……一定很可笑吧……象一個孩子……”
“可以感覺到,你心裡保留的那一份純真。”男孩看了看姜琳,說道:“你喜歡看電影嗎?”
“我只喜歡看歐美的譯製片……”姜琳對男孩說道。
“《廊橋遺夢》看過吧!兩個陌生人都在心裡保留着那一份純真,所以,很快就不再陌生了。”男孩笑了笑,姜琳喜歡的那種表情。
“也許吧……”過了一會,姜琳說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沒有。你帶着一顆童年的心,去感悟這個紛繁的世界,一切都變得那麼簡單。你的簡單,吸引了我……的關注。也許,這就是我們的……緣份吧。”男孩沒有看姜琳,眼睛一直盯着外面。
姜琳低下頭,看着腳邊的水泥地板,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的名字叫……”男孩的話沒有說完,被姜琳打斷了。
“別!現在別告訴我……”姜琳阻止了男孩的自我介紹:“我們需要冷靜,過一個禮拜吧!如果我們還在牽掛着對方,就正式認識;如果我們不在牽掛着對方,就從此分手。”
“可以。期待的感覺應該很象……初戀。那,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男孩說話的時候,離姜琳非常近,嘴脣幾乎碰到了姜琳的嘴脣,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好……下個禮拜六,老劇院,晚上八點,怎麼樣?”姜琳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心跳和緊張。
“一言爲定,不見不散。”男孩凝視着姜琳的眼睛。
姜琳避開男孩的視線,咬着嘴角,淺淺地,甜甜地,羞羞地,笑了。
“天亮了。我們去外面……”男孩想去散步。
“嗯!”不等男孩說完,姜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彷彿回到了十六歲。
“那,我們走吧!”男孩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雨停了。風,吹散了頭頂的烏雲。朦朧的星光,伴着朝陽,散落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姜琳和男孩並肩攜手,走在黎明的微風裡。道路向遠方延伸着,似乎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