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國?”
如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方纔與她說了消息的芍藥,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怎麼會給取名爲夷國?”
如意雖然讀書不多,卻也知道夷並非好意,至少如今大家議論起這西北部落那地兒,嘴裡沒什麼好話,都以蠻夷之地來稱呼。
在這樣子的局面上,那位曾經的平西大將軍、如今的夷國國主穆易之給自己的國家取名爲夷,實在是讓人費解。
晚膳的時候,如意與趙清澤問了心中的疑問,趙清澤卻並沒有解答,反而笑着開口道:“我還以爲你會問我爲什麼會接受夷國的和書,或者是這位新國主的傳奇之事,倒是不妨你竟然會問我這個。”
“是挺好奇的,不過倒也並不是很想知道這些。”
如意笑了笑,和書是朝堂之事,雖然趙清澤的做法也非常令人費解,但她相信有他自己的意思,至於新國主的傳奇故事,如意以前也聽過薛平貴的故事,腦子裡自己想一想,大概能夠推斷出這位走薛平貴路線的穆易之**不離十的上位歷程。
“不過,說來我倒是真想見一見這位夷國國主,經歷夠傳奇的。”
趙清澤聞言,卻是笑了笑,突然有些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估計不久後,你便能見到。”
“不久後?”
如意有些奇怪,不確定的看向了趙清澤。穆易之如今身爲夷國國主,怎麼會輕易的離開自己的國土?不過,很快的她便想到了賢妃,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畢竟賢妃就算是穆易之的女兒,穆易之也不至於爲了這個女兒而特地來一趟這個曾經的故國、如今的敵國吧!
“這位夷國國主當年既然能夠捨棄穆家上下幾百口人,如今又如何會因爲賢妃這個女兒而以身犯險呢?”
如意不覺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而趙清澤卻是笑了笑,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如意的懷中,隨口道:“算不上以身犯險,若是他打着商議和書的目的前來,我若是對他做什麼,自然是我違背信諾,更是容易被天下人詬病。”
趙清澤這話說的雲清風淡,而如意將魚肉夾進了嘴裡,若有所思:“即使是被天下人詬病,你會在乎嗎?而且,穆易之應該不會這麼傻吧,畢竟這事兒風險太大了,商議和書自然可以派遣使者,並非得他自己親自過來吧,除非他有必須讓自己過來的原因。”
“是啊。”趙清澤笑了笑,輕聲道,“只看我這邊是否有足夠的分量讓他走這一趟了!”趙清澤雖然是如此說着,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的篤定。
賢妃坐在梳妝檯前,拿着一支眉筆輕輕的描畫着自己的黛眉,身後一個宮人躬着身子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她身邊,彎腰行禮。
“有什麼事情?”
賢妃面無表情的放下眉筆,看着鏡子映照出的自己的容貌,不由心緒紊亂,她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指甲掐入了手心,可是她的聲音十分的沉穩,聽不出半點情緒。
“娘娘,奴婢收到了老爺的傳訊……”
宮人話音還未落下,賢妃突然冷笑出聲,她轉過頭,看向了那名低着腦袋的宮人,眼裡帶着憤怒:“傳訊……”
“他給我傳訊了?”
賢妃反問着,可是語氣之中卻帶了幾分質問,“他現在來給我傳訊!他還怎麼還敢給我傳訊!”
“娘娘!”
宮人擡起頭擔憂的看着她。
賢妃卻猛地發泄般的將梳妝檯上的東西掃在了地上,噼裡啪啦聲響過後,脂粉釵環落了一地,而賢妃梗着脖子緊緊咬着自己的下脣。
“我娘我姐姐……我全家人被壓上斷頭臺時,他怎麼不傳訊!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在深宮裡掙扎時,我孤立無援對着所有人搖尾乞憐之時,他怎麼不傳訊!現在我好了,他給我傳訊……”
賢妃咬牙齧齒很恨出聲:“我不會原諒他的!我不會原諒他的!”
“娘娘……”
宮人輕聲想要出口勸說,賢妃卻是出聲打斷道:“他只嫌還不夠給我丟人嗎,先是讓我成爲罪臣之女,如今還要去做蠻夷之地的皇帝!呵……”
“娘娘,老爺成了夷國皇帝,您就是身份高貴的公主了,而且皇上也有意與夷國簽署和書,屆時,您……”
“不必說了,我沒有那樣的爹!”
賢妃仰起頭,看着那名宮人出聲道,“從今往後,無論再有任何他的消息傳來,你不必與我說。我現在只會是皇上的賢妃!”
“可是,娘娘……若有老爺替您撐腰,您以後未必會輸給皇貴妃,您甚至會成爲皇后。”宮人低着腦袋輕聲勸說着,她知道賢妃的外表看着和軟,其實脾氣比任何人都要絕強,若是認準了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皇后……”
賢妃眼裡閃出了一絲光芒,卻很快消逝了。她冷笑着:“我是想當皇后,可是他一個蠻夷之地的戰敗國皇帝,能給我什麼助益……”
說完這句話,賢妃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出聲道:“二皇子的百日宴安排的如何?”
宮人知道賢妃此時已經耐心全無了,再說此事只能夠添得她的不耐煩,她低了頭,輕聲與賢妃說起了百日宴的安排。
可能是過了太上皇孝期的緣故,又或許是沾了此次戰爭勝利的喜悅,趙清澤破天荒讓賢妃大辦了天佑的百日宴,邀請了朝中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起進宮參加宮宴,規模遠遠超過當日阿滿的抓週宴。
賢妃近日可說是被這事兒忙的不可開交,如此一來,倒真是忙到了心無雜念,連後宮之中的異樣目光都是視若無睹。
如意抱着天佑參加百日宴這一日,看着對她依然謹慎小心的賢妃時,卻又覺得賢妃身上似乎多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倒是趙清澤,看着這樣的賢妃,卻是滿意點了點頭。
百日宴過後沒多久,趙清澤接受並邀請夷國皇帝穆易之來京商議和書之要求,並且在當天下午,他竟然第一次踏入了後宮之地,走入了賢妃的宮中。
不管是賢妃還是後宮其他的衆人,看到趙清澤時,早已經是驚呆了。
雖然讓趙清澤重新走入後宮,是她們期盼了很久的事情,但是真的在後宮之中看到了趙清澤,她們竟然會有一絲不自在的感覺。
賢妃更是手足無措,太久沒有伺候過皇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伺候了。
讓底下人忙着上茶上點心,賢妃忙的團團轉,只唯恐沒有伺候好趙清澤。
“皇上,是否要梳洗,還是先用膳……臣妾,臣妾讓人去備下。”
賢妃只覺得自己的表現差極了,可是她又有一種想要流眼淚的衝動,看着坐在她面前一身金黃龍袍的趙清澤,她只覺得自己激動的渾身想要顫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只要她一直安安分分、盡心盡力的爲皇上辦事,皇上一定能夠看到她的。
“不必忙和,坐下吧!”
趙清澤將賢妃捧上來送到他手裡,一口還未動的茶盞放到了一邊的桌子,語氣倒是溫和的說了一句。
“好……”
賢妃點着頭,乖乖坐在了趙清澤下首,她也不敢真的安安穩穩坐下,只是屁股微微沾了椅子,身子十分的拘謹。
趙清澤並沒有馬上說話,但是賢妃卻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不知道爲什麼,心裡一陣的心酸,她勉強笑着出聲道:“皇上能看來臣妾……臣妾很高興。”
趙清澤的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仍然言語,可是這淡淡的一眼卻彷彿給了賢妃勇氣一般,她忍不住紅了眼睛:“皇上,臣妾深知自己不堪,可是皇上能夠記着臣妾,臣妾真的……真的很高興,很滿足。”
“朕知道,你父親的事情,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趙清澤輕聲說了一句,但是這一句,卻讓賢妃沒忍住,眼淚猛地從眼眶子裡落了下來。
“臣妾失態了。”
賢妃連忙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略帶泣聲輕輕說道:“其實,有皇上這句話,臣妾覺得一切都值了,臣妾什麼都不想了。”
“皇上,臣妾給您去準備膳食,臣妾讓人過來伺候您梳洗吧!”
賢妃心裡十分激動,卻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只是急着想要留住趙清澤。
“不必了。”
趙清澤卻是擺了擺手,阻止道:“你坐着吧,朕坐會兒便回去了。”
“皇上……”
賢妃的心有些冷了下來,她擡頭看着趙清澤,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過幾日,你父親會來京裡,朕知道此事對你影響極大,便來看看你,見你無事,朕便安心了。”
趙清澤說完這句話,卻是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而賢妃的心裡卻突然一動,她看着趙清澤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聲道:“皇上,您心裡還是有臣妾的,是不是?”
趙清澤的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向了賢妃,賢妃卻是站在了原地,靜靜看着趙清澤,輕聲道:“您封了臣妾做賢妃,您將後宮的事情交給了臣妾,如今又怕父親的事情臣妾會胡思亂想,特地來看臣妾……”
“皇上,臣妾真的很後悔,當初爲什麼會遭人暗算,沒有在皇上最需要臣妾的時候陪着皇上,陪着皇上的那個人不是臣妾而是皇貴妃。”
賢妃眼淚落滿了臉蛋,她神情哀慼:“臣妾當日,其實想來陪皇上,照顧皇上,可是卻遭人暗算,摔斷了腿,是臣妾不爭氣……”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趙清澤沉默了一下,輕聲說了這麼一句,卻是沒有再停留,走出了賢妃的宮裡。
賢妃卻是突然癱坐在了椅子上,臉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色。
侍立在一旁的宮人見了,連忙上前輕聲問候。
賢妃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輕聲喃喃道:“你看見了沒有?你看見了沒有?”
“娘娘……”
“皇上對我其實還是有感情的,皇上心裡還是有我的……”
趙清澤走到昭陽殿時,已經是晚膳的時候了,如意坐在榻上正拿着一件衣服慢慢縫着,不遠處的桌上,擺放着冒着熱氣的飯菜。
他走進來時,如意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到了他跟前,替他脫下了外衣,拿了常服替他換上後,笑着輕聲道:“正好開飯。”
趙清澤將筷子遞給瞭如意,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笑,輕聲道:“怎麼?你不怕我在賢妃處用過飯,甚至是今晚都不回來了?”
如意聞言臉上的笑容卻是未變,只是輕聲反問一句:“你會嗎?”
趙清澤沒有回答,如意卻是輕聲道:“我覺得,你會回來用膳會回來陪我的。”
趙清澤沒忍住輕輕的颳了刮如意的鼻子,逗着她:“就這麼信任我?”
如意卻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擡頭看着趙清澤的眼睛肯定道:“我相信你。”
“你呀!”
趙清澤伸手抱住瞭如意,輕輕嘆了一句:“你這個傻樣子,我怎麼忍心讓你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