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下了布輦,將阿滿交予奶孃抱進屋裡,自己則是由着芳草與芍藥二人攙扶進屋,卸了鳳冠宮裝,洗了臉換上常服,方纔微微鬆了一口氣。
“娘娘,我去膳房拿點東西過來。”
芳草見如意沉着一張臉,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如意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身體倚在榻上,由着芍藥替她捶腿。
芳草微微行了一禮,躬身退下後,如意突然坐起了身,對着站在屋裡的其他侍立宮人招了招手:“你們都退下!”
芍藥收了手,也想跟着退下去,如意卻突然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芍藥不解其意,卻也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等到屋內人都走空後,如意看着芍藥許久,突然嘆了一口氣。
芍藥張了張嘴,最後勉強吐出一句話:“娘娘,先時在外邊聽到的話,做不得真,您要相信皇上對您的感情!”
如意嘴角微微翹起,卻不像是在笑,她拍了一下芍藥的手,頓了一下,卻是握住了她的手。
“娘娘……”
芍藥有些不解其意,擡頭看向如意,只見如意低着頭,眼瞼低垂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芍藥,我和你一樣,以前都是一個小宮女,知道當宮女的苦、累。”
“能跟在娘娘身邊,奴婢不覺得苦,也不覺得累!”
芍藥此話,說的無比真誠。
如意聞言卻是拍了拍芍藥的手,又嘆了一口氣:“當初,你陪着我去東巷口,那份情,我心裡一直都記着,我當時心裡就暗暗發誓,若是有機會,你這份心意,我一定要好好的回報。”
“娘娘待奴婢一直很好,是奴婢不爭氣,惹娘娘傷心了!”
芍藥吸了一口氣,強忍着心裡的心酸。就算先前還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但是如今如意與她說的這番話,卻足夠讓她感動。
“奴婢有自知之明,乖巧伶俐比不得他人、能力本事更是沒有,甚至連性情也不是那麼討喜,若非娘娘仁厚,奴婢哪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如意笑了笑,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宮女二十五歲才能夠放出宮這個事情,我一直都存在心裡,也替你擔心着,其他的宮女,我沒能力去幫所有的人,但是你我卻是不能夠看着你那麼大年齡放出去,所以私底下與皇上提過。”
“娘娘……”
芍藥心裡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起了一陣驚慌,她擡起頭看向如意,卻見如意繼續慢慢道:“皇上也說,屆時甚至可以爲你指一門好親事。”
“奴婢不嫁人,奴婢想一輩子留在娘娘身邊伺候您!”
芍藥聽着這些話,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又酸又澀,滿滿的感激,卻又有幾分悔恨。
“說什麼傻話!”
如意笑了一下,卻又落下了笑容,擡頭看向了芍藥,輕聲道:“你實話和我說,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心思!”
“娘娘……”
芍藥聞言一驚,睜大了眼睛看向如意。
如意的笑容略帶自嘲:“先時,我就發覺你魂不守舍,但恰好出了薔薇一事,我也就忽略了,可是今天,我卻突然想起,你這種情況根本不是一天兩天了……”
“娘娘!奴婢該死!”
芍藥撲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她又慌又怕,整張臉上,幾乎流滿了淚水。
“這麼說,我想的是真的!”
如意說出這話時,心裡還有幾分不敢置信。芍藥怎麼就……她才見了曹瑞幾面!
如意先時心裡只是一點點的猜測,根本也只是在試探芍藥。今晚芍藥的異常讓她想起了先前之事,芍藥開始魂不守舍,根本就是從曹瑞出現那個時候開始的。
“娘娘,奴婢該死,你罰我吧!是我癡心妄想,是我不守規矩!”
芍藥在如意說出這話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她將頭重重叩在了地上,整個人哭的顫抖起來。
“你……你怎麼會這樣!難道不知道這是死罪嗎!宮女都是名義上皇上的女人,你這樣子……”
如意也忍不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流下了眼淚。
“還有誰知道?你和曹瑞到了那一步?!”
如意從塌下下來,蹲在了地上,抓住芍藥開口問道。
芍藥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味的搖頭。
“有什麼好哭的,你說話啊!”
如意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心裡只覺得壓抑極了,這眼淚,是爲芍藥而流還是爲自己而流,她根本就是分不清楚。
“你難道沒有聽曹姑姑說嗎?她連五品官員家的小姐都看不上,你一個宮女出身,你怎麼能夠這般妄想!”如意捂着自己的額頭,有些無力道:“我們出身卑微,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想的!”
“娘娘……”
芍藥抓住瞭如意的手,彷彿抓住了浮木一般,哭泣着說道:“奴婢沒有妄想過成爲曹將軍的妻子,奴婢從來沒有想過。”
“奴婢只是控制不住,但是奴婢從來不敢奢想,奴婢只會將這份心思壓在心底,永遠不會提起來的!”
“奴婢知錯,奴婢不該動不該動的心思,可是奴婢控制不住,奴婢在曹姑姑屋裡,第一次看見曹將軍時,整個人都呆住了,曹將軍那般英武的一個大男人,卻對曹姑姑如此體貼照顧,奴婢當時心裡就忍不住想,若是成爲他的妻子,該有多幸福。”
“可是,奴婢也知道,這些都是奴婢心裡的奢想,奴婢從來都沒有能夠指望成真過,奴婢也一直想要壓下這份情感,可是……”
芍藥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而如意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你告訴我,你和曹將軍,有沒有私底下來往過?”
“沒有……沒有……”
芍藥聞言,連連搖頭。
“奴婢發誓,絕對沒有過。曹將軍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思,曹將軍只是將奴婢當成了最普通的宮人,上一回,送走曹姑姑的時候,曹將軍還給奴婢賞錢,奴婢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和曹將軍之間的距離太遠,根本不能夠再奢想下去。”
“你還喜歡他……”
如意這話,問的猶豫,卻帶着幾分肯定。
而芍藥猶豫了一下,卻是點了點頭。
“奴婢不敢欺瞞娘娘……”
說完這句話,芍藥已經做好如意處罰她的準備,她知道,自己這一句實話說出去,整個事情,就被她搞得不可收拾了。可是她不想騙如意。
她低垂着腦袋,等待着如意給予她的宣判。
卻聽到如意嘆了一聲氣,開口道:“如果……如果我將你賜給曹將軍做侍妾,就像先前皇上賞賜給曹家的那二十名宮女一樣。但是從此你與我無關,我不會讓你打着我的旗號,在曹家爭寵,你願意嗎?”
芍藥不可否認,在聽到如意那句話之時,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能夠做曹瑞的妻子,如意說的這個選擇,對於她而言,簡直就是她曾經幻想過與如意祈求的。可是,在悸動過後,她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她的身體,彷彿不是被自己掌控住一般,俯身叩了一個頭。
如意失望的閉上了眼睛,卻聽到芍藥開口道:“娘娘,奴婢不願意,奴婢說的真心話,奴婢只想呆在娘娘身邊伺候着您!”
“曹將軍呢!”
如意轉頭看向芍藥帶着淚水的笑臉,聽着她慢慢說道:“奴婢想過了,曹將軍對於奴婢而言,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奴婢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忘記這份感情,但是,奴婢卻知道,自己不能夠進入這個夢裡,不然美夢便會破碎。”
“奴婢不會隱瞞娘娘,鄧公公已經看出了奴婢的心思!”
芍藥輕聲說着,“鄧公公也告誡了奴婢,奴婢覺得很對。奴婢不想再讓娘娘失望了,奴婢也相信,娘娘一直待奴婢好,會爲奴婢安排好歸宿。”
“你呀!”
如意突然痛哭着抱住了芍藥,輕聲道,“你知道嗎,我剛纔只是試探你,我真怕你答應了。可是我不會送你去曹家,你知道嗎!”
如意心裡又是內疚又是感動。
在方纔那一刻,她的確是產生過捨棄芍藥的念頭。
倘若,芍藥選擇了曹家,她不會送芍藥去曹家,或許她會找皇上匆匆選一門親事將芍藥嫁出去,再不濟,便是給芍藥銀兩放她出宮。
送芍藥去曹家,這對於她而言,後果太難預計。芍藥對曹瑞用情至深,而她將她送進去,則是打了她的標籤,日後若是妻妾之爭,曹家若是出了事情……曹奶孃在趙清澤心中的地位太重,而趙清澤會不會因此而怪罪她,她忍不住想要自私的爲自己、也爲阿滿考慮。
“芍藥,對不起!”
如意痛哭着,“其實,我們都變了。回宮後,我發現很多人、很多事情都變了,卻沒有發現,其實自己也在改變。或許沒變,我一直都是那麼自私。當初你冒着生命危險義無反顧陪着我去了東巷口,可是……現在我卻只是那麼一些事情,都不能夠答應你!”
“不,是奴婢錯了!奴婢也變了,回宮後,奴婢變得輕狂、甚至做事情沒有分寸。娘娘卻依然寬厚不與奴婢計較。”
芍藥有些不知所措,卻是喃喃回道。
“奴婢不會再給娘娘添亂了,奴婢也不會再喜歡曹將軍了,娘娘想要怎麼安排奴婢,奴婢都高興!”
“會好的!”
如意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在安慰着芍藥:“我們都會好的,將來,我會給你選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嫁出去,曹家,不是好選擇,我們都忘了!”
“嗯!”
芍藥一邊哭着,一邊點頭。
芳草領人回來之時,如意與芍藥已經收拾妥當,一如她方纔離去時的樣子。
芳草臉上帶笑走到了如意身邊輕聲道:“娘娘,奴婢扶您用膳!”
如意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反對,由着芳草與芍藥兩人攙扶到了桌前。
芳草讓膳房送的點心品種挺多,鹹口的、甜口的、酥皮的……還有一盅紅棗銀耳羹燉的黏黏的,瞧着十分誘人。
如意卻是懶懶撿了幾個送入嘴裡,宮裡的小點爲了方便主子食用,做的基本上都很小,幾乎是一口一個。
如意這頭吃了兩口後,便放下了筷子,笑道:“撤下去你們分了吧!可能是過了飯點,我也不餓!”
“奴婢多謝娘娘賞賜!”
芳草與芍藥二人,聞言連忙跪下謝了恩。
正在這時,一名老宮人卻進屋稟告道:“娘娘,鄧公公求見!”
如意有些訝異,卻是開口道:“請進來吧!”
她心裡有些奇怪,這個時間,宴會也該快散了吧,鄧先過來做什麼。
鄧先一身絳紫色宮服,走進屋裡,便恭敬與如意行了禮:“拜見貴妃娘娘!”
“起身吧!”
如意叫了起,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問道:“是皇上有什麼事情讓你過來和我說嗎?”
“娘娘妙算!”鄧先臉上擠出了笑容,奉承着。
“皇上讓奴才和娘娘說一聲,讓娘娘先安歇了,皇上等處理完事情再過來!”
“皇上有事?”
如意只是覺得有些疑惑,倒並不是想要問是什麼事情。
但是鄧先聽了這話,還以爲如意是要相問,臉上露出了一絲爲難的神色,支支吾吾沒有言語。
“你回去吧,轉告皇上,莫要太晚了!”
如意笑着送走了鄧先,自己卻有幾分愣了神胡思亂想。
知道身邊芍藥小聲提醒,她纔回過神來,倒也如常一般由着她們伺候淨了身,又去看了已經睡下的阿滿後,方纔躺倒牀上睡下。
趙清澤是在宴會快要結束之時,方纔底下之人傳來的消息。
他聽完這個消息後,倒也提早起身離了席,行至半路,方纔記起,讓人停了龍輦,讓鄧先走近,先回去與如意說一聲,免得太晚等他。
而後便又讓人起了轎輦,往朝陽殿走去。
朝陽殿內似乎早已有所準備迎接趙清澤的到來,大門之處倒也是燈火通明。
趙清澤下了龍輦,目光之中帶了幾分陌生之感看着這處地方。自從先時如意因爲阿滿之事與他鬧了之後,除了地動之事來過此處一回,他倒是許久未來了!
他緩步邁上階梯,一路之上,守衛的侍衛恭敬下跪行禮,他慢慢走到了朝陽殿大門,塵封已久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大門口處,曾經的榮親王妃領着其他女眷下跪在大門之處,榮親王妃手中,還抱着一個才一歲多,剛剛會蹣跚走路的小女孩,這個女孩,是榮親王的嫡長女,也是趙清澤的侄女。當初太上皇下封爲昌平郡主,只可惜,榮華富貴未享,卻隨着自己的父親,被關在了此處。
昌平郡主睜着大大的眼睛,帶着幾分好奇擡頭看着趙清澤,而榮親王妃卻是連忙按下了她的頭,自己的頭也低的更低了。
榮親王妃其實也算是趙清澤的親戚,她的母親是孝慈太后的妹妹,她其實是趙清澤的表妹,不過此時的榮親王妃,卻是一臉怯弱恭敬的下跪着。
“起來吧!”
趙清澤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跪在榮親王妃身後的春蘭身上,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肚子,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都五個月了,瞞的夠好!不成想,趙清漓竟然敢染指母后宮裡的宮女!你膽子也大,竟敢在那個時候就敢與榮親王暗通曲款!”
春蘭下意識緊緊捂住了肚子,身體害怕的發抖,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掩藏榮親王妃身後。
榮親王妃雖然害怕,卻是衝着趙清澤叩了一記響頭,求情道:“皇上,求你放過春蘭肚子裡的孩子吧!”
趙清澤冷笑一記,卻是走到了春蘭面前,目光落在了春蘭肚子裡,低聲問道:“這個孩子,你要嗎?如果你和孩子只能夠活一個,你要嗎?”
“我……”春蘭沒有說話,只是低着腦袋。
趙清澤卻已經明瞭她的答案,也是,上輩子都能夠用孩子換位分,這輩子用孩子換一條命,她如何會捨不得呢!
趙清澤立起了身,卻是笑了起來,開口道:“你放心,你和這個孩子,朕都不會動。今日是太子百日,朕如何會在這個大喜日子染血!”
“而且,朕還給你一個恩典!”
趙清澤頓了頓,輕聲道:“這個孩子,若是男孩,朕便放你和這個孩子出了這地,封這個孩子爲親王。”
春蘭一瞬間,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趙清澤。
“春蘭你應該會最應該明白朕的意思,朕一向公平,只是,當初那位做母親之人,做了交換,你又會做什麼事情來與朕給你的孩子交換這親王之位呢!”
趙清澤含笑輕語,而春蘭的一顆心,卻是如雷一般跳動着。
“朕,拭目以待!”
趙清澤說完這話,卻是轉身離去,走出了這朝陽殿,大門緩緩合上,而春蘭的眼裡,卻透出了亮的嚇人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屋漏偏逢連夜雨,T T大姨媽來了,今天白天痛了一天,然後晚上家裡還來了一個消息,大概是讓我準備一個考試,家裡人覺得機會很好,工作輕鬆待遇也好,我自己看看也不錯,大概是二十幾天後就考,所以某月大概會準備一下考試,更新不會斷,但不會更太多了,每日一更,其他時間要準備看書,希望大家見諒!大概九月中旬前會考好,到時候某月一定會重新火速的給大家更新.
額,另考試大概要準備申論,希望我的小說別受影響寫成申論體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