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若是今日我還是決定送你去南府,你當真願意嗎?”
“大哥……”南宮煙覺察出他語氣不對,斟茶的手頓了頓,“大哥就這樣不願將煙兒留在身邊嗎?”
少商難掩慍怒,想再給她一次機會,“南宮,昨夜酒醉後,大哥可有對你做什麼?”
南宮煙含羞低首,“昨夜大哥待我很好,是男人待女人的那種好,所以纔會有今早的落紅。大哥不必介懷,若是月兒姐姐不肯,煙兒可以不要名分,只求留在大哥身邊。”
見她還是不肯說實話,少商垂眸深思了片刻,只好將部下日前在南府所打聽到的,關於這個南宮煙之事說出來。
“南宮……或許我該叫你,阿珠,當日我救下你後,就一直命人暗中尋訪你是否還有親人在世,我的人早已將南宮家的底細了摸的清清楚楚,在被山賊洗劫過後的行囊裡,正好有一幅南宮小姐與你的畫像。”
南宮煙面色發青,如遭雷擊,卻還僅存着一絲僥倖,希望他派去的人不會知道她那些卑賤如螻蟻,被南宮家家主南宮越凌辱之事。
“大哥是因爲我的身份,覺得我不配伺候在大哥身邊嗎?”
“並非如此,知道這些事以後,我只是覺得你身世可憐,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我希望你能過上好的生活,忘記那些不愉快和陰暗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有跟你說起此事。可是南宮,你想要的太多了,你不該將過去那些在江湖中摸爬滾打的手段帶進府裡來,用在月兒身上。你和她,容貌雖有幾分相似,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她虛構出來的謊言像紙一樣被源少商無情戳破,此刻她站在少商面前,像一個被看透了的醜陋影子,破罐破摔,露出了最醜惡的一面。
“就因爲出身沒得選,命運沒得選,縱使我沒有哪裡比她差,就因爲我遇上你比她晚一些,我和她在你心裡就成了兩種人嗎?大哥,你對我公平一點好不好,我對你用心更甚,到底哪裡不如她了!”
少商嘆了口氣,“你和她是兩種人,並非身世使然,而在於一顆心,月兒從來沒有害人之心,而你的心裡,卻裝了太多害人的詭計,所謂相由心生,你雖像她,卻沒有屬於她那樣嫺雅無瑕的氣質。你在我身上,更是用錯了太多心思,就像今早欲蓋彌彰的那滴落紅。
昨日我喝醉後已是人事不知,若非醒來看見那滴落紅,恐怕連我自己都會以爲,昨夜我真的碰了你,背叛了月兒。”
聽他一字一句說出這樣的話,南宮煙才明白,世上果然沒有僥倖的事,他果真還是知道了自己在南宮府中被南宮越當做玩物,以致早非處子之事,她真後悔,爲何那樣自卑,非要僞造出落紅來,欺騙他人,也欺騙自己早已失去了貞潔的事實。
她機關算盡,以爲終將登極,原來他早已知道一切,視他爲跳樑小醜罷了。
南宮煙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握着他
的手臂祈求他的原諒,“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你說要送我走,我是真的捨不得你,纔會出此下策,做出這樣羞恥的事情。”
“那設計構陷月兒腹中孩兒的事呢,難道也是誰逼你做下的嗎?爲月兒把脈的大夫是你請進府中的吧。”
“我承認,大夫是我買通的,可是大哥,月兒姐姐在江陵同燕神醫那樣親密,他二人又並非真的兄妹,煙兒是替大哥不值,難道大哥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又篤定月兒姐姐腹中所懷的真的大哥的骨肉嗎!”
一句話讓少商十分刺心,他的確有介懷過燕潯與溶月過從甚密,可要說二人有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溶月腹中的孩兒,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半分懷疑過,也只會是他的。
少商大力將南宮煙推開起身,茶盞也應聲而落,“南宮,你有這麼美的一張臉,爲何心思卻會贓污至此呢。希望你回到南府後,去野間多看看青山綠水,不要再到京都來了。一個人只有心思純淨了,才能真正正視這世間所有的事物,否則你心中藏污納垢,去看任何人,都只會將你內心的陰暗加諸在別人身上,以爲別人都同你一樣。”
南宮煙跌坐在地上,聽他說出冷漠決絕的話語,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走出門去,將地上的碎瓷片緊攥在手心,卻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大抵是因爲她的心也在泣血的緣故。
大哥,你可以嫌棄我出身低賤,贓污不堪,可以不喜歡我,可你不該因爲蕭溶月,而這樣羞辱於我,我不會這樣罷休的,我就是南宮煙,不是什麼阿珠……
你們且看着,有朝一日,我一定會爬上高位,讓你們每一個看不起我,羞辱過我的人都十倍百倍地付出代價!
源少商命衛風拿着門僮所繪的畫像搜捕當日入府爲溶月診脈的老大夫,爲的就是嚮慕夫人解釋清楚這場誤會。南宮煙雖做出了這些德行不端的事,少商念在她孤苦無依的份上,仍舊命右朔衛隊長遣送她回南府,希望她能去過安穩的日子。
豈料她在離京途中設計引開衛隊,不知所蹤,右朔衛隊長回府向武侯稟報,少商也只是輕嘆了一聲。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就由她去吧。”
溶月與燕潯遷居至薄櫻所住的城中小院,正好臨近小王爺滿月,溶月未免她擔心,也未告訴她自己在侯府中所遭遇之事,薄櫻也只以爲只是小兩口磕絆,過兩日就好了。
搖籃中的小王爺睡的正香,長了近月餘,剛出生時的紅彤彤的膚色已經變的細嫩白淨,發夢時小手指時不時動一動,可愛的不得了,薄櫻看着,眼裡的愛意溢於言表。
“阿櫻,你說這麼小的孩子能夢見什麼,還這麼俏皮,時哭時笑的。”
薄櫻輕輕晃着搖籃,“小姐可別小看小孩子,他們可精靈得很,就是懷着的時候,外邊的事情他也都聽着呢,你不高興的時候他在肚子裡鬧騰地就沒那麼厲
害。”
溶月用手指輕觸小豫王柔嫩的臉頰,想着自己的孩子,這幾個月,好像當真是如此,異常地安穩,自己日前在府中那樣大鬧,寶貝該不會被嚇到了吧,還有源少商做出那樣的事情,若是叫孩子知道豈非上樑不正下粱歪。
“小姐,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麼呢?”
“哦,沒有,我看阿櫻你的孩子這樣可愛乖巧,不知道我肚子裡這個,生下來會是什麼樣。”
“小姐跟姑爺都是人中龍鳳,你們倆的孩子,必是聰明伶俐的。”
兩人在屋內聊着,燕潯與老婦忙在竈頭,一屋子人的其樂融融,在院門被敲響的那一刻被徹底打破。
照顧櫻孃的老婦走到院中,剛一開門,大批官兵霎時闖進來,將主屋團團圍住,燕潯聽到響動出來攔阻,“你們是哪裡來的兵,私闖民宅有何貴幹!”
爲首的將領面色冷苛,“日前傷人的女犯薄櫻可是住在此處,我等是北衙禁軍,奉總統領之命,前來接豫王殿下之子回宮!”
對方師出有名,燕潯赤手空拳阻攔不及,禁軍衝入屋內,薄櫻尚在月子中,方纔一聞聲就緊張地抱起自己的孩子,溶月攔在她們母子身前,質問帶隊而來的禁軍衛長。
“你們是北衙禁軍總統領之命?可是蘇阿贊?沒有皇上的聖旨,你們怎敢胡亂私闖民宅抓人,更何況這孩子還是皇室血脈!”
“確是蘇統領下令,只是統領也是得到皇上口諭才命我們來此行事,請夫人配合,以免傷及無辜。”
櫻娘攥着她的衣角,“小姐,我與蘇統領一家早有過節,我決不能把孩子交到他們手上!”
溶月揚聲道,“口說無憑,我怎麼相信真的是皇上口諭?”
“夫人與武侯都是皇上外戚,卑職豈敢欺瞞,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進宮親自去問皇帝陛下。”
見他們毫無懼色,溶月推斷也許真的是睿帝之意,“你們先出去,本夫人稍後自會給你們交待,即便小王爺要進宮,也由不得你們冒犯!”
禁軍衛長打量了眼前情勢,好死不死的,他怎麼挑了這個時候來,這武侯夫人是皇上看重的人,定然是一根毫毛也動不得的,如今只能先依她所言,讓部下退至主屋外。
見溶月走近她,薄櫻忙緊緊抱住孩子,自從當了母親,她似乎變得格外敏感脆弱。“阿櫻……”
“小姐,我不能把孩子給他們,豫王殿下已經遠在朔方,難有歸期,我只有這個孩子,他還這樣小,不能離開母親的,你知道的,我只有他了。”
“阿櫻,我明白,我都明白,可這終究是大贏的天下,有句話,叫皇命難違。此刻我們若是不答應將孩子抱去,依睿帝的心性,難保被激怒後做出你我都不願看到的事。小王爺好歹是他的親侄子,生的又這樣可人疼,我料想睿帝此舉只是想以這孩子爲質,必不會薄待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