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雲見青鸞雙手顫抖,兩眼空洞的盯着雙手許久,很不合時宜的上前問道:“長公主剛剛對你說了什麼?”
青鸞此時半張臉上都佈滿了黑色的脈絡,大雨讓她的頭髮都黏在臉上,通紅的眸子擡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格外陰森可怖,聲音那麼輕,輕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清平……清平死了……”
姜冬雲看着青鸞,不自覺的後退一步,而被人控制的夏代亦則一聲尖叫,暈了過去。
青鸞緩緩站起身來,原本兜在衣服裡的她的血水隨之全都流到地上,血液被雨水稀釋,地表迅速的就結成粉色的晶瑩的冰層,就連那下到半空中的雨水也都凝結成冰珠,乒乒乓乓的掉在地上。
姜東雲和這些龍霆府衛眼看着自己身上也開始結霜,大驚,只聽姜東雲命令道:“快速撤退!”
但還沒等他們撤走,青鸞就倒在地上,初秋的季節竟開始飄起雪花。
姜冬雲停下撤退的腳步,望着滿天的雪花癡癡說道:“傳說冰髓之人將死之時,地成冰,天成雪,她這是……”
話說到一半,姜冬雲瞠圓了眼睛,眸色飛轉,命令道:“她這樣的身體,我們不能直接碰她,快把衣服脫了,將她包裹住,扛着她離開這!”
龍霆府衛皆是自幼受訓,不管此時多麼寒冷,只要姜冬雲下了命令,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照做不誤。
在扛着青鸞奔襲的路上,所過之處皆是迅速成冰,姜冬雲眼見着這般奇景,知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突然想起之前青鸞讓龍虎獸咬自己,雖然經脈變黑,但人卻能驅寒,便停下腳步,對着青鸞的身體出聲道:“龍虎獸,如果你真的通靈,此時就該多咬你主子幾口!你主子要是死了,我主子一定會煮了你!”
藏在青鸞身體裡的龍虎獸嗚咽一聲,爬到青鸞的脖子上,在青鸞動脈處深深的咬下去,許久都不曾鬆口,漸漸地,青鸞整張臉都爬滿了黑色的紋路,可怖至極,但這地上的寒冰卻漸漸的化了。
姜冬雲臉色終於緩和一點,命令龍霆府衛星夜趕路,務必要用最快的時間把青鸞送回永安皇宮。
史記:
東夏稚帝十一年,九月初三,清平大長公主夏茹亦病重,見稚帝年幼無能,痛心疾首,爲黎民蒼生計,爲江山社稷計,長公主頒佈詔書,江山帝位當用賢能之才,廢黜稚帝地位,命嶸睿攝政親王繼帝位,承大業,保東夏平安昌盛。
然攝政王一心輔佐夏氏江山,不肯受詔,奈何羣臣跪諫,又不忍辜負長公主重託,九月十一日,攝政王受詔,承繼帝王大業。攝政王爲感長公主之恩,決議不變國號,仍稱“夏”,年號爲“恭”,取對夏氏先賢肅敬恭謹之意,史稱恭帝。
恭帝爲感念清平長公主禪讓傳位之壯舉,及悼念亡妻之痛,特追封清平大長公主爲善義懿莊德皇后,葬入帝陵,發喪皆以帝王禮儀鄭重待之,且爲表哀慟,恭帝下旨昭告天下,此生不再立後,天下百姓念及清平長公主治國之恩惠,皆垂淚感動。
至此,那些原本效忠於清平的舊臣、門閥世家也都失去了指望,轉而投效恭帝,而那些負隅頑抗的,姜煜城則雷厲風行,一夜之間抄家滅族,毫不含糊。由此東夏的這一場動亂,在短短一月的時間就徹底平息。
世人無不感嘆恭帝的手腕,剛柔並濟,讓這一場帝位易主幾乎是和平解決,或者說是,以絕對的優勢勝出。
縱使後世對姜煜城的褒貶不一,但不容置疑的是,他是大贏家!
……
半月後,永安城。
雖然有龍虎獸護體,但青鸞回到永安皇宮的時候,仍舊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華麗寬敞的馬車經過永安的街道時,引得不少百姓圍觀,紛紛議論:不知這是什麼大人物進城了,竟用的這麼高規制的馬車,還有這麼多龍霆府衛護送,想必一路舒服的很。
但很快的,大家都發現了,這輛馬車路過的時候,寒氣逼人,因此不少人揣測,這馬車裡運送的分明是一車冰塊。
於是,史記就多了這樣一筆,說恭帝爲了在夏天更好的保存清平公主的遺體,特意從極北之地運了寒冰來永安,因此後世多有傳說,清平公主的遺體,在帝陵裡,該是保存的完好,如生前的模樣一模一樣。
百年之後,後人永遠都不知道,清平,早已灰飛煙滅。因爲在後人眼裡,她的一生是那樣的高貴高傲,出生在帝王家,曾權傾天下,嫁的男人又是龍霆府君,到死了,還受到自己丈夫的百般悼念,她的一生,不知讓多少女子羨慕着。
回到永安的第二天,青鸞的身體稍微好一點,能夠自己坐起身來,姜煜城便親自來看她了。
兩人相對而坐,許久,竟雙雙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話。
到底還是姜煜城先打破沉默:“清平的棺槨,明天就要送入陵寢了,你可以去送送她。”
青鸞眉頭微蹙,說道:“一口空棺材,有什麼好送的?那個陵寢裡葬你是做給世人看得,我,就不必去看了。”
姜煜城頓了一下,仍舊溫和的說道:“棺槨裡面,放了些清平生前用過的衣物,算是衣冠冢吧。”
提起清平,青鸞就忍不住有些淚眼婆娑,聲音跟着也有些哽咽:“你現在是皇帝,你說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清平只是想做個平民百姓,你都不能容她……”
“她在東夏樹大根深,如果她不死,朕這個龍椅怎麼坐的安穩?她說她要安心做一個庶人,朕怎麼會信?朕不是三歲孩童!再說,你與清平在一起的日子,左右不到一個月,難道你要爲她舍了我們這些年的情分嗎?!”姜煜城的回答,明顯有些激動。
青鸞抹抹臉上的眼淚,輕飄飄的說道:“你錯了,不是我要舍了這情分,而是你派妍緋拿着火炮去帶我回來的那天起,我們之間的情分,就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