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東西送到關雎宮的時候,林清還沒離開。【‘蓮妃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些東西,笑着問道,“你說,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這麼些好東西,便是我這裡,也難得的。”
“許是拉攏娘娘的意思吧?畢竟,娘娘是皇上的寵妃,她卻是個沒什麼根基的皇后。”林清道。
蓮妃笑了出聲,“寵妃?你是說我?我早已經被皇上拋在腦後了,不是麼?”
林清看她神色不似作僞,不由心下嘆息,口中勸道,“皇上心中還是在意娘娘的。娘娘暈過去了不知,是皇上抱着你,將你送回關雎宮來的當着所有嬪妃的面兒。你也知道,今日皇上本該歇在坤寧宮的,如今來了關雎宮,當然會讓人眼紅。”
歸根到底,蓮妃和李懷玉之間的矛盾,是因她而起,所以她纔要勸說。便如方纔她罵過了李懷玉之後,還是讓他進來見蓮妃一般。若是兩個人再這麼擰着,對蓮妃來說,並非好事。
嬪妃和皇帝置氣,這不是說笑話麼?便是人再美,看久了也就膩了。想要在這宮裡活下去,虛與委蛇總少不了的。但……這話對着蓮妃,她也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蓮妃或許永遠不屑。
果然她笑道,“誰知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或許皇上瞧我過的還算自在,又想出新的法子來折騰了。幸而你將他打發走了,不然留在這裡,只怕皇后撕了我的心思都有了。她是皇后,何須對我如此?我一個做妃子的,對她這個皇后,自然是尊敬着的。別的,卻是不能了。”
林清已經猜到了,她方纔連話都沒有和李懷玉說過。
這也在她的意料之內,蓮妃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人。之前李懷玉毫無道理的疏遠逃避,到底是將她傷着了,而即便他現在回心轉意,她也不願委曲求全。
林清皺着眉,伸出手覆在她略微顯得蒼白的手上,認真的勸道,“娘娘這又是何苦?”
她這般婉轉曲折的心思,李懷玉根本不懂。也不過是自苦而已,到最後,受傷的仍是她自己。
蓮妃笑着搖了搖頭,“你雖不曾與我說起過,但我知道的,你對皇上,從未用情。從前我不懂,他那麼好,你爲何卻總是能夠保持清醒?然現在我懂了。既然懂了,又何必爲難自己?”
林清的目光在她臉上掠過,見她笑得十分自然,心頭不忍,卻還是勸道,“娘娘便不爲自己呢?就爲了你肚子裡的這個吧!得寵的皇子皇女,和不得寵的,待遇天差地別。娘娘”
“你別勸我了,林清。便是我不得寵,也是個妃位,等閒不會有人慢待的。至於其他,我從未想過。”蓮妃打斷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睛道。
這是說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後捲入奪嫡的戰爭之中去了。林清了然。雖然宮妃們大多冀望着母憑子貴,一朝成爲太后。但蓮妃卻絕不是這樣的人。
林清想了想,道,“既如此,接受皇后娘娘的好意,也無妨的。反正娘娘不爭,難道皇后還能強迫娘娘不成?”
“你說的很是,下了皇后娘娘的臉面,到底是我的不是。既如此,我一會兒讓硯兒過去回禮就是了。”蓮妃想了想,也覺得林清說的有道理。不管她自己怎麼想,若是別人都以爲她十分得寵,自然會對她肚子裡的孩子忌憚起來。能夠找到皇后這個靠山,也不是壞事。
林清便站起身道,“如此,你好生歇息着吧!我先回去了。過幾日,我去問問皇上,能不能搬到關雎宮來照看你。讓你一人在此,我着實不放心。”
不過心裡卻在想,李懷玉若真看重蓮妃,不會不派人過來保護,比自己可是要強多了。不過對蓮妃來說,應是不一樣的。有人做伴兒,心裡頭也能安定些吧!
蓮妃抿了抿脣,到底也沒說出拒絕的話來,“那你快回去吧!免得春凝以爲我拉着你不放呢!”
……
或許是林清所罵的話起效了,李懷玉回了乾清宮之後,便雷厲風行的將派出去調查的暗衛叫了來,“朕交給你的事,可有了結果了麼?”
“回皇上,第一次流言出現之時,因並沒什麼特別,所以屬下們並未多加關注。不過第二次卻是許多蛛絲馬跡指向承恩公府。至於宮裡,也是景仁宮的嫌疑最大。然屬下們卻調查出,又好幾位大臣都在其中伸手推了一把,這流言才能甚囂塵上。”那暗衛說着將一疊資料遞給李懷玉。
他匆匆看罷,冷笑道,“朕倒是小看了朕的嬪妃和大臣們了!莫非是朕這個皇帝太過仁慈,讓他們以爲朕是個好性兒的,所以都肆無忌憚了麼?!”
暗衛渾身一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別人不知,他們這些做暗衛的,可是對這個皇帝的手段知之甚詳。
李懷玉擺了擺手,“不關你的事,繼續說。”
“是。衛青岡之事,是太僕寺卿一手導演的。”那暗衛又道。
“難怪!上司污衊下屬,這證據自然是最好找的。難怪做的天衣無縫了。朕的太僕寺卿,背後之人又是誰?”李懷玉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蓮杯,問道。
暗衛垂着頭,壓低聲音道,“明面上,這太僕寺卿是於丞相的人,實際上,屬下意外得知,他竟是太后的人!”
“啪”李懷玉一個閃神,精雕細琢的蓮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清脆的碎瓷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中,聽起來格外悠遠。他卻靜靜的坐在那裡,似是毫無所覺。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牽出一個冰冷的笑意,“好啊!真是朕的好母后!”
“對了,今日許充容小產,你可知是怎麼回事?”正要揮手讓人退下,李懷玉卻仍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暗衛道,“回皇上的話,許充容之所以小產,是因爲坤寧宮的地板新打了蠟,站立不穩,便往一邊摔去。蓮妃娘娘只是碰巧走到她身邊罷了。”
聽了這話,李懷玉猛然站了起來。他想起林清斥責他的話,“皇上,您與蓮妃娘娘夫妻一場,竟直到如今都沒看出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麼?但凡她有半點壞心思害人,憑着從前榮寵,這宮裡誰能躲得過?可是她什麼時候做過?”
是啊,蓮妃從不是那樣的人,自己最愛的,不也是她的天真無邪麼?爲什麼事到臨頭的時候,卻不能如林清一般,不論對錯,都堅定的站在她身後?爲什麼自己首先想到的,竟是要斥責於她?
難怪她不願意見自己,也不願與自己說話,只因她已經在這麼長時間的避而不見之中,看出了自己對她的不信任。然而又怎麼能說是他的錯?他是個皇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懷疑已經成爲了本能。
李懷玉頹然的坐下來,“繼續,此事當真就毫無疑點麼?”的確,坤寧宮有了新主子,爲了歡迎新主子,是應該好生收拾整理一番的。地上打了蠟,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湊到一起,又恰好讓許充容流產,就怎麼看怎麼覺得十分可疑了。
“屬下們並未發現可疑之處。”那暗衛答道。說來說去,只能說許充容命不好罷了。
李懷玉搖了搖頭,這事當不會是皇后做的。畢竟是在她宮裡,也太過明顯。但宮裡能夠調動這麼多人的……莫非又是他的好母后?想到這裡,他道,“這事暫且就這樣,你下去吧!挑幾個人過去保護蓮妃娘娘,許充容的事,朕不允許有第二次!”
那暗衛應了是,身形一晃,人已經消失了。
李懷玉看了一眼桌上的資料,將與寧賢妃有關的地方挑出來,一邊挑一邊問魏忠,“朕記得,先帝時,番邦進貢過一種香蜜,惠成太妃最愛用的那種,你去庫房裡找找,可還有?”
這種東西用途獨特,提到惠成太妃,魏忠就立刻想起來了,根本不用去查庫房,當下回道,“回皇上,上回奴才查點庫房時,那香蜜似乎還有一瓶子。皇上可是有用?”
最後一句話問的頗爲遲疑,這香蜜雖是好東西,但……想到最近宮中的情形,魏忠心下了然。
李懷玉點頭,“符修儀,你再找一個位分低不起眼的出來,明白了嗎?”
魏忠忙不迭的點頭,去庫房取東西去了。一邊在心裡暗自咋舌,皇上可真是夠大手筆的。看來這蓮妃娘娘,着實是寵愛非常啊!日後還需多多長眼纔是!
至於李懷玉,捏着那一疊子資料,去了慈寧宮,跟太后關起門來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回來之後,便即擬旨,景仁宮寧賢妃對皇后不敬,着降爲淑儀,奪去封號,收回妃金冊金印。
這個旨意一出,六宮譁然。但見慈寧宮都關起門來當做不知道,也就樂得看笑話了。
蘇淑儀還是寧賢妃的時候,着實張揚太過,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一朝從正一品妃位貶到了正五品淑儀,落毛鳳凰不如雞,等着將她踩上兩腳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聽說蘇淑儀白衣素服的在慈寧宮門口跪着哭了兩個時辰,太后都沒有派個人出來瞧瞧,李懷玉也只是淡淡點頭。看了看時間,將手中的摺子一扔,起身道,“去關……坤寧宮!”
今日是封后之日,皇后的臉面也需顧及。況蓮妃現在根本不願意見自己。找個日子,讓林清去照顧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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