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時反應不及,竟是眼睜睜看着蘇敏一頭撞在了那石柱之上,血濺當場。【。!
整個蓬萊洲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下一刻衆人猛然反應過來,李懷玉有些氣急敗壞的道,“太醫!快去瞧瞧,還有氣沒有?”
太醫過去檢查了一遍,只是搖頭,“回皇上,已經沒氣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都隱晦的瞧着符昭容,方纔她們可都聽見了,符昭容將什麼事都推到了那宮女身上。偏那宮女自己認了罪,還一頭碰死了。
如此一來,衆人反倒更加相信,這事兒是符昭容所爲了。而這蘇敏,不過是爲了自家主子抵罪罷了。
只是如今死無對證,倒也不好就說是符昭容指使的。
衆人又都轉頭去看李懷玉。他也十分頭痛,想了想,道,“既然這宮女已經認罪了……”
慧淑容卻在這時候突然高聲道,“皇上,那蘇敏不過一個宮女,如是無人指使,怎敢謀害皇嗣?她是符昭容的貼身宮女,如今又當着衆人的面自盡,可見此事的確是符昭容指使的!請皇上爲大公主和大皇子做主!”
衆人便都忍不住偷覷李懷玉的臉色。皇上在說話時被打斷,只怕要發怒了。
誰知李懷玉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蘇敏已然認罪,並無證據證明此事是符昭容所爲。”
“那蘇敏不過是替自己的主子受過罷了。何況符昭容苛待大公主,總是事實!這事佳宜宮中許多人都是知曉的,皇上只需傳了他們過來問話就知。”慧淑容急急道。
符昭容此時似乎終於將今晚發生的事情理清了,開口道,“慧淑容,雖然本宮不大願意你來怡心殿看大公主,但你也不能就這般污衊本宮!大公主身子不好,夜夜啼哭,本宮爲了能讓她睡得安穩,才喂她和安神茶,有何不妥?你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是何居心?”
一番話立時便將情勢逆轉過來,慧淑容辯解道,“太醫都說,那些東西對孩子身子有害。符昭容你竟不知?”
“本宮不過是略有疏忽罷了,並非有心,你說本宮害了大公主,證據何在?”符昭容厲聲道。
慧淑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證據。想了想,只能不甘心的道,“大公主金枝玉葉,符昭容娘娘這般疏忽,難道不怕皇上責罰嗎?想是符昭容不曾撫育過皇子皇女,嬪妾請求皇上,將大公主交予……”
“將大公主交予皇后娘娘撫養。”林清忽然開口道,“皇后娘娘自從流產之後,便精神不濟,若是能夠將大公主養在身邊,想來也能稍微慈母心懷。”
她擡起頭來,與李懷玉對視。眸中的情緒,只有李懷玉能夠看懂。
何皇后不會有孩子,李懷玉不允許她生下孩子。既然如此,就讓她將小公主養在身邊好了。
林清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虛僞,但……或許也算是間接的,向李懷玉表示了自己的妥協。
其實若不是慧淑容太過分,她也不願意站出來趟渾水。
慧淑容曾經說過一次,讓她先暫時撫養大公主。所以林清聽到這裡,立刻警覺,根本沒給她說出來的機會。
從蘇敏一頭碰死開始,她就有些怔怔的。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還是她親自從碧荷池裡撈出來的。
然而如花的性命,就這樣輕易的凋謝。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無常。也是因此,林清的心纔會有些微的鬆動。不然,她是絕不會對李懷玉示弱妥協的。
而慧淑容開口說話之後,林清便明白了今夜這一番折騰,到底是爲了什麼了。
也真是難爲了慧淑容了,先是將自己引去,聽見了蘇敏和那小宮女的對話。然後又在李懷玉審問的時候,爆出大公主之事。她怕是打定了主意,一次將符昭容置之死地了。
可惜她大約沒料到,蘇敏竟然能夠這般決絕,死了一次沒成,竟又死了一次。
如此一來,符昭容再有嫌疑,沒了證據,也只能徒呼奈何。所以慧淑容只能退而求其次,絕了符昭容撫養孩子的可能,以圖後事。
林清倒沒有想到,慧淑容面上一副感激的模樣,利用起她來,卻一點兒都不會手軟。
只是,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自己,莫非真以爲自己是面捏的人兒,不會反抗的麼?
還是她認爲,在看完了今夜這場戲之後,自己還能和顏悅色的幫她養孩子?
所以她一開口,就是要求李懷玉將大公主抱給皇后,這樣一來,不論慧淑容將來多有能耐,爬到什麼樣的位置,除非她能將皇后拉下來,否則她永遠也不可能要回這個女兒!
而且林清很有把握,李懷玉會同意自己這個提議。補償也好,作秀也罷,他總要表現出姿態來。
如果李懷玉對她說的都是真的,那他一定不會輕易讓皇后被別人除去。這樣一來,慧淑容要做什麼就更難。
想到這裡,林清微微睜大了眼睛。就在剛纔,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之前並未發現的事。
這樣重要的事,李懷玉甚至連否認都沒有,就那麼告訴了自己。
當時林清沉浸在憤怒之中,並未深想,然而如今想來,那何嘗不是代表了李懷玉對自己的信任?
林清比任何人都知道,要一個皇帝敞開心扉去信任別人有多難。也因此,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只是再三回想,都只有這樣一個解釋。
她氣自己從未了解過李懷玉的這一面,卻對李懷玉敞開的心扉視而不見。多可笑!
而自己這幾日的擔憂忐忑,現在看來,也全都是多此一舉。
想到這裡,她的視線不由變得柔和起來。與她對視的李懷玉微微一怔,毫無遺漏的接收到了她的示弱,眸中露出一絲笑意,繼而移開視線,“珍修儀說得有理,那就將大公主交給皇后教養吧!”
不說記在皇后名下,只是抱過去教養。這其中的差別可就大了。若是記在皇后名下,那就是正經的中宮嫡女,身份比如今要高。可是隻是教養,便沒有母女名分了。
如此一來,慧淑容百般算計,到底還是兩頭空空。既沒有要回女兒,也沒能讓大公主跟着更有前途的養母。
林清心裡忍不住有些想笑。他大約也瞧出了自己對慧淑容的不滿吧?不然不會如此促狹。
然後李懷玉又轉頭去看符昭容,“符昭容怠慢大公主,又縱容貼身宮女謀害皇嗣,德行有失,降爲婕妤。從明日起,你就呆在怡心殿爲大公主和大皇子抄經書祈福,什麼時候抄夠了一百卷,什麼時候出來!”
說完了又覺得不解氣,又道,“惠妃,符昭容是你宮裡的,你也該好生教導纔是!”
遭了無妄之災的惠妃,卻是什麼也沒說,淡淡的福身,“臣妾遵旨。”
倒是林清有些過意不去。惠妃到現在還幫着她抱着大皇子呢!她急忙走過去,一邊接過大皇子,一邊壓低聲音道,“讓姐姐無故受了連累了。皇上也是心裡不痛快,姐姐別往心裡去。妹妹那裡得了一盆梅花,趕明兒送去給姐姐賠禮。”
她說起李懷玉的口吻太過親近隨意,惠妃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表示不在意。
好好的除夕宴,到最後又變成了這個模樣,李懷玉失了興致,便讓散了。
林清心裡也有些犯嘀咕,這年年大小節日,都要辦一回宴會,可是這些宴會上,偏偏又是最容易出事的,真叫人提心吊膽,偏偏又不能不來。
李懷玉見她乖乖站在原處,並未離開,走過來,低聲笑道,“朕以爲你打算一個人回宮去呢?”
“皇上說笑了。”林清雖是打算示弱了,然而心裡到底還梗着如更衣的事,還有些不情不願的,聽了這話,有些忿忿的,“今日是什麼日子?皇上總該帶着天賜去瞧瞧木蘭纔是。可憐他生在這個日子,年年生日,怕是都沒人記得了。”
李懷玉聞言,臉上也流露出些許的傷感,伸手握住了她的腕,“清兒,別與朕置氣。咱們一塊兒去。”
林清想了想,終究沒有掙開他的手,就這麼由着他牽着自己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李懷玉見林清格外的沉默,便問道,“你在想什麼?怎的不說話?”
“臣妾在想今晚的事。”林清小心的斟酌着措辭,“雖然那蘇敏的確是符昭容的貼身宮女,她自己也認了罪。可是臣妾總覺得,這其中似乎還有些地方不對。”
“哦?怎麼不對了?”李懷玉見她說起這個,想了想,也道,“那蘇敏的確做得太過刻意了。她只需死咬着是自己做的,朕也不能給符昭容定罪。倒是她這麼一死,符昭容反倒脫不去這嫌疑了。”
“不止如此。皇上可知臣妾爲何恰好能聽見蘇敏與那小宮女說話?”
“不是說是無意之間走到那處的?”李懷玉有些驚訝,“莫非還有內情?”
林清忍不住冷笑,“是慧淑容拉着臣妾去的。沉香亭黑燈瞎火,地處偏僻,若非如此,只怕那兩人也不會選在那裡了。這樣一個地方,怎麼就能‘恰好’走到了?”
李懷玉聞言眼睛微眯,“慧淑容如何知道此事?”
“臣妾不知。今日之事,處處透着古怪,臣妾總覺得,似乎後面還有個人,推動着所有的事情。”林清說着搖了搖頭,“只是實在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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