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貴妃擡起頭,便看到林清站在門口,冷冷的看着她。【:
她臉色一變,將林清從頭打量到尾,確認她的狀態並不好,這纔開口,“你來做什麼?看本宮的笑話麼?”
林清邁步走了進去,臉上帶着嘲諷的笑意,“不然貴妃娘娘以爲,臣妾是來做什麼的?感激你麼?”
於貴妃一驚,面上卻裝作一無所知,“你在說什麼,本宮不太明白。”
“你不必明白!”林清此時已經走到了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貴妃娘娘喜歡裝傻,就繼續裝下去好了!”
於貴妃忍不住皺眉,極力忽略心頭的不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你的孩子爲什麼沒有保住?嗯?”林清微微彎腰,幾乎是咬着牙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於貴妃聽出她話中有話,不由轉頭看向淨月。淨月自然不敢不說,低着頭道,“娘娘難產,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皇上選了保大人……”
於貴妃臉色一白,心頭五味雜陳。固然她知道,若是皇上選了保孩子,她如今未必還能在這裡說話。但如今自己既然好好的,便會忍不住想,若不是皇上開口,說不定她的孩子還好好的……
林清看出她心頭所想,脣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貴妃娘娘是在想,皇上爲什麼要這樣選擇麼?”
她挑着眉,憐憫的看着於貴妃,“實話告訴貴妃娘娘吧!這是妹妹替姐姐求來的恩典呢!”
“你說什麼?!”於貴妃猛然睜大眼睛,“你……是你!”
“對,是我!郝總管問起來的時候,是我開口,說要保大人。你可知爲什麼?”林清惡狠狠地瞪着她,“因爲我也要讓你嘗一嘗,這種失去的滋味!我要你的孩子,來償還我的孩子的命!”
“你……”於貴妃顫抖的伸出手指指着林清,只覺得身體裡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流失,氣得說不出話來。
林清哈哈大笑,“這感覺怎麼樣,嗯?我還沒感謝貴妃娘娘送我的大禮呢!你處心積慮,給了我這麼一份大禮,我怎麼能不報答一二?不用太感謝我!”
“你……你這個惡婦!本宮要告訴皇上,告訴太后和皇后,這纔是你的真面目,你害死了本宮的孩子!”於貴妃提高聲音,激動的叫喊着,往這邊撲過來。
林清迅捷的後退了兩步,毫不在意的笑,“你以爲這話誰會相信?保大人的話,是皇上親口說出來的。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於貴妃你無事,誰還能怪得皇上?”
她雙目發紅,“若非你心存歹意,想要害我,怎會早產?那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反正就算是早產,你的孩子也能活着,能害了我,也是值得的?可惜了,你沒料到,自己肚子裡竟是雙生子,本來就若,這般折騰下來,更是難以成活!這一切,你怪得誰來?”
於貴妃頹然的支撐在牀上,神色哀傷,如果早知道肚子裡是一雙兒子,她還會不會選擇這樣冒險?
她不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沒有重來。她只知道,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兩個……
她幾乎能夠想象,兩個孩子多麼伶俐可愛,聽話懂事,又多麼的讓別人羨慕。成國皇室至今爲止,都沒有出現過雙生子,她的兒子一定能夠得到許多人的矚目……
但這一切都完了……只因爲她選擇了冒險,選擇了去害林清肚子裡的孩子。
可那時候,她的確是有把握的。都說七活八不活,太醫也說,她身子弱,怕是孩子堅持不到足月就要生產。若非如此,她也不必拿自己的孩子來冒這樣的險。
最後她贏了,但也輸的一塌糊塗……
“我如果是你,早就沒臉活在這世上了!你要害人,誰都管不着,我被你害了,也只怪我自己不當心!可是你爲了害人,就能拿自己的孩子來做筏子,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惡毒的母親?”
“嗯?你也會心痛麼?我還以爲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根本感覺不到痛苦呢!”林清用盡一切惡毒的語言,詛咒着牀上那個失魂落魄的女人,“你怎麼不去死!”
於貴妃整個人一顫,迷茫的擡起頭來看着她。林清心頭閃過一絲不忍,但轉瞬便被痛苦掩蓋住。
她擡了擡手,一個小太監便從外頭抱着個襁褓走進來,放在於貴妃旁邊,然後飛快的退出去了。
林清放肆的笑着,指着那個小小的襁褓,“怎麼,不看一看麼?那裡頭包着的,可就是你的兩個孩子啊!”
於貴妃轉向那個襁褓,眼中有了一絲觸動,伸手去將那個襁褓抱了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淨月就這麼站在一旁聽着看着,到這時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擡頭瞪着林清,“珍修儀,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說着轉向於貴妃,想將那個襁褓搶回來,然而於貴妃卻抱得緊緊的,根本不理會她。
聽到自己的孩子沒了,和親眼看到孩子的屍體,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後者比前者要有衝擊力的多。
林清看着於貴妃幾乎是有些癡傻的抱着襁褓,柔聲哄着,才覺得不枉費自己費心將這襁褓弄來。
聽到淨月的話,她絲毫不在意的笑着,轉身離開。該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
慢慢的走回自己的那間屋子,才一進門,她眼前一黑,便軟軟的滑到了地上。
春凝和香凝又七手八腳的將她擡上牀,去叫太醫來診治。
……
第二日,宮裡便漸漸開始流傳,於貴妃得知自己失去兩個孩子,受到的刺激太大,瘋了。
這消息李懷玉雖然有心瞞着,但總瞞不住有心人。於家幾乎是立刻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只是他們又能怎樣呢?皇上所作所爲,沒有一點錯處。甚至爲了保住於貴妃的性命,放棄了自己的皇嗣。放到哪裡,這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何況是皇家?
出於體諒孃家人的心情,李懷玉讓皇后將於丞相的夫人和兒媳婦召進了宮,讓他們去寬解於貴妃。
奈何於貴妃現在除了“孩子”,眼裡裝不下任何人,兩位夫人勸了一整日,才灰溜溜的回去了。
之後於家便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有傳言說,於丞相已經開始在旁支裡挑選優秀的女孩子出來培養,大約是準備送進宮來,接替於貴妃的位置。
這也就意味着,於貴妃已經徹底的被她背後的於家拋棄了。
雖然於貴妃的侍女淨月一再強調,於貴妃是因爲受到珍修儀的刺激,所以纔會瘋掉。但是宮裡沒人相信。
不說淨月只是個小宮女,而珍修儀是正三品的嬪妃。只說那一夜,於貴妃難產固然驚險,但珍修儀小產,也讓人唏噓。尤其聽說珍修儀是爲了去扶摔倒的於貴妃纔會跌倒的。
而且衆人皆知,珍修儀服用過太后所賜的“滴露”,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還能有孕,但是這次小產消耗了她極大的精力,這是不爭的事實。而珍修儀,更是暈迷了兩天才終於醒來。
林清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和衛木蘭坐在關雎宮的院子裡說話。到底說了些什麼,她不記得了,只記得季節是在三月,春光正好,鳥鳴花香。
或許是夢境太過美好,以至於她一開始醒來的時候,甚至忘了這是何時何地。
“主子!謝天謝地,總算是醒了,不然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春凝趴在牀邊,嘩啦啦的流眼淚。
林清覺得有些怪異,想出聲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而且身體懶懶的,似乎連這一個動作都不願意做。
春凝原本滿是喜色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疑惑,“主子?您這是怎麼了?別嚇奴婢啊!”
我沒想嚇你,就是不想說話而已。林清想,卻懶得將這句話說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總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也就懶得去想。
春凝的疑惑轉變成驚慌,連忙跑出去,派人去請太醫,回稟李懷玉。不一會兒,林清的牀前就站滿了人。
太醫得出的結論是,沒什麼大礙,只要好生休養就行了。只是幾年之內,都不宜有孕。
李懷玉坐在牀邊,耐心的哄她說話。這種相處的方式,也讓林清覺得彆扭極了。但她還是沒開口。
只是一直到晚上,她纔開始詫異起來,總覺得似乎少了點兒什麼似的。
直到深夜裡,躺在牀上,輾轉難眠的時候,她才忽然想到了,今天沒有看到木蘭。
外間,春凝和香凝也在小聲說話。
香凝愁眉苦臉的道,“主子如今瞧着沒什麼,可我心裡總是不踏實。”
“誰說不是呢?主子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也不知是怎麼了。”相比較而言,春凝的壓力比香凝要更大,“枉費我是主子身邊的大宮女,竟沒有照顧好主子……”
“春凝姐姐,你可別這樣說,我不是也一樣麼?”香凝安慰道。
春凝搖頭,“那不一樣,咱們的活兒本就不同,我每日裡跟着主子,卻連主子有孕了都不知道。又沒有照顧好主子,以致讓主子失去了孩子。這也就罷了,最後還讓主子拖着病體去找於貴妃,到最後變成這樣子……”
她忍不住捂着臉哭了起來,“我對不住小主……”
香凝有些無措,連忙拉住她,“姐姐快別哭,萬一主子聽到了就不好了。”
就在這時候,窗戶突然響起了剝啄聲,接着便是小崔子的聲音,“春凝姐姐,於貴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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