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聞言,幾乎落下淚來。
梅淑儀初跟了皇上時,皇上還是大皇子。她連個身份都沒有,說是侍妾,和通房丫鬟有何不同?初始時在宮裡步步小心,過的萬分艱難。而玉珠從那時起便伺候她了。
許多時候,梅淑儀幾乎堅持不下去了,卻是玉珠在一旁給她鼓勁兒。有好幾次玉珠爲了救她身涉險境,主僕之間的情誼遠非尋常人可比。梅淑儀站穩腳跟之後,便更加倚重玉珠。
而這些黃嬤嬤都不知道。她是後來梅淑儀站穩腳跟,與孃家有了聯繫之後,她娘才走關係送進來的。可是這黃嬤嬤仗着是長者賜,從前連梅淑儀都不放在眼裡。梅淑儀顧忌着自己的母親,也沒有狠罰她。
還是皇上登基之後,黃嬤嬤見着梅淑儀有了大前程,這才主動巴結起來。偏出的主意沒一個能用的,真不知她娘將這種人送來到底是幫她還是害她!
因此梅淑儀聽了黃嬤嬤的話,厲聲道,“滿口胡言!嬤嬤今日只怕是太累了,還是趕緊回去歇着吧。”她真是連說都懶得說她了,看來這黃嬤嬤還是要找個機會送走,免得將來反拖累了自己。
黃嬤嬤字進宮以來,梅淑儀一向對着她都是笑吟吟的,從未想自家主子還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不由膽怯了起來,懦懦的嘀咕了一句,便轉身出了殿門。
梅淑儀直看着她出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倒在榻上靠着,嘆息道,“我娘也真是糊塗了,這樣人送進來有什麼用,我又怎麼敢用?”宮中與外頭聯絡不易,誰知好容易得來的機會,她娘就送了這麼個東西進來!
“娘娘快別擔心了,便是沒有人又如何?咱們只管在宮裡好生篩選些幫手就是了。外頭的人進來,也未必好調教。黃嬤嬤不管怎麼說,也是夫人送進來的,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玉珠勸道。
“好玉珠,難爲你了。方纔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梅淑儀安慰的看着她道。
玉珠撲哧一笑,“說句僭越的話,奴婢與主子之間的情分,黃嬤嬤怎麼比得?她的話奴婢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那不是讓主子難做麼?不過黃嬤嬤話雖然糙,這溫答應的手段,卻不可不防。”
梅淑儀微微搖頭,“玉珠你還是太年輕了。溫答應如何,是皇上說了算的,咱們又能做什麼?我一不是皇后,二不協理六宮,皇上寵幸誰,都不是我該過問的事兒。何況她的心機手段,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到我身上來。咱們只管看熱鬧就是。”
玉珠若有所思的點頭。也是,娘娘如今不過是個淑儀,若是動作多了,只怕要惹皇上和太后的不喜。
想罷,她又道,“溫答應的事兒也就罷了,總歸宮中新人不斷,皇上的寵愛也不是一世的。可鄭美人有孕這事,又該如何?這可是皇長子,若是讓她生下來,只怕宮中再無娘娘立足之地了。”
“那也要她能生的下來!”梅淑儀冷笑道,“你瞧着如今皇上看她如何?便是懷了龍裔,皇上都沒想着去瞧瞧她。更何況太后?我先前就說過,這時候雖好,到底先帝纔去了不久,太后不會高興這時候多個孫子的。”尤其這個孫子,是她的大兒子的。
玉珠笑道,“還是娘娘看得透徹。如此奴婢也就放心了。”
“看不透又有什麼用呢?皇上的女人不是一個兩個,個個都要防備的話,我的日子也就不用過了。你只管看着吧,如今溫答應得寵,鄭美人有孕,其他人瞧着難道就不眼紅嗎?反倒是我這個位份高的,只有什麼都不做,纔不惹眼。”
越是往上爬,上面的位置越有限。婕妤以下,同一位分皇上想封多少都有,可是再往上,一個位置便只能有一個人。有人想往上,自然要將上頭的人拉下來。
淑儀這位分還不夠高,她根本壓不下下頭一羣人,所以纔要韜光養晦,讓那些人各自去鬥。只要別燒到自己身上來,她就不會管。說不得某些時候,還能給他們幫點兒忙。
玉珠此時也明白過來了,恭維道,“娘娘聖明,奴婢再想不到這許多的。不過娘娘若是有事,只管交給奴婢就是,絕不會讓娘娘失望。”即便是最親近的下人,也要不時的表忠心,讓主子知道你的心意纔好。
梅淑儀想了想,笑道,“今兒太后說了,過幾日就發明旨選秀。這宮裡,要熱鬧起來了!”
宮裡人越多越好,人多了,她就不會顯眼了。她這一輩子,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奢望。但她亦深知,想要不給人踩下去,就只能踩着別人爬上去。她不會去害人,但別人若是對她用手段,她也不是不會回擊。
在這宮裡,不爭纔是爭。你越是看重什麼東西,用力去爭去搶,反而礙了別人的眼,更容易被人拉下去。只要看清楚了這一點,不讓自己被捲進那些事情裡,想要的早晚能夠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