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花嬤嬤伺候着太后將外頭的衣裳脫下,旁邊站着的宮女迅速的伸手扶着太后靠在榻上。
花嬤嬤一面將大衣賞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一面不由笑道,“果真素心是個貼心的,有她伺候着太后,奴婢鬆快多啦!唉,一轉眼都過了那麼多年,奴婢也老了,如今是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太后也笑道,“是個好孩子。但比你還差的遠。你再調教兩年,再看吧!”
素心垂着頭站在太后身後,動作輕緩的給她捏着肩膀,聞言眼中光芒一閃,道,“奴婢怎比得嬤嬤?奴婢年輕,許多事情還不周全,還需嬤嬤在一旁照看着才行呢。嬤嬤可別嫌棄奴婢纔是。”
“彆着急!這人啊,有多大心思,就端多大的碗。再怎麼能幹周到,也不可能四角俱全的。你只管做好份內的事兒,太后和我忘不了你的好處!”花嬤嬤聞言板起臉敲打道。
素心連忙應了是,至於心裡頭是怎麼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花嬤嬤原也不在意她是否能夠聽進去。太后身邊伺候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個好的,自然好,若是個內裡藏奸的,只管處罰了再挑好的上來就是了。不過如今瞧着她不錯,這才提點兩句罷了。
太后似笑非笑的睨了花嬤嬤一眼,擡起手來輕輕的揮了揮。素心見了,忙垂着頭走了出去。
太后這才道,“你說她做什麼?誰不是年輕時候過來的?便有些小心思,難道哀家還給不起麼?你又何必爲這種人生氣?前兒不是說上火了,請了太醫來給你看過?好生養着纔是正理,這些糟心事兒,自有下頭的人去辦。”
“娘娘這是什麼話?難道就由着她們算計主子?這宮裡可從沒有這樣的規矩!奴婢若是不說清楚,只怕她們還做着夢,以爲自己的那點子心思沒人知道呢!娘娘給皇上賞人是她們的恩典,若自己不自愛,統統拖出去打死罷了!”花嬤嬤嫌惡道。
太后抿脣一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晴嵐你還是這個火爆脾氣。罷了,哀家也沒這麼多時間與她們磨蹭,你只管處置了就是了。”她說着神色有些懨懨的,“今兒累得很,早些歇着吧!”
話雖如此,人卻仍舊靠着沒動。花嬤嬤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便立在一旁等着。過了一會兒,太后忽的嘆了一口氣,遲疑的問道,“晴嵐,你說,今兒皇上是怎麼個意思?”
花嬤嬤一怔。她瞧着太后一直沒有提起,還以爲她高興了所以不在意,可現下看來……“這奴婢可說不好。不過皇上有孝心,也是好事。太后如今只管享福就是,理那些做什麼呢?”
太后揉了揉額頭,嘆息道,“哀家怎麼不想享清福?只是午後我歇息的那一會兒,你也瞧見了,懷恩纏着我一直問。我這心裡啊,也有些放心不下了。皇上原本備了什麼樣的禮,哀家是心裡有數的。原以爲今兒懷恩能出風頭,誰知會有這樣的事兒?”
“奴婢也去問過了,聽說那十八學士,是皇上身邊的魏總管獻上去的。可是來處卻沒人找到。不過奴婢讓人問了,最近魏總管並沒有接觸什麼人。倒是禮教司儀秋姑姑帶着清茶園那個小宮女兒去找過他說情,想是要進乾清宮吧?”花嬤嬤道。
太后眼中光芒一閃,想了想道,“這事兒你再看着,是不是真的將人弄進去了。想必與此事有些干連。不過如今說這些都沒什麼用了,晚宴上皇上的話,纔是哀家在意的。”
花嬤嬤心念電轉,立刻想到了太后顧忌的地方,“可是皇上提議給二皇子指婚的話?”
二皇子李懷恩今年十三歲,尚未成年,因此還是住在宮中的。若是按着皇上的意思,給他指了側妃,那離着讓他出宮開府的日子也就不遠了。可是太后私心裡,只怕還是更願意將二皇子留在宮裡吧?
果然太后道,“正是,懷恩纔多大,他就想要將他趕出去自立門戶了。哀家卻還想留着懷恩幾年呢。大婚的事兒卻不急。反正側妃和侍妾算不得妻,皇上應該也沒話可說。”
花嬤嬤沒說話,她今兒可是聽見二皇子向太后求情的,說是捨不得母后,想留在宮裡陪着母后云云。雖不知說的是真是假,可看情況,太后是信了的。她這做奴婢的,自然不會說出太后不喜的話來。
其實太后的心思,她這個身邊最親近的人不是沒有察覺。按理說,她本該好生勸說太后纔是,可……這其中的事兒,豈是這樣容易能夠說得通的?她不過是個做奴婢的,主子想要如何,都不與自己相關,只管伺候好了主子纔是正經。想到此處,她笑着開口,“太后說的是,夜深了,還是早些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