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湖岸上看,並沒有發現這些畫舫有什麼特別的,甚至覺得畫舫還挺好看挺精緻,有幾艘上還掌着燈,照着雕花紗窗古色古香。
但是身形剛剛一落到船板上,這種感覺就立即變了。
擡眼望去,四周竟然像是瞬間就起了濃霧。本來,夜間的湖面上有些水霧也是正常的,但是,問題是剛纔沒有啊!還有,問題是,不該這麼濃啊!
這霧濃得他們都很難看到旁邊的其它畫舫了。他們知道這數十畫舫是已經用了大粗麻繩全部綁在一塊綁結實了的,但是現在他們聽着湖面水波輕泛的聲音,根本聽不出來旁邊有其它畫舫那船底被水波輕拍着的聲音。
一點兒都沒聽到,更別說其他人的聲音了。聽說在趙雲上畫舫之前就已經有了幾個人上來,也就是說,加上他們這一批人,幾十艘畫舫中,至少也得有十五人以上。
這時樓柒纔想到另一點詭異的事。
既然這船上都有機關,還有人因此而受傷,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喪命,那爲什麼在岸上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聽到這船上有任何聲音傳出去啊?機關發作的聲音呢?偶爾慘叫也有的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們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數十艘畫舫簡直就好像被隔絕了一樣,以至於他們一到了這上面就像是進了另外一個空間。
本來,畫舫與湖岸也不過是隔着二三丈左右的距離,現在他們至少也應該聽到岸上的聲音纔對,畢竟,那裡有那麼多人呢,剛纔一直很熱鬧的,還開了賭的,有賭的地方,怎麼可能安靜得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一下子一句話都沒人說了。
“柒柒。”
沉煞的聲音低低在頭頂響起。
“嗯?”
“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儘量在一起別走散了。”沉煞自然也察覺到這裡的不對勁了。別的他都不怕,都不怕,他只是怕把她丟了。
如果把她丟了,就算他相信她的能力,也會忍不住心慌意亂。他以前沒有過這種感覺,但是現在卻很怕嚐到這種滋味。
沉煞不禁想,幸好他愛上的女人不是一個嬌弱的,否則,他豈不是會天天地擔心操心?他覺得自己這個選擇很好,十分之好。能住進他心裡去的,不是一個嬌弱的女人。
“好。”樓柒索性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帶。
之前掠過來的時候,沉煞是看準了離岸的第三艘畫舫,因爲這一艘有燈光。說是要找燈,那麼,先找有燈光的船總沒錯吧?
“進船艙裡看看。”
他們朝船艙走去,腳下很穩,並沒有走在船上漂來漂去的感覺,他們甚至有種錯覺,這並不是在水面上,而是在實地。
船艙的門只是虛掩着。沉煞一手摟着樓柒的腰,一手輕輕地推開了門。吱呀一聲,在這寂靜裡顯得很突兀,很響亮。樓柒一下子就想起了在現代常看的恐怖片,這種場景大概就是恐怖片的場景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來一張鬼臉什麼的。
但是裡面是空的,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桌椅都沒有,就像是突然間被搬得空空如也。
牆上倒是有兩盞燭臺,上面各有一根短短的燭火,就在他們推門進來的那一刻,風好像突然跟着從門外吹了進去一樣,那燭火一下子齊熄滅了......
齊齊熄滅了。
“你有沒有覺得,很邪門?”樓柒覺得那陣風都有些陰測測的。雖然她學了這麼許多,這半年也親身經歷過許多,但是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有些想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在現代長大的孩子,多多少少對這些東西還是下意識抗拒的。
當然,抗拒歸抗拒,就算她尖叫,也會把那些東西滅了。
沉煞搖了搖頭道:“只是裝神弄鬼,本帝君大概知道是誰了。”
樓柒一愣:“熟人?”
“稱不上熟人,”沉煞帶着她退了出來,“只是以前去過他們族裡拿東西。”
說到這句話,她斜眼看他:“拿東西?”
他面色不變,道:“原來是想買下的,但是他們不願意賣,所以只好自己去拿。”
樓柒翻了個白眼,很想吐槽。說得這麼好聽,不就是去偷人家的東西嗎?
不過她倒是挺好奇讓帝君親自去偷的東西是什麼,“什麼東西?”
“龍引水。”
“龍引水又是什麼東西?”樓柒在腦子裡想了一圈,沒能搜索出這龍引水的資料來,她可以確信臭老道沒有教過她,那本異物志上面也沒有記錄過。
沉煞說道:“那個時候雲中了一種劇毒,只有龍引水能夠徹底驅毒。”
樓柒這是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提起另一名侍衛,他有近身四衛的,三個她熟得很了,還有一個雲衛,一直都沒有見過,而且也很少聽他們提起。
“雲衛到底是去了哪裡?”
“草原。”
“啊?”
“草原上都是遊牧民族,雲打聽到有一支遊牧族裡有一種藥引,所以帶了幾個人去尋找了。因爲不確定到底是在哪一支隊伍中,所以要查遍每一支遊牧隊伍。草原太大了,有時候一年都遇到上第二支隊伍,所以他一直還沒能回來。”
樓柒點了點頭,原來這裡也是有遊牧民族的。
“那一次雲中的毒,神醫說要龍引水,本帝君親自去取的龍引水。這一族人很少,近乎凋零了,但是族長卻異常固執。他們天稟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用詭異的草藥,製造出來的迷煙便能夠隔開兩個地方之間的動靜。”
跟陣法或是幻術不同,但是沉煞無法解釋。
所以,湖上身邊這些濃霧,想來就是用那種草藥燒出來的煙霧了。
樓柒倒是覺得這一點應該是有一定的科學根據的,比如說這種東西的密度正好到了一個隔絕了聲音傳播或是光線的折射的臨界點之類的。這世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這種效用的東西也不奇怪。
但是會這種東西又有多大作用?
“你別小看了他們的這種能力,想象一下,若是長時間被困在這樣的地方,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會不會崩潰?配合陣法,也會讓這個陣法顯得更加精妙,無跡可尋。”沉煞說道:“但是他們一般都不怎麼出族地,這一次不知道爲什麼會千里迢迢來這裡布了這麼一個局。”
樓柒開玩笑道:“會不會是專門來找你的?”不過說完她也覺得不太可能,因爲雲衛已經離開好久了,偷龍引水一事估計至少也過去了一兩年時間,對方要找早應該找上破域去了。
“不管他們要做什麼,愛妃拿了體己錢押本帝君贏,本帝君也該把燈拿到。”沉煞說着,低聲在她耳邊道:“再喚一聲夫君可好?”
樓柒很想一拳朝他臉打去。現在是什麼地方什麼場合?能認真點嗎?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要是找不到五盞燈,就別怪本姑娘休夫了,到時我不介意叫你一聲,前夫君。”
沉煞臉一黑。
他們要穿過這畫舫,繼續前行。兩人正想從這空無一物的船艙中退出去,突然,黑暗撲騰一聲。
像是有什麼鳥拍扇了一下翅膀的聲音。
沉煞目光微閃,正想摟着樓柒急退,凌厲的殺意如同實質,有什麼東西朝着他們兩人中間急刺過來。
因爲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麼東西,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先分開躲閃。儘管剛纔他正提醒樓柒,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要走散了,但這時卻是不退不躲。
兩人陡地分開朝左右閃。
那東西穿過去了,卻並沒有衝出了門,而是頓了頓又掉頭,左右望了望,好像是在評估要進攻誰。
他們只能憑着驚人內力,使視力比常人好。別人可能看不見,他們卻能大概地看出來了一隻鳥的輪廓。
張着一米長的大翅膀,眼睛有些發紅。
最重要的是,它有一個尖利的長喙,剛纔攻擊他們的估計就是這長喙,要是被啄到的話,肯定有一個奇深血洞。
樓柒頓時想掐某帝君,“你不是說就是故弄玄虛嗎?”
沉煞慢慢朝她靠近,一邊沉聲道:“龍引族一族只有四十三人了,他們一般只呆在族裡,絕不輕易招惹別人與人結仇,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來滅族之禍。族人天賦也只用來防禦居多,所以本帝君才說只是故弄玄虛,但是如今他們竟然布了殺局,一定是龍引族出了什麼大事。”
分的得頭頭是道,您倒是把這東西滅了啊。
她正想吐槽,只見沉煞揮臂就將那鳥給砸到地上了,他上前一步,提腳,輕飄飄踩下去,然後一輾。
樓柒忍不住就想起他某一回腳輾斷指的行爲。
“不是真鳥。”他彎腰將那鳥撿了起來,遞給了她。
樓柒從懷裡摸出一枝精美髮簪,“先幫我插上去。”
那支髮簪上嵌着一顆大拇指甲大小的珍珠,而那珍珠竟然發着淡淡白光,雖然不算很明亮,但對他們兩人來說也足以照明瞭。
“哪來的?”沉煞接過來,輕輕插進她髮髻一側。
“大哥送的。”樓幻天說這髮簪本來是他接下去繼續扮女人時要用的,準備用來狂宰那些女賓客一頓,但是現在有她,好東西自然不能便宜了別的女人。小顆的夜明珠可不多見。
沉煞很想反悔將那髮簪拔下來。“就叫上大哥了?”
“其實我很清楚他一定與我有血緣關係。”樓柒沒察覺他的醋意,看向了手中那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