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好一會,楚玄遲忽然輕聲道:“丫頭,相信我嗎?”
七七沒有點頭,也沒有說不信,只是安靜抱着他。
或許很多事情不是信不信對方的問題,而是信不信自己。
他無聲嘆息,知道過去自己的行爲真的傷到了她,現在,她已經無法像從前一樣對他全心全意地信任。
因爲猜不透看不懂,因爲有太多自己不知道或是預料不到的事情,所以,別說要相信他,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堅定立場去相信了。
或許有一天,連她自己都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這兩日我有事要出門一趟,不能留在這裡陪你,丫頭……”
“你去忙你的事,沒必要理會我。”她不是小孩子時時刻刻需要他的陪伴,從昨夜走進書房,看到他案几上那一堆堆賬冊時,她就知道他有多忙。
她鬆了手,擡頭看着他,淡言道:“我要回天下第一莊,師兄需要我。”
“他不需要你,這幾日你留在這裡,給我處理賬冊。”她鬆了手之後,楚玄遲頓時感覺到無止盡的空虛,就彷彿突然失去了一份自己追尋了半輩子最想要的溫暖一樣。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會依賴一個人,依賴這個人給他帶來的暖暖的味道。
他站了起來,繼續穿衣。
身後的七七卻道:“我得要回天下第一莊,師兄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他最近病發頻繁,臉色也不好。”
雖然楚江南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也雖然他一直都在掩飾,但,她是醫者,她不可能看不出他臉色有異。
只是他不想說,她便也只好裝着不知道了,在動手術之前,這種事急也急不來。
這手術是勢在必行的,哪怕他不願意,她也一定會將他丟到手術檯上。
“這幾日望月城來了一批神秘黑衣人,我們還沒有查出他們的來歷,這些人個個武功不弱,不好對付。”他將外衣披上,回頭看了她一眼,堅定道:“你留在這裡,他可以安心應付那些人,你若在他身邊,不一定能幫他,反倒會成爲他的負累。”
“我沒你想象的那麼弱。”早在荷花宴那夜起,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時時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了,她也沒資格去懦弱。
“我不能丟下他不管。”他不會明白,這幾日師兄不能動手,若是和人動手,他處境危險呀!
楚玄遲拿起一旁的銀面具,回頭看着她。
七七也在看着他,等待他的決定,這裡是他的地方,若沒有他的首肯,自己根本出不去。
半晌,楚玄遲才淡言道:“那就等他有需要的時候你再回去,這兩日,先幫我將書房裡的賬冊處理完,幫我做點事,也好等我回來後,有時間和精力在軟榻上伺候你。”
七七一怔,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誰需要他的伺候?她巴不得他在這方面離她遠遠的!這騷包!
“你現在就要離開了嗎?”見他收拾好自己,在桌上那盆已經涼透的水裡擰了軟巾給自己隨意拭擦了下,一副要出門的模樣,七七心裡還是免不了淌過一絲不捨。
和他在一起的機會似乎總是不多,能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說說話甚至抱一抱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這麼難得兩個人不再針鋒相對,心裡不再裝了那麼多防備和埋怨,他卻馬上就要走了。
楚玄遲扔下手裡的軟巾,回頭來到她身邊,忽然大掌一撈將她抱了起來,低頭便吻了下去。
捨不得……不是隻有她纔會,他也一樣,甚至,比她更不捨。
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要做的,他只要她相信,不管他做什麼,心裡最不放下的人始終是她,永遠是她。
這一吻在不知不覺間被不斷加深,他一雙完全控制不住的大掌也開始在她身上游走了起來。
“嗯……”七七雙手抵在他身前,想推開,卻又不捨。
這麼一個遲疑,他已經扯下被子。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直到她幾乎要呼吸不過來窒息死去,他才放開了她,埋首在她頸窩間大口喘着氣。
美人誤國,紅顏禍水,這威力他今日真的完完全全領教到了。
明知道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可現在,他卻很想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抱着她親着她,扯去隔在兩人之間那條錦被,將她壓下去……
真的很想……
“你不是要出門嗎?”七七從剛纔的不捨,在感受到他的衝動瞬間漲起之後,頓時轉爲不安。
她是捨不得和他分開,但,經過昨夜一整夜的摧殘,現在,她真的承受不住了。
讓她止不住一陣心慌……
楚玄遲盯着她不安的臉,好一會就這麼緊緊盯着,直到沉重的呼吸減緩幾分,他才放開了她,退了兩步遠離。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自制力竟也會差到這地步。
“我走了,會有人進來伺候你,安心等我回來。”他一轉身,面具往臉上一戴,大步離開。
再不走,今日,他怕是走不成了。
七七調整着自己紊亂的呼吸,等他走了之後,急促的心跳才慢慢平復下來。
雖然很不捨,但也知道有些分離是必須的,大家都有事情要忙,是不是?
不過,想起他剛纔差點又要失控的模樣,心裡還是甜絲絲的,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高貴冷豔的存在,能讓他失控的人絕對不多。
想要從軟榻上翻下去收拾自己,才發現昨夜穿的那套衣裳已經被他撕成粉碎扔了一地,她幽幽嘆息,想起昨夜的一切,既是無奈,又有幾分甜蜜。
終於,還是和他在一起了。
房門在她冥思時忽然被敲響,外頭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姑娘,我來伺候你起牀,現在能進來嗎?”
“進來吧。”七七淡然迴應了一聲。
昨夜師兄忽然帶她過來,大概連楚玄遲都沒有料到,這裡定然不會有她的衣裳,不讓人家進來,她只能一直光着身子。
一名十六七歲、穿了一身黑色勁裝的女子推門而入,一手抱了一套衣裳,一手端了一隻水盆。
將水盆放在桌上後,她捧着衣裳走到七七跟前,一雙眼眸低垂,沒有去看不該看的地方,恭敬道:“姑娘,我叫東籬蜘兒,我伺候你更衣。”
“好。”七七也不退卻,在她的攙扶下從軟榻上翻了下去。
那條錦被在七七身上滑落下去時,看到她原是雪白細緻的肌膚上全是斑駁滿布的瘀痕,東籬蜘兒只是眼底眸光微閃,臉上並沒有太多不該有的情緒。
只是想不到呀,冷得像座冰山一樣的門主,居然也會有這麼瘋狂的一面,將人家好好的姑娘折騰成這樣,真是連半點憐香惜玉都不懂。
七七也沒說什麼,只是兩條腿一直痠軟無力,好不容易熬到收拾好洗漱完,用過早膳後,她便進了書房。
楚玄遲讓她給他處理賬冊,她雖然沒有答應,但心裡也是樂意的。
他忙,她也不想光在一旁看着,雖然幫不了太多,總是能幫一點是一點。
東籬蜘兒一直守在門外,形影不離。
七七知道,這女孩雖然看起來和一般姑娘家一樣,但絕對是個武學高手,否則楚玄遲不會讓她特地來照顧自己。
她對他的眼光還是挺信任的。
在書房裡一待就是差不多兩個時辰的光景,直到快晌午時,七七才從書房出去,去偏廳用膳。
心裡始終還是記掛着師兄那邊的情況,趕明兒將賬冊都看完,她還是得要回天下第一莊,自己不在他身邊看着,她不放心。
剛用過午膳從偏廳出去,忽然兩道身影映入眼簾,七七一怔,舉目望去。
看到緊隨在黑衣手下身後的鬼宿,她蹙了蹙眉,心底頓時淌過幾許不安,盯着來到跟前的他,急問:“是不是師兄……”
“主子昨夜動了真氣,病發嚴重,還受了傷……”
“我們先現在就回去。”不等鬼宿說完,她回頭看着守在一旁的東籬蜘兒,沉聲道:“你的身份……”
“我只是個小婢女,姑娘去哪,我跟去哪。”她不像一般婢女那般張嘴便是奴婢奴婢什麼的,明顯是個江湖中人,所以七七纔不確定她是不是能跟自己回去。
夜皇朝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帶出門呀。
既然她這麼說,七七也安心了,轉身往書房奔去。
鬼宿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主子如今病成這樣,他連半刻都不想耽誤下去。
七七回房不過是將楚玄遲案几上那一堆賬冊收到天地鐲裡,沒花多少工夫,片刻便出了門,和鬼宿以及東籬蜘兒一起離開。
夜皇朝的人也沒有阻止,畢竟門主沒有交待過什麼,這位姑娘的事情,蜘兒比他們都清楚。
來到秘道口,鬼宿先細心注意了下四周有沒有異動,才帶着兩人從秘道出去。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擔心,這附近都有我們的兄弟在把守,不會有人闖進來的。”見他這般,東籬蜘兒忍不住道。
鬼宿卻還是小心謹慎的,時刻注意着四周的動靜。
七七一直不說話,卻也能從他凝重的臉色上看出來,這次,師兄或許真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強悍對手,否則,鬼宿不會這般。
這次,該真的是遇到強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