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道睡了多久,七七才徹底睜開眼眸,視線透過窗戶往外看,外頭一片明媚的秋光,天已經亮了,晨曦灑滿了一地。
蟲鳥的聲音依然在響起,清脆動人,卻不如昨夜夢中那般響亮。
昨夜聽到的一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大概是因爲自己在練功的時候境界又上了一層,但她依然搞不清楚那些究竟是在夢境裡,還是在現實中。
掀開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身體有幾分酸楚難受,卻不像上次那樣痠痛得連站立都站不穩。
好一會她才徹底回過神,毫無意外看到自己身上那點點青紫淤痕,不過這次遠不及上次那般恐怖了。
東籬蜘兒一直守在門外,聽到裡頭的動靜,她輕輕敲了敲門,細聲道:“姑娘,我能進來了嗎?”
“稍等。”七七慌忙從牀上爬了起來,走到衣櫃前翻出一套嶄新的衣裳,手忙腳亂地穿上。
末了,纔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輕吐了一聲:“進來吧。”
東籬蜘兒捧着一盆溫水進來,還給她送來洗刷的東西,伺候她簡單洗刷之後,蜘兒才走到牀邊給她收拾被褥。
七七就坐在梳妝檯前正在爲自己梳頭,忽然竟聽到東籬蜘兒低叫的聲音:“姑娘,你受傷了?”
七七微微怔了怔,回頭看着她,眨着無辜的眼眸:“沒有。”
東籬蜘兒卻看着牀單上那幾朵暗紅,又看了看她,像似想到了什麼,頓時羞紅了一張臉,卻又有幾分狐疑,昨夜,門主來過?
她咬脣道:“我命人把牀單給你換掉。”
七七卻霍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牀邊,視線落在牀上那幾朵暗紅上,一張臉頓時白了,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東籬蜘兒也不知道她究竟怎麼回事,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剛纔所想的似乎太不合情理了些,她已經是門主的人,就算門主昨夜偷偷來了,也不可能折騰出這牀上的血跡。
七七卻不理會她了,把房門打開舉步就要往院外走去,正碰上從院外回來的楚江南。
剛見到她,楚江南眼裡便似閃過些什麼,見她神色匆匆,他大步迎了過去,平靜問道:“一大早想去哪裡?”
“我……我去看看玄王爺。”她悶聲道。
“我有話要跟你說。”楚江南不但沒有放她離開,反倒牽上她的小手,與她一起走到一旁的涼亭下。
“師兄……”七七擡頭看着他臉上認真的神色,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說什麼,只是一顆心無端不安了起來,似乎他要說的話定會讓自己不好受。
楚江南垂眸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忽然淺嘆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更加柔和:“七七,嫁給師兄,好嗎?”
七七嚇得頓時睜大了一雙眼眸,腦海裡閃過昨夜在夢中所聽到的一切。
忽然,才似想明白了什麼,一抹淺笑從脣邊盪開,只是越蕩越苦,越蕩越淒涼。
原來昨夜所聽到的竟是真的,那傢伙居然真的讓師兄來娶她。
“你就真的這麼聽他的話嗎?”她淺淺笑了笑,看着他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讓他娶她,他就真的願意娶自己嗎?
或許她已經明白那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師兄呢?他就真的這樣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嗎?
“我沒有喜歡的姑娘,也不知道喜歡是什麼,但和你在一起心情總是好的,比起過去要好太多。”
楚江南說的卻都是實話,七七出現在他生命裡之前他不知道笑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是無奈,什麼是氣悶,什麼是懊惱,什麼是期待。
自從有了七七,這一切的情緒都有了,或許如他所說,他真的不知道喜歡是什麼,可他已經不需要這種感覺,只要和七七在一起,他的日子也是不錯,至少不像過去那樣寂寞了。
“可我終究不是你心儀的女子。”七七咬着脣,或許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師兄在想些什麼,可是,他那麼不在乎,她卻不能如他一般那麼不在意。
她希望師兄也能有一個美好的將來,也能有個幸福的家庭,若只是爲了她便如此犧牲自己,那怎麼可以?
楚江南卻依然柔柔地看着她,半響才學她那般淺淺一笑,只是那笑是明媚的,沒有半點苦澀:“我從來沒有想過將來要娶一個女子,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和你在一起也是極好的,你要回南慕國也總得要一個理由,是不是?”
七七依然咬着脣,別過臉不看他,看着遠方的景緻。
半響,她才淺聲道:“你爲什麼這麼聽他的話?皇家兄弟根本沒有真正的親情可言……”
“你錯了。”楚江南牽着她的小手,卻也沒有繼續反駁。
她只是在賭氣,皇家或許真的沒有太多真情實意,但,總是還有的,她自己和她大皇兄的感情,難道就不是真的?
讓她在石桌旁坐下,他往外頭喊了一聲,鬼宿如同鬼魅一般忽然便出現在他們面前。
楚江南道:“命人準備早膳,讓他們送到這裡。”
鬼宿應了一聲後,匆匆離去。
楚江南依然看着七七,溫言道:“我不是聽他的話,只是覺得這事也是對的,難道七七就這麼討厭和師兄在一起嗎?”
她還是不說話,依然看着遠方。
這根本無關於討厭和不討厭的問題,這是終身大事。
玄王爺覺得連這種東西都可以隨意拿來算計,她卻不行,難道師兄不認爲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姑娘是件痛苦的事情嗎?
至於他說要她嫁給師兄,連自己是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明知道這樁婚姻是假的,可是,婚姻對她來說也是神聖的,她不能像楚玄遲那般覺得這事如此隨意,更不能像師兄那般對人生完全絕望,連成親這麼重要的事情也可以隨意被擺弄。
師兄,他真的是太傻了。
沒過多久下人便送來早膳,楚江南也不再爲難她,盯着她把早膳嚥了下去,本還想說什麼,七七卻忽然道:“這事以後再說,我先去看看那傢伙,他受了傷。”
楚江南眸光微閃,最終還是頷首,淡言道:“早些回來,我們還要去參加武林大會。”
“我知道。”七七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便往庭外走去。
心裡雖然怨念着,也氣着恨着,但最終還是扛不過對他的關心。
他的傷,她總是要看的。
玄王爺的院子和天下第一莊的院子相隔不遠,七七沒過多久便到了庭院門口。
玄王府的人都認識她,見她來找也沒有將她攔在門外。
東方溟剛從裡頭出來,見到她忙興匆匆迎了過去,笑盈盈道:“七公主,好久不見。”
其實,他們昨日已經見過,只是一直沒有單獨說過兩句話。
七七因爲心裡着急着,只是和他頷首淺笑便不再理會了。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東方溟正想要舉步離去,卻又似想到些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怪異了起來,想要轉身把她追上已經來不及。
看到她纖細的身影跨到長廊上,往王爺寢房的方向奔去,他無聲嘆息,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這種事情他根本管不來,既然管不來就只能當看不見了,畢竟這是主子們的事情。
楚玄遲寢房的房門外,沐如雲一大早便來到這裡想要邀他一起用早膳,楚玄遲卻似乎一點不感興趣,把她堵在門口不願意放她進去。
對於沐如雲來說,進入男子的寢房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在桑城女子比男子的地位還要高,她也不覺得一個姑娘家隨意進男子的寢房有何不妥。
可楚玄遲卻不一樣,他的房間從不讓無關係要的女子進入,就算只是臨時居住的地方也一般。
正要開口拒絕轉身回房,不料眼角餘光看到長廊上一抹纖細的身影正在靠近。
他大掌一緊,忽然一轉身將沐如雲壓在自己和牆壁之間,高大的身軀就這樣靠了過去。
沐如雲本來還不知道他的態度爲何會忽然變成這樣,從冷漠抗拒到主動親近了上來,但當她看着那抹身影之後,也立即反應了過來,薄脣一勾,伸手便牽上他的頸脖。
玄王爺比她所認識的男子都要高上太多,就連她這麼高挑的身段,在他身邊也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牽上他的頸脖,只這麼一點點親近的姿態,竟讓她忽然有一種寧願一輩子躲在他懷裡,也不要在外頭站在萬民面前的感覺。
養了二十年那份屬於女子的尊貴在這一刻蕩然無存,爲了做他的女人,她甚至寧願自己的身份不那麼高貴,寧願只做一個平凡普通的姑娘。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奇怪,活了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回感受到。
“你以爲這樣她就會誤會嗎?”她笑道。
楚玄遲不說話,只忽然一低頭把臉埋入到她的頸窩中,既然已經和五皇弟談好,這時候不管她會不會誤會也只能如此。
只是那隻大掌一直在緊握,一直在強忍着將懷裡女子推出去的衝動。
他從不習慣與姑娘親近,這麼多年以來也只七七一人能得他如此相待。
至於沐如雲,和其他女子並沒有任何區別,與她靠得這麼近,身上每一條血脈都在叫囂着他的抗拒和難受。
他,恨不得一掌將她從自己懷裡推出去。